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是我?”
元輕則看著林葉問,眼神很犀利。
林葉很誠實。
“兩個原因,第一是我與北野軍中其他將軍不熟,我怕失手,第二是因為元將軍去過冬泊,對冬泊更為了解?!?
元輕則搖頭:“不對,你是覺得我打不過你,你下手更有把握些。”
林葉道:“確實,也考慮過,但無論如何,打不過我也要下手,因為將軍是唯一合適的人選。”
元輕則又瞪了他一眼。
林葉選擇他其實還有第三個原因,林葉沒說。
元輕則這個人,做事果決,他確實是林葉相對來說,最了解的一個北野軍將軍。
從元輕則在冬泊的態(tài)度來看,林葉推斷,此人最容易被說動,因為元輕則身上還有著邊軍軍人的那種鐵血。
元輕則問:“隊伍帶了多少天口糧?”
林葉回答:“二十天?!?
元輕則點了點頭。
輕裝簡行,沒帶多余的東西,這一點讓元輕則很欣賞。
二十天急行軍,足夠趕到草束城,到了那之后再補充糧草物資。
但他還是問了林葉一句:“你為何只帶二十天糧草?”
林葉回答:“如果此時婁樊人已經(jīng)攻入冬泊,他們會主攻冬泊都城,都城未破之前他們不會貿(mào)然南下招惹大玉邊軍,所以草束城一線,一定還沒有婁樊大軍到來,糧草物資都還充沛?!?
元輕則又點了點頭。
他問:“你既然綁了我來,那這隊伍需由我只會,連你在內(nèi),若有人不尊我號令,我會以軍法處置,連你在內(nèi)?!?
林葉點頭:“行。”
元輕則舒了口氣,起身,拉開馬車的車門出去了。
“給我找一匹好馬來,馬車就扔了吧?!?
“行!”
林葉又應(yīng)了一聲。
棄車換馬,元輕則讓林葉派人,從隊伍前邊跑到隊伍后邊大聲宣布軍令。
武凌衛(wèi)作戰(zhàn),交由他來指揮,包括林葉在內(nèi),皆需遵從軍令,違令者斬。
林葉也答應(yīng)了。
派人來回奔走呼喊。
往北走了三天之后,元輕則忽然下令,隊伍離開官道,轉(zhuǎn)入了一條小路。
武凌衛(wèi)上下全都很疑惑,有人忍不住來問林葉,林葉雖然也疑惑,可他卻只說一切皆聽元將軍指揮。
上了小路之后又奔走了兩天,然后就進了田野,在田間小路上奔馳。
再走三天就進了一片草場,甚至從一個部族的營地里穿了過去,把那些牧民嚇得,連家都不要了便四散逃走。
元輕則的腦海里,仿佛帶著一張最為精細(xì)詳盡的地圖。
從云州城至草束城,最快也要二十天,還要說每天最多只休息兩三個時辰的情況下。
可在元輕則的帶領(lǐng)下,武凌衛(wèi)大軍,只用了十六天就到了草束城。
林葉的心中這才理解了,什么叫做合格的將軍。
他一直都不覺得自己在領(lǐng)兵上會差多少,此時此刻才醒悟,自己要學(xué)的實在是太多。
有頭腦是一方面,閱歷是另一方面。
快了四天的時間,如果戰(zhàn)事真的到了無比緊急的時候,這四天時間,足夠扭轉(zhuǎn)戰(zhàn)局。
草束城,大玉邊軍大營。
看到來了一支玉人的軍隊,讓邊軍都有些疑惑。
他們已經(jīng)收到了婁樊人進攻的消息,也加急派人往云州送信。
可派出去的人才走了三天,別說會把援兵帶回來,人都不可能到大玉呢。
這支邊軍的主將叫洪武定,他都不認(rèn)為,這支大玉來的隊伍,是因為婁樊人進攻冬泊而來。
一見到元輕則,洪武定連忙上前行禮。
兩人軍職相同,都是正三品,可元輕則畢竟是北野王身邊親信,所以洪武定見了他也十分客氣。
“元將軍,你這是?”
洪武定試探著問了一句。
元輕則道:“陛下得密報,婁樊人欲進攻冬泊,所以下旨調(diào)派我來這里看看。”
他伸手:“旨意?!?
林葉立刻把那假的圣旨雙手遞過去,一看到真有旨意,洪武定帶著邊軍眾將,連忙跪下來接旨。
元輕則念完了旨意后說道:“旨意我先暫時收著。”
說完又遞給了林葉,沒給洪武定看。
這操作,著實不妥當(dāng)。
洪武定也有些疑惑,可沒敢問,他想著,再怎么說,北野軍的人也不敢假傳圣旨吧,就算敢......萬一敢,那他沒看就沒看唄。
再說了,元輕則剛才也已經(jīng)說明緣故。
是陛下得到密報,婁樊人有可能進攻,而不是得到了婁樊人已經(jīng)進攻的消息。
所以陛下提前派元輕則領(lǐng)一支隊伍過來,也很合理。
但......
洪武定看了看武凌衛(wèi)的隊伍。
這不是北野軍,而是武凌衛(wèi),這就不合理了。
元輕則道:“軍務(wù)事,陛下雖說是我讓我來做主,但我畢竟不熟悉洪將軍的隊伍,也不熟悉冬泊地形,所以諸事皆有你我二人商量著來,洪將軍你覺得如何?”
洪武定點頭:“有陛下旨意,元將軍當(dāng)為主將,我與蟒甲營三萬將士,都遵從將軍調(diào)遣。”
元輕則伸手把洪武定扶起來:“說說情況吧。”
洪武定立刻應(yīng)了一聲,一邊走一邊把已知的軍報說了一遍。
林葉等洪武定說完后問:“御凌衛(wèi)鎮(zhèn)撫使陸綱陸大人,可否來過?”
洪武定回答道:“來過了,到這跟我要了一些糧草補給,就帶著幾百人的隊伍急匆匆向北去了,我問他要去做什么,他說去探軍情,我請他留下,他只是不肯。”
林葉心情一下子就復(fù)雜起來。
他不喜歡陸綱為人,更不喜歡御凌衛(wèi)行事。
可是在這個時候,陸綱和他的御凌衛(wèi),沒有絲毫猶豫的就到了戰(zhàn)場,而且在邊軍都沒有舉動的情況下,只帶區(qū)區(qū)幾百人就繼續(xù)北上。
大概兩個時辰之后,元輕則已經(jīng)明白了現(xiàn)在的戰(zhàn)局,他和黑武的商量著對策,讓林葉帶著武凌衛(wèi)先去休整,補充物資。
又一個時辰之后,元輕則回到了武凌衛(wèi)的暫時駐地。
林葉見元輕則回來,上前詢問如何應(yīng)對。
元輕則瞪了他一眼:“把你那旨意拿過來?!?
林葉取了圣旨遞給元輕則,元輕則打開后指著上邊:“你找誰改的,花了多少銀子?”
林葉看了看,然后就尷尬了起來。
那旨意是改的,先把原本的字跡用特殊方法除掉,然后再模仿筆跡寫上新的。
可是這作假的人,應(yīng)該是用了更為省力的方法。
他是把原本的旨意覆蓋了一層,或許是因為著急,做工就稍顯粗糙了些,竟是開了線,露出了一些痕跡。
元輕則道:“我要是把旨意交給洪武定,他大概也會犯難,到底是點破還是不點破?!?
林葉:“時間緊迫,所以找人做的,下次我自己來做的話,應(yīng)該就不會有這樣的事?!?
元輕則:“下次?篡改圣旨,假傳天命這種事,你還想有這次?!”
林葉:“......”
元輕則嘆道:“洪將軍他不是個有勇無謀的人,我來了,帶著的卻是武凌衛(wèi),他難道一點都不懷疑?”
他走到門口,看著外邊的邊軍大營。
“林將軍,你需明白,邊軍上下每一個人,都不是不想打,不是不敢打,而是要聽從軍令?!?
他看向林葉:“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林葉道:“此事,日后陛下追究起來,自然是我林葉一力承擔(dān),與邊軍無關(guān)。”
元輕則嗯了一聲:“為了大玉不受戰(zhàn)亂,我都可以陪著你受罰,死則死矣,戰(zhàn)則戰(zhàn)于邊關(guān)之外,但拼死的邊軍不能被牽連,他們都拼死了,難道還要死了背負(fù)什么罪名嗎。”
林葉道:“我知道。”
元輕則說到這,語氣緩和了下來:“我很佩服你,在你這個年紀(jì),得陛下如此榮寵,你居然還有這樣的膽魄,我做不到,我不如你。”
林葉道:“將軍在回到你軍帳的時候,就已經(jīng)察覺到我在了吧,但將軍那時候裝作毫無察覺,是將軍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元輕則笑了笑,然后說道:“軍人的血性還在我骨子里呢,所以我佩服你,因為,其實,你還不算個真正的軍人?!?
林葉問:“怎么才算?”
元輕則:“打完這一仗,你就是了?!?
與此同時,邊軍大營。
將軍徐拓??聪蚝槲涠ǎ骸皩④?,元將軍帶來的那旨意,多半是有問題吧?!?
洪武定點了點頭:“是?!?
徐拓海道:“那將軍怎么還聽他的?這事可不是兒戲?!?
洪武定道:“是不是兒戲,與你們無關(guān),與我都無關(guān)......就算是假傳旨意那也是元輕則和武凌衛(wèi)的事,我們什么都不知道。”
徐拓海笑起來:“將軍想打?!?
洪武定道:“冬泊若失,大玉北疆危及,北疆危及,千萬百姓危及?!?
他走到地圖前,抬頭看著。
“當(dāng)初大玉太祖皇帝說過,在大玉疆域之內(nèi)打的仗,贏的再多,也只是在洗刷恥辱,那都是被人打進了家門的仗,贏也不是贏?!?
他看著地圖說道:“御敵于國門之外,這才是軍人該干的事,尤其是咱們邊軍。”
“不光是你們要明白,士兵們都該明白,我們在冬泊打婁樊人,不是我們多在乎冬泊,而是我們在乎家里的鄉(xiāng)親百姓,我們在別人的土地上打仗,是為了讓我們的土地上永遠(yuǎn)沒有一個外人的腳印?!?
他回頭看向手下眾將:“元將軍如果是假傳旨意,他有那個膽子做,我蟒甲營三萬將士,就該有那個膽子陪他干這一仗!”
“是!”
所有將軍都肅立在那。
“冬泊若失,云州千萬百姓受災(zāi)?!?
洪武定道:“三萬邊軍在冬泊草束城這擺著,我不能一仗不打就撤回去,百姓們不罵我,我自己良心過不去。”
他回身看向手下眾將:“穿鐵甲的,都給我表個態(tài)。”
所有人大聲回答。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