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士別三日
項青牛沉默了好久，然后認真的問了一句：“江湖上，是不是只有你殺我我殺你？”
羅蔚然冷聲笑了笑：“你在師尊門下學(xué)藝的時候，師尊就說你是最像是江湖客的江湖客。那個時候都覺得你性子直爽可愛，師兄弟四人就你最是單純所以我們幾個都讓著你。到了現(xiàn)在，你也一把年紀(jì)了，還這么幼稚就不是可愛而是可笑……還有可憐。”
項青牛不再說話，走到一邊坐下來。
方解知道他的意思，即便如此，項青牛也不愿意和羅蔚然動手。
“散金候也退后吧。”
方解對吳一道笑了笑道。
“主公……”
吳一道張了張嘴，被方解阻止：“無妨，打十五個人而已。”
他說完這句，將背后的朝露刀摘下來插在地上后往前邁了幾步：“其實之前有句話你說的沒錯，我是一個很糾結(jié)的人，算不得果決。別人對我有一點好我都會記住，再遇到這個人的時候腦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會冒出來這個人曾經(jīng)的好。如果有機會有能力，我會盡量多的把這份好還回去一些。”
“就在來之前，我還在想著你在長安城里幫過我的那么多。”
他有些遺憾道：“你是不是覺得挺奇怪，我這樣的人應(yīng)該早就被那些冷血無情的家伙吞了連渣都不剩才對，為什么還好好的活著？”
“你確實不像個能成功的人。”
羅蔚然點了點頭說道。
方解將袖口挽起來，一邊走一邊說道：“因為我一直以惡念行善事。”
羅蔚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多可笑的一句話，惡念行善事？你自己不覺得矛盾？惡就是惡，善就是善，哪里有善惡并存的道理？”
方解沒再繼續(xù)說話，因為他知道羅蔚然不懂。
項青牛卻懂了，喃喃了一句那得多心苦？
不是辛苦，是心苦。
“殺了他”
羅蔚然往前指了指吩咐了一聲，似乎也沒有了繼續(xù)談下去的興致。
他身后那十四個人立刻往前邁步，七個人為一組分開，呈兩個有些詭異的梅花陣朝方解卷了過來。
“小心些！”
項青牛從后面喊：“大內(nèi)侍衛(wèi)處絕不似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大隋楊家這么多年來的經(jīng)營，也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客一直在暗中。大內(nèi)侍衛(wèi)處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么高手，但高手根本就不在明面上。我?guī)熜謭?zhí)掌大內(nèi)侍衛(wèi)處多年，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個衙門。”
“我從來沒有輕敵過。”
方解將袖口挽好，看著那兩個梅花陣朝著自己轉(zhuǎn)過來。
“等和這些人打完了，我有件事還想問你。”
方解看著羅蔚然說了一句，然后大步朝著那十四個人走了過去。
前面的七個人組成的梅花陣一轉(zhuǎn)，將方解卷進陣中心。這種陣型應(yīng)該是根據(jù)大隋軍隊的戰(zhàn)陣變化演化而來的，方解進入梅花陣之后面對的是陣中心的那個人，但卻有六個人來回交換著出現(xiàn)在他背后。
背后有六個身手不俗的人，怎么說也不讓人踏實。
面對方解的是個六十歲左右的老者，看起來肩膀都有些塌了，后背駝著，似乎風(fēng)大一些就能吹倒下，可這個人身上偏偏有一種很彪悍的氣質(zhì)，可以想象他年輕的時候應(yīng)該是個火爆到了極致的家伙。
看到這個老頭，方解沒來由的想起洛河圖，那個教他左手刀的老頭子。
老者面對方解，深深吸了口氣后忽然暴喝了一聲，緊跟著他身上的衣服就如吃飽了風(fēng)的船帆一樣鼓了起來，本來干瘦的老者頃刻間變成了一個圓鼓鼓的氣球似的，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詭異。
他往前踏了一步，地面都隨之晃動了一下。
“崩”
老者嘴里吐出來一個字，然后雙拳握在一起高高舉起來后狠狠的往下一砸，就好像一柄重錘狠狠的落下。他和方解之間明明還有幾米的距離，可這幾米對于修行者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
方解感覺一股暴烈之極的內(nèi)勁從天空落了下來，如雪崩一樣！
而隨著老者的一聲喊，外面圍著的六個人迅速旋轉(zhuǎn)起來，不停的交換著位置，同時對方解的后背進攻。這些人單獨來說修為都不及方解，可七個人組成陣型之后，就好像將七個人的修為加在了一個人身上。
一個有十四條手臂的怪人。
毫無疑問，這個怪人就是方解面前的老者。
如果方解全力應(yīng)付老者那如雪崩之勢的攻擊，就無暇顧及后背上敵人的攻勢。
“那就給你崩回去！”
方解的左拳猛的朝著天空中轟了一下，一股狂瀾逆著雪崩之勢往上頂，一方如山體坍塌，一方如驚濤拍岸！
雙方的內(nèi)勁一接觸，本來頗為自負的老者臉色驟然一變！
“不好！”
他只來得及喊了兩個字，胸口上就破開一個大洞。
方解的拳風(fēng)看似狂暴猛烈的迎著雪崩攻了上去，但右拳的一股內(nèi)勁卻在無形氣勁的包裹下，悄無聲息的砸在老者的心口上。這一拳直接將老者的胸口砸穿，心臟碎裂變成了肉泥隨著拳風(fēng)從后背飛了出去，一股血瀑噴灑，那點點血珠和碎肉卻都變成了迅疾的暗器，朝著剛剛轉(zhuǎn)到老者身后的那兩個人打了過去。
其中一個雙手飛快的連彈，試圖以指勁將那些碎肉和血珠崩開。另一個則大喊了一聲后運氣于身，竟是有護體的硬功夫。
下一秒，屈指連彈的那人不可思議的低著頭看著自己已經(jīng)血糊糊光禿禿的手掌，一臉驚詫的看著已經(jīng)只剩下兩個大拇指的雙手，恐懼開始從他臉上蔓延。而另一個的硬功夫似乎也沒什么意義，血珠如子彈一樣穿破了他的身體，又在背后飛了出去。
一拳，殺兩人，傷一人。
加了金銳之力在其中，又豈是一般人可以抵擋？
……
……
兩個人死了，一個人廢了，梅花陣立刻一窒，運轉(zhuǎn)瞬間就變得不再流暢。方解轉(zhuǎn)身一把攥住后面砸過來的拳頭，往前一推再往懷里一帶，咔咔兩聲，那人的小臂骨頭就從肘部刺了出來，白森森的骨頭帶著血糊糊的碎肉暴露在空氣之中。
方解再一拽，這人的半截小臂就被方解拉了下來，然后在他的哀嚎聲中，他的半截小臂被方解戳進他的心口里。
他自己的手握著他自己的心臟，握的那么緊。
不等剩下的人反應(yīng)過來，方解往前踏了一步剛好貼近一個轉(zhuǎn)過來的敵人，那人雙掌往前平推，一股雄渾的內(nèi)勁撲向方解胸口。方解卻根本就懶得理會，那人眼睜睜的看著方解也伸出一雙手，在自己的內(nèi)勁中如破浪而來的船一樣攥住了他的雙掌。
方解的雙手攥著敵人的雙手后往兩側(cè)一轉(zhuǎn)，咔嚓一聲，那人的兩條胳膊就擰成了麻花一樣，隨著氣勁向上翻卷，那人的衣袖片片碎裂！
方解沒有停頓，身子往后退了一大步，隨手一揮將一柄刺過來的劍接住，兩根手指一擰，當(dāng)?shù)囊宦暎瑒饩捅凰读讼聛恚缓笏麢M臂一掃，那短劍就狠狠的戳進敵人的太陽穴里。
這些人論修為不如方解，但也不可小覷，他們最多的錯誤就是選擇了讓方解進入了梅花陣，自從方解開始修行以來，只要讓他近身，他幾乎沒有打輸過。哪怕是在長安城演武院的時候，他還沒有開始修行內(nèi)勁就能靠近身拼死遠比他要強大的妙僧塵涯。
那個時候的塵涯，論實力其實可以輕松的虐死方解。
但他最終還是輸了，死了。
頃刻間，第一個梅花陣就被方解撕破，被他靠近的人好像只是一個恍惚就被殺了五個，廢了兩個。那兩個人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方解留著他們還有用。一個沒了十指一個沒了兩臂，這兩個人被方解一手拎著一個跳進第二個梅花陣?yán)铩?
只這一瞬，第二個梅花陣也亂了。
這第二個梅花陣的人遠比第一個陣的那七個人修為要高，這七個人真真正正的將修為凝集在了一起，不但陣型更加流暢，而且在梅花陣中形成了一種勢。其實勢這個字有些模糊，方解認為，勢其實就是界的初期形態(tài)。
此時第二個梅花陣的勢，就是一張鋒利的繃緊了的網(wǎng)。
由此可以斷定，陣中心那個人的絕對是個劍道上的高手，其修為未必比沉傾扇要低，再加上另外六個人的配合，他的劍氣已經(jīng)入上滿了弦的發(fā)條一樣，處于一個臨界點。只要方解已進入這個梅花陣，就會觸發(fā)這似乎無所不能摧毀的劍氣大陣。
梅花陣只是其外形，真正的殺招，是無形劍氣。
但方解好像早就看破了這陣型的危險在哪兒，所以帶著兩個殘廢闖了進來。在他進入梅花陣的那一剎那，他將那兩個人拋了出去。這兩個人的突然加入，將劍氣大陣繃緊了的那種勢破壞，一觸即發(fā)的劍氣如絞肉機一樣，片刻就把那兩個人絞成了肉泥。
這種勢其實已經(jīng)很強大，哪怕是方解這樣的修為如果貿(mào)然觸及那種勢，也會被繃緊的劍氣所傷。
但方解看穿了這陣的殺招所在，用兩個廢人破去了一觸即發(fā)之勢。
所以第二個梅花陣?yán)锏膭湍樕E然一變，再想運氣御敵的時候，哪里還能提起如之前那樣完美的劍意？他的所有注意力所有精神都集中在之前那劍氣大陣上，方解破開了劍氣大陣，他的精神也隨即萎靡了一下。
高手過招，這片刻的萎靡足夠致命了。
方解伸手一引，將已經(jīng)碎裂的劍氣招了過來，然后單掌按在那人的心口上，就好像一陣卷帶著無數(shù)刀刃的狂風(fēng)轟在那人身上一樣，頃刻間他就被自己的劍意割的支離破碎。這種借勢的手法，讓吳一道和項青牛看了眼前一亮。
“好招式！”
項青牛忍不住贊了一句，他現(xiàn)在不得不承認方解確實在修行上極有天賦的事實了。方解的攻勢根本就沒有套路，完全是信手拈來，偏偏是這樣無跡可尋，最是讓敵人無法抵擋。
陣眼一破，第二個梅花陣立刻瓦解。
方解手心里生出一團五脈氣旋，隨著他向外一甩，那氣旋驟然變大，如磨盤大小飛出去圍著方解的身子轉(zhuǎn)了一大圈，將剩下的六個人整整齊齊的攔腰斬斷！
一片血霧中，方解緩步走了出來。
剩下的，好像只剩下一個羅蔚然了。
“啪啪啪啪”
羅蔚然忍不住拍了拍手：“士別三日，還真是當(dāng)刮目相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