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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晚,抹了藥之后池敬遙總算睡得安穩(wěn)了些。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裴野就起身出去訓(xùn)練了。如今雖然天氣冷，但他素來自律,除非有要事,否則每日都會跟著士兵們一起操練。
池敬遙醒來的時候,裴野已經(jīng)早訓(xùn)完回來了。
“起來洗漱，吃點東西。”裴野一邊幫他把頭發(fā)理順,一邊道：“昨日那些細(xì)作，有幾個不大好應(yīng)付的,你就別費功夫了，我已經(jīng)讓人處置了。剩下的人中，有五六個應(yīng)該可以按你說的法子試試。方才我和裴青交代過了，一會兒吃點東西,讓他帶著你去,有什么事情你盡管找他便是。”
池敬遙點了點頭,問道：“二哥你要去哪兒？”
“我哪兒也不去,留在這里處理軍務(wù)。”裴野想了想,又道：“還有，這幾個人你若是能將他們策反了，便算是你的人，將來你想讓他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嗎？”池敬遙受寵若驚,忙道：“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裴野淡淡一笑，又道：“慢慢想，有的是時間，過年之前咱們就待在兵卡暫時不回大營了,等過完年再回去。”
池敬遙一算,離過年也沒多少日子了。
“魯大哥怎么辦？”池敬遙問道。
“今日我已經(jīng)讓人代他將家書都送到大營了,派去的人會將大營里的家書再取回來給他。”裴野道：“這幾日就讓他先在這里歇一歇。”
雖然魯明還是值得信任的，但裴野未免節(jié)外生枝，還是沒讓他去大營，免得說漏了嘴，將池敬遙的真實身份捅出去。
當(dāng)日用過了早飯，池敬遙便帶上大佬和阮包子，一起去了安置那幾個細(xì)作的營房。
那幾個細(xì)作此前服過了【真話吐露丸】，將所有暗算人的法子都交代了一干二凈，所以池敬遙再見他們也不必點香了。
“昨日的事情你們肯定都記得，我也就不多說了。”池敬遙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營帳里，懷里抱著大佬，身后一左一右站著阮包子和裴青，那架勢倒是挺有派頭。
“經(jīng)過昨天，你們應(yīng)該都知道我的醫(yī)術(shù)有多高明了，我能讓你們吐露心里話，自然也能控制你們?yōu)槲宜谩！背鼐催b道：“不過我和你們陳國人不一樣，不喜歡強人所難那一套。眼下給你們兩個選擇，棄暗投明，或者以身殉陳國。”
“池大夫……”裴青開口提醒道：“這五個人都是大渝人，幼時被陳國專門培養(yǎng)細(xì)作的組織買走了，他們都不是陳國人。”昨日這幾個人已經(jīng)將自己的老底都交代了，但裴野只撿了重要的告訴池敬遙，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便沒說。
池敬遙聞言心中一跳，暗罵了一句陳國人真不是東西。
原書里他不也是差點就被陳國買走嗎？
買了大渝的人，喂了蠱蟲操縱著他們?nèi)ズψ约旱耐@是人干的事兒嗎？
“那你們只有一個選擇了。”池敬遙道：“棄暗投明。”
其中一個細(xì)作，也就是池敬遙被關(guān)在木籠里時與他交談過的那個少年，開口道：“神醫(yī)，我們昨日不都交代過了嗎？如今不是我們不愿意不棄暗投明，實在是陳國人在我們幾個身上都養(yǎng)了蠱蟲，算著日子，再有個五六日蠱蟲也就發(fā)作了。“
一旦蠱蟲發(fā)作，他們將死無葬身之地，也就談不上棄暗投明了。
“神醫(yī)行行好，提前將我們殺了吧。”又有一人道。
幾個細(xì)作面上都現(xiàn)出恐懼之色，看得出沒一個想死，可又害怕蠱蟲發(fā)作帶來的折磨。
池敬遙端出了一副“神醫(yī)”的架勢來，開口道：“若是我能幫你們壓制住蠱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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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真？”先前那少年聞言恨不得給池敬遙磕頭，只因他如今被綁著動不了，“神醫(yī)若是能幫我們壓制蠱蟲，便等于我們的再生父母，我們當(dāng)牛做馬也要報答神醫(yī)！”
眾人聞言紛紛附和。
池敬遙見狀心中感慨良多。
依著這幾個細(xì)作的表現(xiàn)，可以判斷出他們在陳國受到的訓(xùn)練應(yīng)該極為有限，基本上就等于新兵入伍學(xué)會了扣扳機就被送到了戰(zhàn)場上。所以他們不像更高級的細(xì)作那么專業(yè)，被洗腦的程度也比較淺，幾乎全靠蠱蟲恐嚇來控制。
這種低級細(xì)作訓(xùn)練的成本低，作用也小，估計都是經(jīng)過篩選之后剩下的資質(zhì)差的。這種情況下，費心訓(xùn)練他們不值得，直接殺了又浪費，不如派出來做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任務(wù)。
至于死活，除了他們自己，沒人會在乎。
但這也讓池敬遙攻略他們的難度變得小了很多。
若真是換成高級一些的細(xì)作，池敬遙這點小伎倆還真是很難對他們起作用。
“我先試試吧。”池敬遙道：“但能不能壓制住蠱蟲，要等五六日之后才能見分曉。”
他這話雖然聽著沒什么把握，但對于眾人來說卻已經(jīng)是極大的安慰了，等于是在無望的黑暗中，點了一簇小火苗。那火苗雖然微弱，卻讓他們隱隱約約有了點盼頭。
隨后池敬遙讓裴野將方才那少年先松了綁。
他先是幫少年診了脈，又在對方身上行了針。
裴青立在一旁看著池敬遙，目光帶著幾分審視。
其實一直以來，他對池敬遙都有很多謎團(tuán)。
這個數(shù)年前突然到了他們村子里的小女娃，原是裴原的童養(yǎng)媳，他跟著叫了好幾年的小嫂嫂。可后來，對方搖身一變又成了男孩，裴青當(dāng)時礙于裴野的威懾，也不敢多問，當(dāng)真是一肚子疑團(tuán)。
如今分別數(shù)載，再見到池敬遙，他心里那疑團(tuán)就更多了。
廚房里突然多出來的那些雞蛋，還有裴野那一系列的反應(yīng)，哪哪兒都透著不尋常。
除了這些之外，更讓裴青驚訝的是他的諸多舉動。
明明被人誤抓關(guān)在木籠了凍了小半日，若是換了睚眥必報之輩，定然要朝裴野訴苦，巴不得裴野將人全都打殺了出氣才好。可這位池大夫不僅不計較，還能在裴野面前替那些人求情。
再有就是對待這些細(xì)作的態(tài)度，明明一刀殺了就利索了，卻不辭辛苦要幫他們控制蠱蟲……
“這藥丸每隔十日要服一粒。”池敬遙拿了一枚藥丸給那個少年，又道：“我如今身上帶的不多，暫且只能給你們一人一顆，若是你們能撐過這次蠱蟲發(fā)作，我會教你們煉制的法子。”
其實池敬遙號脈施針都只是輔助，最重要的是這枚藥丸。
這是他去南境之時跟寨子里的人學(xué)得一種避蟲的藥丸，這藥丸服下之后，可讓蠱蟲陷入沉睡。他既無心學(xué)巫蠱之術(shù)，便只學(xué)了這避蟲的藥丸，以防萬一，只是這藥丸能不能奏效，他也沒有把握，只能看這些人的造化了。
池敬遙忙活了大半日，才幫五個細(xì)作一一施了針。
“池大夫，為什么要救他們？”從營帳里出來后，裴青朝他問道。
池敬遙笑了笑，道：“或許你不知道，當(dāng)初我和阮包子也是從人牙子手里逃走的。若我倆運氣稍差一些，如今說不定也要被人喂了蠱蟲送到這里做細(xì)作。”
“我全當(dāng)救的是我自己罷了。”池敬遙道。
裴青聞言怔怔看了池敬遙半晌，心中百味雜陳。
但他很快便想通了，池大夫身上謎團(tuán)雖多，可心思卻是最坦蕩的那一個。有些人就是這樣，鬼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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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少，做事也奇奇怪怪，可無論他做什么，你都很難將他往壞處想。
那種信任并非是出于某種實質(zhì)的證據(jù)，更像是一種感覺。
大概也正是如此，他們家將軍才會毫無戒心地將其視作至親。
隨后的幾日，池敬遙頗為緊張，他拿不準(zhǔn)自己這法子有沒有用。
直到五日后，裴青匆匆來尋他，說有一個細(xì)作的蠱蟲發(fā)作了。
池敬遙趕過去的時候，那人已經(jīng)被蠱蟲折磨得不成人樣了。那蠱蟲平日里看不見摸不著，但發(fā)作之后便在他體內(nèi)橫沖直撞，池敬遙甚至能透過那人的皮膚，看到他體內(nèi)蠕動的蠱蟲。
更為可怖的是那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掙扎，他甚至一直在求別人動手殺了他。
可另外四個細(xì)作早已被嚇得癱軟在地，意識到自己也可能會經(jīng)歷這些之后，他們個個面如死灰。
聞訊而來的阮包子，見狀當(dāng)即便吐了。
池敬遙稍微好一點，沒吐，但也嚇得面色蒼白。
“別看了。”裴野一手蒙住池敬遙的眼睛，另一手抽出裴青腰間的刀，直接將那人殺了。
他手法極快，一刀斃命，倒是讓那個人徹底解脫了。
“怎么會這樣？”先前那少年顫聲問道。
“那藥對他不管用。”池敬遙道。
“那對我們呢？”他又問。
“不知道。”池敬遙道。
此刻，池敬遙不由有些后悔，若當(dāng)初學(xué)了巫蠱之術(shù)，說不定便不會有今日之事。
可誰又能提前料定未來會發(fā)生的事情呢？
“找人看著他們，若是蠱蟲發(fā)作……”裴野看了裴青一眼，后頭的話沒說。
但在場的眾人都明白，若是蠱蟲發(fā)作，一刀殺了他們是對他們來說最仁慈的事情。
“裴將軍。”池敬遙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突然開口道：“我想將這具尸體帶走，看看能不能找出他體內(nèi)的蠱蟲。”
裴野聞言擰了擰眉，開口道：“不行，太危險。”
他說著又朝裴青道：“找人將尸體拖走燒了。”
池敬遙聞言只得妥協(xié)，他也知道巫蠱之術(shù)不是那么簡單就能研究明白的，方才他純粹是一時沖動才冒出了那個想法。
值得慶幸的是，五個人中只有那一人蠱蟲發(fā)作了。
剩下的四人都躲過了一劫，這說明池敬遙的避蟲藥丸，對他們來說是有用的。
經(jīng)歷了這么一遭，四人都有了一種劫后余生的僥幸，對池敬遙也頗為感激。
裴野雖然說了這幾個人任他處置，但池敬遙一時卻沒想好怎么安排他們，便暫時讓他們?nèi)プ鲂┡裰惖牧饣睿獾贸蚤e飯。
這幾日去大營送家書的人也回來了，帶回了軍中將士們寫的家書。
魯明沒耽擱，帶上家書便返程了。
池敬遙本想留他過完年再走，但他惦記著快馬加鞭說不定能早日回到祁州，便也沒再逗留。他臨走前，池敬遙給他帶了一些藥，既有傷藥，也有防身的毒藥，以備不時之需。
一晃很快到了年關(guān)。
除夕這日，伙夫張羅著包了餃子。
當(dāng)晚，眾人湊在一塊兒吃年夜飯。
這些日子，池敬遙在軍中，頗得士兵們喜愛。
一來他脾性好，容易相處，人又長得漂亮，年紀(jì)更是營中最小的，所以眾人都拿他和阮包子當(dāng)?shù)艿軔圩o(hù)。二來他醫(yī)術(shù)好，這些日子沒少幫眾人解決各類頭疼腦熱的小麻煩。
“我這從軍以來牙疼的病就沒好過，沒想到池大夫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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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藥，扎了幾針，我這牙疼的老毛病就好了。”一個士兵開口道。
“我手上長凍瘡，可沒少遭罪，也多虧了池大夫的藥。”
“我這臉上長痘也是……”
“我前幾天連著好幾天沒蹲大號……”
“我同屋晚上睡覺磨牙……”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竟是紛紛討論起了池敬遙這些日子的“豐功偉績”。
要知道這些小毛病看著不大要命，但落在誰身上都著實是個困擾。
放在從前，他們大多只能忍著，如今有了池敬遙，可算是苦日子熬到頭了。
“池大夫，你家里有哥哥嗎？”一個士兵突然問道。
他話音一落，裴野目光不由一凜，旁邊的裴青和阮包子也有些緊張起來，以為他是在打聽池敬遙的身份。
沒想到他隨后又道：“若是沒有，我給你當(dāng)哥哥吧？咱倆拜個把子，往后在軍中我護(hù)著你。”
“你想得挺美，也不看看你這熊瞎子樣兒，池大夫長得這么俊，能有你這樣的哥哥？”旁邊的人揶揄了幾句，轉(zhuǎn)而道：“池大夫你看我怎么樣？我家里也沒弟弟。”
“你要點臉。”
“你才不要臉……”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這飯吃到最后竟開始爭著要和池敬遙拜把子。
到了后來，大佬都被煩得夠嗆，沖著眾人“吱吱”了兩聲。
“這才是我親哥呢！”池敬遙摸了摸猴子腦袋道：“我哥都生氣了，哈哈。”
眾人聞言不由大笑，又開始爭著逗大佬玩兒。
此時，一直在角落坐著沒吭過聲的裴野，突然起身站了起來。
眾人方才鬧得狠了，再加上喝了幾口酒有些上頭，竟是將他們家將軍給忽略了。
好在裴野沒打算跟他們計較，起身出去了。
池敬遙將最后一個餃子塞進(jìn)嘴里，也起身道：“我去給裴將軍施針，他這肩膀這幾日又疼了。”
眾人聞言忙讓他快去，池敬遙將大佬塞到阮包子懷里，起身跟了出去。
他剛出了營房，便見不遠(yuǎn)處立著一個挺拔的身影。
裴野聽到他出來的腳步聲，頭也沒回地朝前走去。
“裴將軍，等等我。”池敬遙小跑著跟上他。
“叫二哥。”裴野沉聲道。
池敬遙四處看了看，小聲道：“二哥。”
“放心吧，裴青盯著呢，沒人跟著。”裴野道。
池敬遙這才放松了些，忽然覺得兩人這偷偷摸摸的行為有點奇怪，又有點好玩兒。
“今年沒有煙花了。”裴野立在雪地中，朝池敬遙道。
“沒有就沒有吧。”池敬遙笑道：“明年咱們補上。”
裴野聞言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池敬遙怔了一下，伸手牽住了他。
裴野帶著他出了兵卡，到了一處避風(fēng)的地方。
“沒有煙花，給你弄個炮仗補償一下吧。”裴野道。
池敬遙心道，你從前弄的不都是炮仗嗎？
他正這么想著的時候，便見裴野晃亮火折子，在地上點了個什么東西。
隨后那東西驟然亮起，竟燃起了一道火花。
那火花不算太明亮，甚至不能飛起來，只貼著地噗嗤噗嗤閃了一會兒。
但在這萬籟俱寂地黑夜里，這點火花，卻讓池敬遙心中軟得一塌糊涂。
他這個不茍言笑的二哥，竟一直記得好多年前他吵著要看煙花的執(zhí)念，和他一起過的每一個除夕，都會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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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給他放一場“煙花”。
而且這一次終于不是炮仗了……
“喜歡嗎？”裴野問道。
“嗯。”池敬遙應(yīng)了一聲，問道：“怎么弄的？”
裴野輕笑了一聲，道：“不教你，想看了回頭再給你弄。”
“二哥你許愿了嗎？”池敬遙問道。
“嗯。”裴野應(yīng)了一聲。
池敬遙記得上一次，裴野就沒許愿，如今聽他應(yīng)了，倒是有些意外。
“你呢？”裴野問道。
“我的愿望是，希望二哥一往無前，常勝不敗。”池敬遙道。
裴野伸手在他臉頰上捏了一下，道：“我希望等仗打完了，能平平安安將你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