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華衡講故事的小婢女卻是信誓旦旦地道:“國舅說了,他要讓花開起來,為陛下增添一份祥瑞,讓大典之后群臣進宮中來,都看到這些花為陛下而開!”
時屬深秋,宮中百花盛放,迎接天下共主,確實是份了不得的祥瑞。光是想象那個畫面,都要被新帝的王霸之氣給狠狠震懾,華衡對整個登基大典的布置確實是考慮到了每一個細節。
蕭律不知他又是如何隨口編故事騙小婢女的,眼下冕服已經穿戴完畢,離大典還有一段時間,便問道:“國舅可說了,他打算怎么做?”
那小侍女“嗯”了一聲,然后連連點頭,顯然聽了這個故事,早就想跟其他人分享了。
“國舅講的故事是這樣的,話說上古時期曾經有過一個朝代,叫唐,而唐有一位女帝。”
彩衣一聽這個開頭就覺得荒謬,這世間哪有女子為帝的朝代?
蕭律卻不這樣武斷。
這個世界沒有女子稱帝,卻不代表華衡來的那個地方沒有。
楚云非隨口一提,提到的就是個關于武則天的異聞。
相傳武氏登基后,有一年冬天她突發奇想要到御花園去賞花。
然而這個時間花都謝了,當然沒有花可賞,她于是命人拿來紙筆,賦詞一首,然后燒了報給掌管百花的花神。
詞的大意是我下午要去看花,你們全都給我開,不開我就全都燒了。
宮人于是把這詞拿到御花園里燒了,等到下午武后再去御花園的時候,只見冰天雪地里百花盛放。
武則天:(點煙)
花園里,原本說要效仿武后賦詞一首令百花盛開的人正在大范圍地行云布雨。
細雨飄落,令皇宮內正在忙碌準備登基大典的人不禁抬頭,卻從這秋日的雨絲里感覺到了春日的潤物無聲。
這些貴如油的雨絲只落在了生長在各處的植物上,地板半點也沒沾濕,而那個故事楚云非只給小婢女講到這里,沒告訴她即使百花盛開,也還有一株牡丹不懼君威,不愿盛放。
武后自然說到做到,馬上派人把它給燒了。結果這株牡丹被燒了以后,焦而不死,于是武后又把它貶回了洛陽。
等它再被種回土中,來年開花時就變成了新的品種,名叫焦骨牡丹。
楚云非神色不變,將手上法訣收了回來,這場由他催動的靈雨頓時便停了下來。
受過靈雨滋潤的百花頓時一改先前在秋風中的蕭瑟,枝葉返綠,在露水中舒展,煥發出勃勃生機來。
一株植物,又不是人,誰會吃飽了沒事干把它貶回原籍?
這個故事主要就是后人杜撰來黑這一代女皇的,哪怕她在登基之時為自己制造了再多的祥瑞之兆,這許多年中推行了再多仁政,也終究抵不過一句“名不正,言不順”。
楚云非對這個故事印象還算深刻,在讓小侍女給自己準備東西的時候,不過是隨口講來哄她玩兒,他要令百花開放,何須這樣賦詞一首?
在從神農的桃林里帶出來的靈泉面前,在從白夙那處學來的幾個法訣面前,這些開敗的枝葉翻綠得比翻臉還快。
他在神農的那片桃林里沒有虛度光陰,而是學了神農侍弄花草的不少手段。
神農是同閻君一樣,自上古時期就活下來的神只,他的桃林無論陰晴雨雪都勃勃綻放。楚云非的境界跟他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是想要這些花草在深秋時節盛放,還是可以做到的。
他站直了身體,看著這滿宮滿城恢復生機卻凝而不發的花草,只等登基大典開始之后,完成法訣中的最后一環。
到時,他便能在深秋之中催開百花,令天下都知蕭律是天定的君王,為迎來他的統治,連百花都愿在此時綻放,短短一刻耗盡一季之美。
大佬想著自己這些時日來做的布置,想到這些布置最終會呈現出的效果,只自嘲地想道:只怕是對一場一生一次的婚禮,他的用心程度也就是這樣了。
然而嘲諷的是,楚云非知道自己這樣用心不是因為別的,正是因為愧疚。
他抬頭,看向東海蓬萊所在的方向,知道五件神器已經出世,商王朝的覆滅正在緩緩拉開序幕。
若他不是為了任務,或許他可以阻止這場戰爭,然而為了任務,他什么也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