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規劃的離家出走會把自己弄成無頭蒼蠅,甚至讓自己和夏緣陷入巨大的危險之中,淪為本末倒置的拙劣手段。所以梅方的離家出走打從一開始就定好了離家出走的具體方向。那就是位于江城的夏緣姥姥家。在此期間他們會大概消失10個小時,這個時長足以引起父母的擔憂,帶來的影響也相對可控。無法解決父母的問題而去求助于最親近的姥姥,某種意義上也符合夏緣的行動思路,順帶也能洗清自己和夏緣“私奔”的嫌疑。因為擔心出現變數,這次離家出走計劃沒有拖太久,計劃的出走時間是隔天早上。他讓夏緣在前一天的晚上找來家里一個不用的小行李箱,把準備的東西都偷偷塞好裝在行李箱里,先藏起來放著。第二天上學時間,三人約了個地方先碰個面,確保計劃沒有出現什么意外?!翱磥砟阋矞蕚浜昧恕泵贩蕉⒅木夘^上的藍色貝雷帽看了一陣,“你平時都不戴帽子出門,今天還特意戴個帽子?”
“很顯眼嗎?”
夏緣訝然道,“我就是怕被人認出來才戴的帽子?!?
“這倒不是,我是覺得這帽子很好看?!?
“嘻嘻……”夏緣下意識地撥了撥帽子。“離家出走的信,昨晚也寫好了吧?”
夏緣點點頭,“寫好了?!?
“我這邊也沒什么要特別準備的……”林有兮一邊拉著夏緣的手,一邊對梅方認真說道,“夏緣很容易被騙,梅方你可要保護好她?!?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天真好不好啦!”
夏緣不滿道,“不就是去江城找我姥姥,我暑假可是常去那邊的,就當是旅游也不是不行……”旅個游啊……夏緣她們沒有梅方的后世視角,所以根本想象不到這次事件帶來的嚴重后果。只有他在替這孩子操心了。梅方嘆了口氣,“算下你媽媽出門的時間應該差不多,我們這就去你家把行李拿一下吧?!?
“嗯嗯,好!”
梅方夏緣和林有兮告別,而后便回到了家里。2005年的火車票也都已是實名制,沒有身份證的未成年人根本上不了火車,但大巴車還沒有普及身份證查閱,梅方和夏緣坐公交來到汽車站,說是兄妹去江城探親,輕松買到了票。因為是工作日時間,去江城的大巴車都沒坐滿。梅方讓夏緣先上車,他把行李放在下面的車廂里。夏緣上了車之后找了個靠窗的里側座位,一直扒拉著窗戶找梅方的身影,一直看著梅方出現在視野里才安心坐下來。梅方上車前在小賣部買了一盒小餅干,交到夏緣手上?!斑€沒吃早餐吧,墊墊肚子?!?
“嗯嗯……”夏緣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袋不發出多余的聲響,他瞥了一眼周圍的乘客,在確定沒有人的視線注意到他們這邊后,便開始輕輕咀嚼餅干。她剛吃了一兩塊就給了梅方,自己一直注視著窗外。仿佛在等著誰出現一樣。巴士的引擎轟鳴聲響起,車子緩緩開動,夏緣低著頭,末了才低聲詢問梅方道:“我們這一次是不是做得太過了?害爸爸媽媽這么擔心我們……我有點不好受。”
“現在讓司機停車還來得及哦。”
“我不是這個意思!”
夏緣拉住梅方的手,“昨晚我寫信的時候,我也想了很多,想著是不是我再勸爸爸一陣,他就會同意我的想法賣掉酒店,或者跟媽媽說,讓她可以放棄離婚的念頭……”“然后呢?”
“嗯……我其實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夏緣微笑著搖搖頭,“就像我跟你之前說的,爸爸在我上小學之后只知道工作應酬,我想他帶我去游樂場玩,一次都沒帶我去過。到后面去姥姥家過暑假,都是我和媽媽兩個人去的。”
“爸爸,和媽媽其實很早之前就經常吵架,他們只不過是在大家面前表現得很恩愛而已。”
“還有……在我的面前?!?
夏緣低著頭糾結了一陣,而后望向窗外。“他們總是關著臥室的門吵架,有的時候動靜大了,我在外面其實能聽到的,只是裝作不知道?!?
“為什么要裝作不知道呢?”
夏緣輕聲道,“因為他們希望我不知道,我也不想讓他們傷心?!?
“這樣呀……”梅方若有所思,對夏緣的看法也有了一些改變。夏緣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但換句話說,她也是個總在努力回應父母期待的孩子。她的偶像包袱,并不單純是為了維持自己的美好形象。更多則是為了不讓爸爸媽媽丟臉,不辜負父母的期待。聽著夏緣訴說自己的心事,梅方的手也不自覺地放在下夏緣的腦袋上,輕輕地摩挲起來?!案陕镅健?!”
夏緣氣惱地盯著梅方道,“說了不要像大人那樣摸著我的頭,多少年了這個習慣還不改,敲你哦?”
雖然嘴里會說嫌棄的話,但梅方已經摸了很多年,夏緣早就已經不反感這樣的行為了?!拔沂菦]想到,原來你一直這么辛苦……”梅方微微笑,“那至少,在我面前你就盡管放松好了。該是什么樣,或者想怎么樣,我都不會說你的?!?
夏緣昂著腦袋望著梅方,眼睛一眨一眨的,瞳孔里閃爍著靚麗的光彩?!暗谝淮斡腥诉@么和我說?!?
“這意思是,你在我面前也有在偽裝是吧?”
“我想想啊……就算是獨處的話,確實會在意自己的形象……”夏緣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一邊享受著梅方的摸頭。很快,她就靠著梅方胳膊睡著了。大巴車平穩運行著,很快就從白梅縣抵達了江城。夏緣的姥姥家住在江城的鄉下,到了江城之后還得轉車。但畢竟從白梅縣坐車就坐了4個多小時,這一路旅途勞頓,兩人也不著急再趕路。呼吸了一陣省城的空氣后,梅方轉頭望向夏緣:“先去吃個午飯吧,你想吃什么?”
只見夏緣背著手,邁著輕盈的步子跳上前,湊向梅方的臉頰,微笑注視著他。她看上去有些激動,先前對親人的擔憂已經不再干涉她離家出走的心情?!懊贩剑铱墒菚恢庇浀媚阏f的話哦?”
“具體是指……”“我在你面前可以隨心所欲,做真實的自己,你都不會在乎、不會嫌棄對吧?”
梅方點點頭:“嗯,盡情去做自己?!?
“所以說,難得這么遠跑來江城一趟了,那肯定得去吃些以前爸爸媽媽絕對不可能帶我吃的垃圾食品才對!”
夏緣吧唧著小嘴,而后又調皮地吐了吐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