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三章我要把酒言歡
方解對完顏勇說，無論如何對于北遼部族來說我還是個外人啊。
因?yàn)檫@句話，完顏勇笑了，而且笑的格外燦爛。
一個已經(jīng)到了這個年紀(jì)的老人，似乎很少會有這樣燦爛的笑容了。只是如果有外人在的話，一定不明白方解這句話里有什么可笑的。
“住哪兒？”
完顏勇送方解出門前問。
“云殊還是和您住在一起吧。”
方解回頭說了一句，然后指了指外面：“我是個外人，還是住在外面比較好。”
完顏勇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確實(shí)是住在外面比較好。”
兩個人就好像說啞謎一樣的對話，即便有外人在場的話也不一定能懂。明明沒有什么聽起來有意義的內(nèi)容，可是方解出來的時候臉上帶著釋然，完顏勇回去的時候臉上帶著輕松，等方解走出去很遠(yuǎn)之后他還忍不住看了方解的背影一眼，然后喃喃了一句果然是個聰明絕頂?shù)娜恕?
回到完顏重德的帳篷，方解在榻上坐下來喝了一口涼茶。完顏重德的臉色顯然有些急切，見方解沒有說什么的意思他實(shí)在忍不住湊過去：“父汗他怎么說？”
“他說……”
方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個外人，所以他很高興。”
“什么意思？”
完顏重德皺了皺眉頭問。
“意思很多啊。”
方解微微笑了笑，然后往外面看了看：“一會兒我要出去一下，昨兒我把完顏康的帳篷踩坍塌了，十有八九他會和藏在后面的盟友商量對策，我出去交待一下我的部下，總不能幫完了你后，我把自己丟在這回不去了。”
聽方解這樣說，完顏重德眼神一亮：“你有辦法了？”
“不是我有辦法了。”
方解搖了搖頭：“漢人有句話叫當(dāng)局者迷你一定聽說過，你現(xiàn)在就是個當(dāng)局者，而我是那個外人，所以我比你看的清楚些。你說我有辦法了這是錯的，因?yàn)檗k法一直就在那兒，只是你沒有看到而已。”
“能不能說清楚些？”
完顏重德有些懊惱道：“當(dāng)局者迷這句話我聽過，也明白什么意思，可正因?yàn)槿绱宋也判募卑。 ?
“不急不急”
方解笑了笑后語氣平淡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你什么事了。”
說完這句話，他轉(zhuǎn)身走出帳篷大步而去。完顏重德看著方解的背影，急的使勁跺了跺腳卻無可奈何。過了好一會兒后他忽然笑了笑，似乎明白了什么。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我什么事了？”
他將方解的話重復(fù)了一遍，然后嘴角上揚(yáng)起一抹笑意。
……
……
完顏康很生氣，非常生氣。
昨天方解一跺腳震坍塌了他的帳篷，這件事只半天的時間就傳遍了整個北遼族部落，所有人都在議論這件事，都在好奇到底特勤大人是怎么得罪了那位第一次登門的姑爺，竟是這樣不給他面子。
在北遼部族，特勤的地位僅次于大汗，在北遼族有著毋庸置疑的權(quán)利，這樣被一個外人欺辱，難免會讓人覺得有些不能接受。可是說起來，這個外人似乎也不太遠(yuǎn)，畢竟他是云殊殿下的男人。
也正因?yàn)槿绱耍员边|部族的人只是在背后議論而沒有什么舉動。如果不是因?yàn)榉浇庥泄脿斶@個身份的話，以北遼人桀驁不馴的性子只怕早就鬧騰起來了。
完顏康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從昨天到現(xiàn)在臉色都沒有緩和過來。昨天那般白到紙一樣的臉色一半是嚇得一半是氣的，今天這白如紙一樣的臉色純粹是氣的。身為北遼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被人如此羞辱還是頭一回。
“特勤”
坐在他對面的一個留著山羊胡的老者輕輕吹著茶杯里的熱氣：“這件事也無需這樣氣惱，其實(shí)很簡單，方解在大隋西南那是何等的身份地位？堂堂一等鎮(zhèn)國公，就連大隋的長公主殿下都在他手里攥著，在西南他就是個皇帝一般的人。到了你北遼部族，你卻對他不冷不熱，他又怎么可能忍了？”
“就算他再地位再高！”
完顏康怒道：“這里還是北遼族的地盤，不是他黑旗軍的！”
“但他還是完顏云殊的男人，是你們北遼族的姑爺。”
那老者品了一口茶：“有件事或許你還不知道吧……昨天你連夜派人去沐府報(bào)告方解到了的事，按照道理，就算你的人馬不停蹄的跑到沐府也要四五天的時間，我今兒一早就到了你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對啊……”
完顏康拍了一下額頭：“寧先生，你難道能掐會算？知道方解要來我北遼族，所以提前出發(fā)了？”
“我又不是神仙。”
被完顏康稱為寧先生的老者撫摸著山羊胡笑了笑道：“我之所以今兒一早就到了，是因?yàn)楣珷斪屛襾砀嬖V你一件事……前些日子方解剛剛在勝芳亭古鎮(zhèn)下船的時候，其實(shí)沐府就已經(jīng)知道了。公爺派了人去會會這個方解，但是吃了些小虧。”
“啊？”
完顏康顯然愣了一下：“府里哪位高手去的？”
“小公爺。”
寧先生看了完顏康一眼，不出意外的在完顏康臉上看到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怎……”
完顏康道：“怎么可能？小公爺何等驚采絕艷的人物，居然也會在方解手上吃一個小虧？”
“不是小公爺吃了虧，是隨小公爺一起去的周長眉，蓬萊宗里的高手，也是小公爺?shù)膸熓濉！?
“那也一定是修為驚人了吧？”
完顏康下意識的問道。
“周長眉的修為很強(qiáng)，最起碼我對他也不敢輕易言勝。雖然周長眉吃虧是因?yàn)檩p敵大意所致，但既然吃了虧就是吃了虧，沒必要找什么理由。能讓一個通明境的大修行者幾乎廢掉一雙腳一只手，你覺得方解會是個繡花枕頭嗎？”
完顏康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那……就這么忍了？”
“連小公爺都要忍了，你難道還能怎么樣？”
寧先生笑道：“我來，就是想告訴你，對方解還是盡力客氣一些吧。方解既然知道與他見面的是沐府的小公爺，尚且還那樣蠻橫，其一是因?yàn)樗菢拥娜吮旧砭瓦@般霸道慣了，不然也不能占據(jù)整個大隋先按，控?cái)?shù)十萬雄兵。其二，還不是因?yàn)樗惺褵o恐？”
“他……憑什么？”
完顏康試探著問了一句。
“不知道。”
寧先生搖了搖頭：“我要是知道他憑什么，也就不必來你這一趟了。方解就算平日里再霸道，也應(yīng)該知道在別人家里要客氣些的道理。他既然不講道理，必然是有其不講道理的資本。在這個資本沒有摸清楚之前你不要因小失大，若是耽誤了公爺?shù)拇笫隆觐伩担隳谴蠛沟奈蛔游幢鼐头€(wěn)妥啊。”
他聲音很輕但語氣很重的說道：“公爺幫你找了個機(jī)會繼承北遼族大汗之位，是因?yàn)槟銓︺甯杏茫跄阕龃蠛梗韧觐佊伦龃蠛垢茫瑹o論是對北遼族還是對沐府來說都是好事。只要你做了大漢，以沐府為尊，那么以后你北遼族自然生活的更好。完顏勇雖然對沐府也很尊敬，但那種尊敬也你對沐府的尊敬不一樣。”
“是是是”
完顏康連忙點(diǎn)頭：“我對沐府的尊敬，就如同孩子對父親的尊敬一樣，完顏勇怎么能比？”
“所以，方解的事就這樣吧，你也不用再插手了。至于方解到底依仗著什么敢在東疆這樣為所欲為，我會查清楚。如果他真的只是虛張聲勢的話，到時候府里自然容不得他在東疆撒野。就算是西南龍又怎么樣？在東疆沐府面前，誰都是條蟲。”
他一邊說話一邊輕輕拍了拍桌子，隨著他的手掌起落，那結(jié)實(shí)的木桌忽然間化作了粉末，悉悉索索的落在地上。他一拂袖，那粉末隨即被吹飛出去，如一陣小旋風(fēng)卷出了門外。
“我明白的！”
完顏康連忙點(diǎn)頭：“在沐府面前，誰都是條蟲！”
……
……
完顏云殊從進(jìn)了北遼大汗完顏勇的寶帳之后就再也沒有出來過，就連北遼族的百姓都沒見過她出來。完顏康對此有些懷疑，他以為見過完顏勇之后，完顏云殊還是會和方解住在一起的，誰想到方解居然就住在完顏重德的帳篷里。
這幾年來，在沐府的支持下他已經(jīng)逐漸在架空大汗完顏勇的權(quán)利，收買了一批北遼族的貴族，環(huán)境能改變?nèi)诉@確實(shí)是不容置疑的道理，很多北遼族冷毅堅(jiān)拗的漢子到了東疆之后，逐漸被金銀財(cái)寶錦衣玉食弄的越來越軟。
用沐閑君的話說，一群窮苦潦倒的人忽然間學(xué)會享受了，并且已經(jīng)習(xí)慣享受了，讓他么再回到從前那樣的生活，他們死也不會答應(yīng)。
這個死也不會答應(yīng)，就是沐府要的效果。
完顏康所住的大宅子僅次于完顏勇的寶帳，占地?cái)?shù)十畝，是沐府的人供錢供物的修建起來的。客廳建造的極寬闊大氣，里面的陳設(shè)也很奢華。北遼人還不懂得字畫古玩之類東西的含義，他們喜歡在客廳里擺一些比較奪目的東西。比如金銀器，這些東西按照大隋律例是絕對不允許存在的，可現(xiàn)在大隋的律例也已經(jīng)沒了意義。
完顏康的客廳里，金碧輝煌。
就連座椅扶手都是包了金的，看起來格外的璀璨。陽光明媚的日子，這屋子里顯得熠熠生輝。
完顏康看了看坐在下面的這些人，都是北遼族站在他這邊的貴族，這些人都沒少接受沐府的好處，吃人家的嘴短那人家的手軟這也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所以幾年后的今天，這些北遼貴族曾經(jīng)堅(jiān)硬如鐵的膝蓋，已經(jīng)變得發(fā)軟容易下跪了。
“這件事就這樣吧。”
完顏康喝了一口茶后緩緩的說道：“沐府的人會繼續(xù)盯著方解，咱們就不用再操心了。”
“特勤！”
一個北遼貴族站起來不忿道：“就這樣忍了？”
“自然不是！”
完顏康道：“但，既然沐府要接手過去，難道你還不放心？”
那人又坐下來，摸了摸腰畔掛著的短刀：“報(bào)仇出氣，還是自己動手爽快！”
“所以你還要學(xué)習(xí)！”
完顏康揚(yáng)了揚(yáng)下頜：“要學(xué)會漢人的那種君子報(bào)仇十年不晚的性情，吃了虧就立刻找回來那是莽夫！人家沐府的人都能忍一時，你們就一時都忍不了？”
正說著，忽然外面有下人進(jìn)來稟告：“特勤大人，外面來了一個漢人，說是鎮(zhèn)國公方解的隨從，送來一個請?zhí)Ｕf是因?yàn)樽蛱斓氖骆?zhèn)國公要在銀興酒樓請您喝酒，算是跟您道歉。”
“哈哈”
完顏康站起來哈哈大笑：“你們瞧見沐府的手段了嗎？昨兒方解還在我面前耀武揚(yáng)威，今兒沐府的人一到，他立刻就要請我喝酒賠罪！”
下面人立刻一片贊嘆，一個個眼里放光。
“告訴那人，就說我會按時到銀興酒樓恭候鎮(zhèn)國公！”
完顏康擺了擺手道：“到時候，我和鎮(zhèn)國公把酒言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