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霧宗深處,云隱殿偏殿,一處被重重禁制籠罩的密室內。
靈氣氤氳,如同實質的乳白色霧氣緩緩流淌,在密室中央盤旋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寧寒盤膝而坐,雙目緊閉,周身氣息如同潮汐般起伏澎湃。他丹田之內,那座完美無瑕、閃爍著五色光華的基臺已然穩固,五行靈力在其中相生流轉,渾然一體,散發出遠比普通筑基修士強大、凝練數倍的靈力波動。
筑基成功!
他緩緩睜開雙眼,眸中精光內斂,深邃如星海,又帶著一絲初晉筑基的明澈與銳氣。感受著體內奔騰不息、遠超煉體境時的磅礴力量,以及那與天地靈氣更為清晰的感應,寧寒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與恍然。這一步,他跨越了生死,真正踏上了追尋力量與真相的仙途!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守護在密室四周的五道身影。
宗主蕭天恒,儒雅依舊,眼神溫潤中帶著欣慰;太上長老李穆然,紫金道袍無風自動,撫須含笑;太上長老秦月月,冰封般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贊許;太上長老石破天,咧著嘴,毫不掩飾眼中的欣賞與興奮;而木老,他的“爺爺”木塵,依舊佝僂著身子,昏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平靜無波,卻仿佛承載了千言萬語。
正是這五位站在南域修真界頂峰的存在,在他筑基的關鍵時刻,聯手布下禁制,為他抵擋了那駭人聽聞的九重五行天劫,護他周全。
寧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騰的情緒。他站起身,沒有絲毫猶豫,向前邁出三步,來到五尊面前。隨即,他撩起衣袍下擺,推金山倒石柱般,雙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額頭深深抵在地面,保持著一個最莊重、最虔誠的叩首姿勢。
這一刻,無需言語。這重重一跪,深深一叩,包含了太多。有對傳道授業、護法筑基的無盡感激;有對這份如山恩情的銘記于心;更有對未來道途的堅定與承諾。
密室之內,一片寂靜,唯有靈氣流淌的細微聲響。
蕭天恒看著跪伏在地的少年,眼中欣慰之色更濃,他緩緩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大道艱難,汝能于微末中堅守本心,于生死間破而后立,更引動亙古罕見之五行天劫,鑄就完美道基,此乃汝之機緣,亦是汝之造化。今日,你既已筑基,便算真正入了我玄霧宗門墻。本座蕭天恒,愿收你為親傳弟子,授你《九轉玄霧訣》之真意,引領你窺探云隱大道,你可愿意?”
寧寒心頭一震,并未抬頭,沉聲應道:“弟子愿意!謝宗主師尊!”
他話音剛落,李穆然便上前一步,聲音帶著古老的回響:“陣法之道,包羅萬象,竊天地之力以為己用。汝神魂異稟,心思縝密,于陣道頗具天賦。老夫李穆然,愿收你為徒,傳你周天陣衍之術,助你明悟規則,掌天地脈絡,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謝李師尊!”
秦月月清冷的聲音接著響起,如冰泉擊玉:“劍者,心之刃也。汝于劍道基礎已筑堅韌之基,心性沉凝。本座秦月月,愿收你為徒,授你無上劍心,斬荊披棘,明心見性,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謝秦師尊!”
石破天哈哈一笑,聲若洪鐘:“煉體之路,勇猛精進,一力破萬法!你小子對老子胃口,根基打得也扎實!老夫石破天,愿收你為徒,帶你領略肉身成圣之奧妙,錘鍛不滅戰體,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謝石師尊!”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木塵身上。
木塵昏黃的眼珠動了動,看著依舊叩首在地的寧寒,沙啞地開口,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復雜:“老夫木塵,一介雜役,沒什么通天本事,只會擺弄些草藥,懂點粗淺的丹火之理。你既喚我一聲爺爺,老夫便腆顏,占個師父的名分。日后煉丹之道,有何不解,可來問我。你,可愿意?”
寧寒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地看向木塵:“孫兒愿意!爺爺永遠是孫兒的爺爺,亦是孫兒的丹道引路人!此恩此情,永世不忘!”
“好!好!好!”蕭天恒連道三聲好,臉上露出暢快的笑容,“既然如此,從今日起,你木小白,便是我蕭天恒、李穆然、秦月月、石破天、木塵五人共同的真傳弟子!”
李穆然撫須笑道:“五尊共徒,此事若傳揚出去,只怕要震動整個南域修真界了。”
秦月月微微頷首:“此子值得。”
石破天用力拍了一下寧寒的肩膀,差點把他剛穩固的氣息拍散:“好小子!以后就是老子罩著的人了!”
木塵則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寧寒再次深深叩首:“弟子木小白,拜見宗主師尊!拜見李師尊!拜見秦師尊!拜見石師尊!拜見爺爺(丹師尊)!弟子定勤修不輟,不負五位師尊厚望!”
這一刻,寧寒(木小白)的身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然而,就在寧寒于密室之中得拜五師,身份地位一躍沖天的同時。玄霧宗另一處核心區域,那座靈玉為柱、琉璃作瓦的豪華大殿內,氣氛卻與之截然相反,陰郁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副宗主趙千山面色陰沉如水,指尖的玉扳指幾乎要被他捏碎。他環視著在座的副宗主李鳳鳴,以及吳清風、孫淼、錢不易三位實權長老,還有他們身后那些眼中閃爍著不甘與妒火的親傳弟子,聲音冰冷地打破了沉默:
“諸位,都感知到了吧?方才那天地靈氣的異常匯聚,以及隱隱傳來的天道威壓……雖然被強行封鎖,但絕非尋常筑基所能引動。看來,我們那位‘幸運’的木師侄,不僅成功筑基,而且鬧出的動靜還不小。”
李鳳鳴冷哼一聲,眉宇間戾氣閃現:“動靜再大又如何?不過是筑基而已!我徒兒林軒,二十年前筑基,引發劍鳴九響,異象同樣不凡!何曾見宗主與太上長老如此大動干戈,甚至聯手為其護法?偏心至此,簡直豈有此理!”
吳清風長老眉頭微皺,語氣沉穩中帶著一絲提醒:“李副宗主,木小白既已筑基,又被四位尊者看重,名義上已是核心真傳。我等還需謹言慎行,一切當以宗門法度為先。”
“法度?”孫淼長老尖瘦的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吳長老,你掌管刑律,最應清楚,法度之下,亦有騰挪之機!他木小白筑基成功,難道就能憑空變出修煉資源嗎?宗門每年的‘千年霧心蓮’、‘地脈魂髓’、‘九天星辰砂’就那么多!原本分潤到我等門下弟子手中的份額,如今難道要憑空劃出去一大塊給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
他身后一名眼神倨傲的弟子立刻憤然道:“師尊所言極是!弟子卡在筑基中期瓶頸已三年,就指望下次宗門配額下發時,能換取一份‘地脈魂髓’沖擊后期。若因他木小白之故,導致份額削減,弟子道途受阻,該找誰說理去?”這話頓時引起了其他幾位親傳弟子的共鳴,看向彼此的目光中都帶上了一絲同仇敵愾。
錢不易長老慢悠悠地啜了口靈茶,眼皮都未抬,聲音沙啞地道:“資源之爭,尚在其次。老夫擔心的是,此子一旦羽翼豐滿,憑借其受寵程度,未來宗內權柄格局,恐怕要重新洗牌了。屆時,只怕某些人的位置……坐得就沒那么安穩了。”他話語中的暗示,如同毒刺,精準地扎向趙千山和李鳳鳴。
趙千山眼中寒光暴漲,指節捏得發白:“錢長老一語中的!此子,絕不可留其順利成長!否則,日后這玄霧宗,哪里還有我等立錐之地?”
李鳳鳴霍然起身,殺氣凜然:“那就讓他‘意外’夭折!外門大比他能僥幸,內門考核、秘境歷練,難道次次都能有貴人護佑?”
吳清風再次開口,語氣加重了幾分:“兩位副宗主,諸位長老,謀害同門,尤其是核心真傳,乃是宗門大忌!一旦事發,后果不堪設想!還請三思!”
孫淼陰惻惻地笑道:“吳長老多慮了,誰說一定要我們親自出手?宗門任務,險地探索,與妖獸搏殺,與其他宗門弟子爭奪資源……意外,隨時都可能發生。更何況,同門切磋,失手傷人,也是常有之事,只要不鬧出人命,宗門法規也難重罰。”
錢不易放下茶杯,淡淡道:“據可靠消息,黑漠荒原近期似有古修洞府現世的跡象,波動詭異,疑似與上古魔道有關。宗門為磨礪新晉筑基弟子,或會派遣隊伍前往探查。那里環境惡劣,魔物橫行,更有其他虎視眈眈的勢力……可是個‘磨礪’人的好地方。”
趙千山微微頷首,目光如毒蛇般掃過在場幾位親傳弟子,尤其是在李鳳鳴的徒弟林軒身上停留片刻:“爾等可聽明白了?宗門需要的是經得起風雨、擔得起重任的真正天才,而非溫室里的花朵。這‘磨礪’的機會,爾等要好生把握。”
林軒抬起頭,眼中銳利的劍意幾乎要透體而出,他抱拳躬身,聲音冰冷如鐵:“師尊,趙副宗主放心,弟子之劍,久未飲同輩之血,正渴望一場酣暢淋漓的‘切磋’,以證劍心!”
其他幾位親傳弟子也紛紛表態,語氣中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戰意與森寒。
吳清風看著這一幕,心中暗嘆,知道此事已非他所能勸阻,只能沉默以對,心中對那位素未謀面的木小白,生出了一絲擔憂。
就在這時,大殿角落陰影處,那道模糊的身影再次悄然浮現,對著趙千山快速傳音。
趙千山聽完,臉上非但沒有喜色,反而露出一抹驚疑不定,他揮退黑影,環視眾人,語氣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凝重:
“剛得到密報,那木小白……筑基之后,并未穩固修為,而是接取了一項宗門任務,明日便要獨自前往宗門禁地之一的‘幽冥澗’,采集一種只有那里才生長的‘淬劍草’。”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困惑,“那里……據說連金丹長老都不敢輕易深入,他一個剛筑基的弟子,哪來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