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長老寧和遠帶著寧寒,將速度催谷到極致,風馳電掣般向著遠離青林城的方向亡命飛遁。夜風如刀,刮在臉上生疼,卻遠不及身后那片火海和可能已經隕落的親人帶來的心痛。寧寒緊咬著牙關,將所有的悲憤與無力感死死壓在心底,只剩下一個念頭——活下去,變強,復仇!
然而,就在他們以為暫時甩脫追兵,稍稍松一口氣,準備辨認方向,按照原計劃前往黑山郡城時,前方不遠處的山坳陰影中,異變陡生!
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黑色霧氣,如同從九幽地府滲出般,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瞬間籠罩了前方的道路。這黑霧并非簡單的遮蔽視線,其中更蘊含著一種直刺靈魂的陰冷與邪異,讓寧寒與七長老渾身的血液都幾乎要凍結。
緊接著,一股遠超之前所有追兵的恐怖靈壓,如同無形的山岳,轟然降臨!這靈壓沉重、粘稠,帶著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牢牢鎖定了兩人,讓他們前沖的身形猛地一滯,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泥沼之中。
筑基中期巔峰!甚至,可能半只腳已經踏入了筑基后期!
七長老寧和遠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絕望的神色。他猛地將寧寒護在身后,自己則挺直了脊梁,直面那翻涌的黑霧,聲音干澀而沉重:“…煉魂宗壇主?!”
“呵呵呵……”一個陰惻惻的,帶著貓捉老鼠般戲謔與殘忍的聲音,從黑霧深處慢悠悠地響起,“感知不錯。本座,煉魂宗黑山分壇,壇主——墨淵。”
黑霧緩緩向兩側分開,一個完全籠罩在寬大黑袍中的身影顯現出來。他身形并不高大,但站在那里,卻仿佛是整個黑暗的中心。兜帽下是一片深邃的陰影,只有兩點猩紅的光芒在其中閃爍,如同擇人而噬的兇獸之瞳,牢牢地釘在寧寒身上。
“寧家小子,果然是一塊難得的璞玉。九歲的一品丹師…嘖嘖,若非黑鷲那廢物辦事不力,五年前你就該入我煉魂宗門下了。”墨淵的聲音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令人頭皮發麻。
寧寒感受到那如同實質般的目光掃過自己,靈魂深處傳來一陣戰栗,但他強行穩住心神,眼神冰冷地與那兩點猩紅對視,沒有絲毫退縮。
“跑!”七長老寧和遠猛地一聲暴喝,他知道絕不能在此停留!他一把抓住寧寒的手臂,體內靈力不顧一切地燃燒起來,竟是不再沿著大路,而是折轉向著旁邊一座陡峭的山峰疾沖而去!這是無奈之舉,山路崎嶇,或許能借助地形稍作周旋,哪怕只有一線生機!
“垂死掙扎。”墨淵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并未立刻追擊,只是不緊不慢地邁出一步,身形便如同鬼魅般飄出十數丈,始終如同陰影般吊在兩人身后,那強大的靈壓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纏繞著他們。
山路險峻,怪石嶙峋。七長老寧和遠帶著寧寒,將身法施展到極致,如同猿猴般在陡坡和巖石間縱躍。寧寒也拼命催動體內靈力,配合著七長老。兩人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但身后的那股陰冷氣息卻始終如影隨形,并且越來越近!
墨淵似乎很享受這種獵物在絕望中奔逃的過程,他并未立刻下殺手,只是偶爾隨手揮出一道黑氣,如同鞭子般抽向兩人,逼得他們狼狽躲閃,險象環生。
“嗤!”一道黑氣擦著寧寒的肩膀掠過,將他肩頭的衣衫腐蝕出一個大洞,皮膚上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感,一股陰寒之力試圖鉆入經脈,被他竭力運轉氣血逼退。
“寒兒,堅持住!”七長老嘴角已經溢出了一絲鮮血,那是強行透支靈力導致的經脈受損。
終于,他們攀上了峰頂!然而,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兩人的心瞬間沉入了谷底!
峰頂之后,并非想象中的下山之路,而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斷崖!崖下云霧繚繞,罡風呼嘯,如同巨獸張開的吞噬一切的大口。這是一條絕路!
前無去路,后有追兵!
七長老寧和遠猛地停下腳步,看著眼前這萬丈深淵,又回頭望向那如同閑庭信步般緩緩逼近的黑袍身影,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和悲憤涌上心頭。他仰起頭,望著那被火光和黑煙映襯得異常詭異的夜空,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長嘯:
“老天爺!你…你是真要斷我寧家最后的希望啊——!!!”
這嘯聲充滿了不甘、憤怒與無盡的蒼涼,在空曠的山巔回蕩,聞之令人心碎。
“哈哈哈哈!”墨淵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再次響起,他停在距離兩人十丈之外,猩紅的目光饒有興趣地掃過狀若瘋狂的七長老,最后定格在面色蒼白卻眼神倔強的寧寒身上。
“絕望嗎?痛苦嗎?這就是弱者的悲哀。”墨淵的聲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小家伙,本座可以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乖乖跟我走,拜入我煉魂宗門下,以你的丹道天賦,必得宗主重用,將來前途不可限量,遠非這區區寧家可比。”
他頓了頓,猩紅的目光瞥向氣息萎靡的七長老,語氣輕蔑:“至于他…只要你點頭,本座可以大發慈悲,饒他一條賤命,讓他回去給你那可能已經死絕的寧家報個信。如何?用你的自由,換他一條活路。很劃算,不是嗎?”
七長老寧和遠聞言,身體猛地一顫,他緩緩轉過頭,看向寧寒。那眼神復雜無比,有心灰意冷的絕望,有深切的擔憂,更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
“寒兒…別聽他的…煉魂宗狼子野心,跟他們走…生不如死…”他每說一個字,嘴角溢出的鮮血就更多一分,“我寧家…沒有孬種!更沒有…跪著生的廢物!”
最后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寧家子弟最后的驕傲與風骨!
話音未落,七長老寧和遠眼中猛地爆發出最后的光彩,那是一種燃燒生命與靈魂的決絕光芒!他周身原本萎靡的氣息陡然間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瘋狂暴漲,甚至暫時沖破了墨淵靈壓的束縛!
“老狗!跟我一起下去吧!”七長老發出一聲震天的怒吼,整個人化作一道決絕的流光,體內靈力如同火山噴發般凝聚于雙掌,帶著一股慘烈無比、同歸于盡的氣勢,不顧一切地朝著墨淵猛撲過去!他竟是要自爆丹田,為寧寒爭取那最后一絲渺茫的機會!
“七長老!不要!”寧寒目眥欲裂,嘶聲吶喊!
然而,面對七長老這搏命一擊,墨淵只是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他甚至沒有動用那詭異的骨杖,只是隨意地抬起了被黑袍籠罩的右腿,看似緩慢,實則快如閃電,后發先至,精準無比地踹在了七長老的胸口!
“噗——!”
一聲沉悶得令人牙酸的巨響傳來。
寧寒清晰地看到,七長老前沖的身影以比去時更快的速度倒飛而回,胸口明顯凹陷下去一大塊,鮮血如同噴泉般從口中狂涌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凄厲的血色弧線。他重重地摔落在幾丈外的巖石上,身體抽搐了幾下,便徹底不動了,只有那雙兀自圓睜的眼睛,還望著寧寒的方向,里面充滿了未盡的話語與不甘。
“七…七長老……”寧寒呆呆地看著那具再無生息的軀體,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世界仿佛都失去了聲音和色彩。家主、父母、師父韓琛…現在,連最后護著他的七長老,也為了他,倒在了這片冰冷的山崖之上!
一股無法形容的瘋狂與暴戾,如同巖漿般從他心底最深處噴涌而出,瞬間淹沒了所有的理智!
墨淵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輕輕甩了甩并不存在的鞋底灰塵,猩紅的目光再次投向如同孤狼般佇立在崖邊的寧寒,語氣依舊帶著那種令人作嘔的戲謔:“好了,礙事的蒼蠅已經拍死了。現在,該你做出選擇了,小家伙。是乖乖跟我走,享受榮華與力量,還是…像他們一樣,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
寧寒緩緩抬起頭,他的眼睛已經徹底變成了赤紅色,里面燃燒著滔天的恨意與一種近乎毀滅的瘋狂。他死死地盯著墨淵,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一字一句,從齒縫里擠出來,聲音嘶啞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
“想要我為你們所用…做夢!!!”
話音未落,在墨淵那兩點猩紅光芒驟然收縮,似乎意識到他要做什么,剛欲出手阻攔的瞬間——
寧寒猛地轉身,用盡全身力氣,縱身一躍,決絕地跳向了那深不見底、云霧繚繞、罡風呼嘯的萬丈斷崖!
身影,瞬間被濃霧吞噬!
墨淵的身影倏忽間出現在崖邊,猩紅的目光穿透云霧向下望去,卻只看到一片無盡的黑暗與翻涌的霧氣,哪里還有寧寒的影子?他兜帽下的陰影中,傳來一聲惱怒的低吼:
“混賬小子!竟然……”
而此刻,極速下墜的寧寒,感受著刮骨蝕髓般的罡風,意識在巨大的風壓和失重感中逐漸模糊。就在他以為即將粉身碎骨之際,忽然,他氣海丹田最深處,那本一直沉寂無聲、自他穿越之初便存在的古樸書籍,毫無征兆地,微微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