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鐵匠抽著旱煙,看著老伴磨劍,煙霧繚繞間,鐵三木瞇著眼睛道:“當年白云觀老道說過,不到三十年,我便有大福報,嘿嘿,當年虎兒出生,我便以為這是老天給的福緣,時隔幾百年,居然還能生子,誰知道,這青山少年出現,才是我真正的大福報。”
一邊的婦人翻了個白眼,手里卻是不停,磨刀石上是火星四濺,不一會,抬頭說道:“你個老不羞的,就一打鐵的命。”
老鐵匠嘿嘿一笑:“有了這爐火,我可是要重振當年雄風,隆記鐵匠鋪,還是天機城首屈一指的兵器鋪。”婦人繼續磨著劍:“這次錘制的物件品秩極高,一人磨,可是要耗費幾十天的光陰,還是請幾個人來幫下忙,冬狩可是快了。”
鐵三木瞇起眼睛,將旱煙鍋里余灰敲盡,又重新裝了一鍋,點起猛吸一口,又緩緩吐出:“鋪里的青精石放置了這么多年,一直當作鎮鋪之寶,呵呵,放著不用,便是死物一件,算屁個寶貝,好馬配好鞍,你用它磨吧。”
婦人笑著道:“將來可別心疼啊,青精石一磨,可是剩不了多少的。”鐵三木手一揮:“就這樣,用不完,便送給這小子,放在這里也礙眼,真希望虎兒能看到這一切。”
鐵虎看到肖雨時,有些不敢認了,兩年沒見,長這么高了,要不是肖雨發髻上的簪子眼熟,還不敢相認,因為這簪子是鐵虎用銅精錘治出胚,然后請天機城的雕刻大匠制成,當時肖雨可是喜歡得要命。
鐵虎讓車夫將兩人拉到一酒肆,進門便喊道:“米叔,來壺酒,上些時令菜肴,我這小侄兒可是嘴饞之人。”
鐵虎看著肖雨道:“怎么著,開始一人走江湖啦!”肖雨笑嘻嘻道:“虎叔,我可是來了好幾天了,怎么沒見你回家啊?”
鐵虎道:“回去干啥,在鋪子里閑得要命,天天看街上行人,還不如去幫我哥打理商鋪呢,掙錢多不說,天天看到的,可都是大修士,說不定能有大機遇呢。”
不一會,酒菜上齊,兩人喝了一杯,鐵虎一抹嘴巴:“我娘可是天天念叨,要我早點找媳婦呢,都追到我哥那里了,說是家族人丁稀少,族里的族長可是比誰都急,到處牽線,也不怕累著。”
肖雨拿出鼓蛙和溪斑魚干,示意鐵虎嘗下,鐵虎一嘗,點頭道:“不錯,還是中土物博啊,呶,上次沒吃上的沙魚,這次吃個夠,四海樓的可沒這里做得好吃。”
所謂沙魚,便是無盡之海中的沙漠魚,在無盡之海,有著一著名的沙漠,在沙漠中,有一小湖,里面的細鱗魚便是沙魚,雖然品種不同,叫法卻是一樣,神奇的是,一旦湖水干枯,這些沙魚便潛入沙中,能歷盡百年干旱,一旦雨水匯聚成湖,便又鉆出沙子,開始繁衍生息。
這沙魚無刺,通體只有一根魚骨,肉質鮮嫩無比,而且魚骨油炸后,松脆香糯,能散發出淡淡的靈氣,是修士們的最愛。
鐵虎問起肖雨這兩年的經歷,肖雨便徐徐講來,當然隱去了不少修煉之事,只是說自己運氣好,得了機遇才踏上修行之路。
鐵虎喝得有些高了,對著肖雨道:“說起大青山,我倒是想起一事,去年這個時候,我去大青山在天機城的住地打聽你的事情,里面幾個家伙臉上的傲氣,像是欠他們債似的,要不是我哥拉住,差點挨我一頓揍。”
肖雨默然不語,大師兄的幾個徒弟非常勢利,曾經被姜芝平揍過,大師兄無奈之下,將他們打發到天機城做事,一直由二師兄管著他們,多年來,與大青山諸峰弟子有些疏遠了。
鐵虎嘿嘿笑道:“這幾個家伙,可是有些目中無人啊,對你這個小師叔,可是無啥敬意。”肖雨道:“虎叔,敬意不敬意的,我可是從不在意的,我與他們不過是有個名分而已。”
鐵虎看著肖雨:“難道你想一人去冬狩么?”肖雨道:“無盡之海,我可熟悉,就是在迷霧間穿行,也不會迷路的,我走了好幾次了,各地的兇險,可是了然于胸的。”
鐵虎瞇起眼睛:“我才二境,可看不出你的境界,你有有多高境界,能與無盡之海里的妖獸搏斗。”肖雨嘿嘿一笑:“虎叔,這倒不用擔心,倒是虎叔放棄打鐵,確實有些可惜,鐵爺爺說過,你們這族可是憑此證道的。”
鐵虎嘆氣道:“你可能不知,作坊里面,已經是好久沒開爐了,況且淬煉材料的價格,這幾年可是水漲船高,我家根本無法與他人相爭,這幾年都是啃老本度日,無奈之下,我才去哥哥那里幫忙做生意的。”
肖雨見酒已差不多了,便輕聲道:“虎叔,今日就回家看看,說不定你就不肯走了。”鐵虎嘿嘿一笑:“我娘回家幾天了,也不叫人帶個信,也罷,今日便回家看看。”
兩人走到街上,問到邊上炒貨店傳來陣陣香味,鐵虎看著肖雨道;“記得你是最喜歡吃些零嘴,走,這里的東西可是有名得很,去買些。”
炒貨店的老板認識鐵虎,見他進門,便上前招呼,鐵虎大聲道:“羅掌柜,每樣來個一大包,可不要拿陳貨糊弄我。”這羅掌柜的應了一聲,便叫伙計打包,肖雨有些無語,一大包可是幾十斤的樣子,這要吃到啥時候哇。
兩人慢慢走著消食,車夫在后面跟著,這西街上車來車往,是十分繁忙,寬闊的大街上,行走的人也是極多的。
走了大約一刻鐘,遠遠看見了城中央的懸空臺,今日四邊的云梯已經全部收起,估計又有修士在上面約斗,巨大的懸空臺上面,隱隱傳來幾聲吼叫,應該是修士豢養的妖獸。
鐵虎長得極為高大雄壯,和葛正豪有得一拼,肖雨在邊上,相比之下,可是矮了不少,鐵虎可是個直性子,對著肖雨道:“可惜了,你將來可長不高,七尺多長也算是馬馬虎虎。”肖雨歪著頭道:“虎叔還會看相啊。”
兩人邊說邊走,只見迎面走來一男子,身上長袍上繡滿了孔方兄,手指間,不斷翻轉著個白玉錢,看上去四十歲左右,臉色漠然,差點撞上肖雨,鐵虎對著一臉郁悶的肖雨道:“這是前年來天機城的修士,是個錢癡,好酒,與好多人斗過酒,一直沒有輸過。”
肖雨有些奇怪,對著鐵虎道:“此人可是個金丹修士,怎么走路有些呆滯,不會受傷了吧?”鐵虎酒意已過,招呼車夫上前,兩人往東街而去,路上告誡肖雨:“可別去招惹這些奇人,一般脾氣都是極壞的。”
經過懸空臺下面,聽得上面有激烈的打斗之聲,而且刀劍相交的聲音極為刺耳,鐵虎是習以為常了,肖雨也知道,在天機城,不管有什么恩怨,懸空臺便是最終能夠了結的地方,一上懸空臺,生死都看開,天下修士武夫,往往是約斗懸空臺,了結江湖恩怨。
鐵虎是真正的地頭蛇,對于天機城最近的信息最清楚了,在路上講起一件稀奇之事,說最近一段時間,城主繆弘文與一中土和尚論道,這中土和尚佛法高深,繆弘文雖然是儒家名士,熟知古今,居然是連敗幾場,被弄得灰頭灰臉,聽說前幾日,去請了一儒家前輩來與這和尚交鋒。
肖雨笑道:“天下和尚一個樣,最喜歡話打機鋒,做事故弄玄虛,碰到廟里的千年老賊,常人可對付不了。”
很快到了鐵匠鋪門口街上,兩人剛要走向鐵匠鋪,遠處一人御風而來,看上去仙風道骨,十分得瀟灑,不一會,飄落于兩人跟前,見他單手施禮:“可是大青山肖雨肖道友?”
肖雨見他面生,便道:“不知道長如何認得在下,有何指教?”這道士一笑:“我乃云霄山白云觀諱風延,曾經在觀中見過肖道友,張三是我的小師弟,剛剛在路邊見到道友經過,覺得眼熟,便追來一見。”說完又施禮道;“不曾想到,肖道友否極泰來,真是可喜可賀,肖道友如得空,可來城里觀中一坐。”
白云觀在天機城東北區建有一小觀,是白云觀唯一的駐外之地,肖雨曾經去過一次,是個十分冷清的地方。
肖雨趕緊施禮道:“原來是諱道長,如有空,當前來拜見白云觀諸位道長。”諱風延接著與鐵虎打起招呼,婉拒了鐵虎的邀請,說是要去城主府辦事,他日再來拜訪。
兩人目送白云觀道長飄然而去,便一起走向鐵匠鋪,剛到門口,老鐵匠聲音響起:“你倆怎么碰上了?”
鐵虎上前道:“阿爹,今日可是巧了,我本來去收賬的,在四海樓出來時碰上了,這不,今日一頓清蒸沙魚,我倆吃得可是盡興。”
老鐵匠一把拉住鐵虎,走進里面的作坊,鐵虎的母親還在磨劍,火星四濺中,一把三尺劍漸漸有了模樣。
鐵虎眼睛睜得老大,如銅鈴一般,他已經發現了爐中火苗異常,自己的老爹十分興奮,臉上的愁云已去,臉上燦爛的笑容,可是多年未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