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拓跋灴嚴令方許禁足,當然和郁壘有關(guān)。
現(xiàn)在這個時候風頭出盡的少年,也必然是眾矢之的。
郁壘讓方許靜修的另外一個原因,還是希望他盡快提升自己。
還有不到兩個月北固太子就要來了。
方許知道司座好意,也知道仇人將至,所以不敢耽擱時間。
這些日子,他把自己上緊了發(fā)條,恨不得一秒鐘當兩秒鐘來用。
破軍刀法很強,不過現(xiàn)在的方許還舞不動那把破軍刀。
隨著他對自己身體針對性的訓練,他的力量大幅度提升。
即便如此,破軍刀對于他來說還是太重了。
方許都有些難以理解,司座那樣文質(zhì)彬彬的書生年輕時候是怎么以這樣一把重刀起舞。
力量上的修行靠自己,靠司座的那些功法。
但精神力量的修行,方許就需要靠不精哥。
這段日子不精哥好像越來越健忘,方許猜測可能是因為他太過微弱。
只是一片極小的殘魂,所以他不知自己是誰,記憶很殘碎。
不精哥只是本能的想要占有方許的肉身,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活下去。
如果沒有什么好辦法的話,用不了多久不精哥就會消散。
因為不精哥自身的時間流速,比真實世界要快。
方許到現(xiàn)在也沒理解這是為什么,這一點兒道理都沒有。
一道殘魂,為什么能有單獨的時間流速。
哪怕是在方許給他專門創(chuàng)造出來的封印空間內(nèi),不精哥的時間也比外邊的時間快很多。
他隱約有個猜測,不精哥自身的時間速度那么快,是不是和十方戰(zhàn)場的封印有關(guān)?
是圣人故意為之,目的是讓十方戰(zhàn)場內(nèi)的東西加速消亡?
外界已過千年,那十方戰(zhàn)場內(nèi)豈不是已經(jīng)過了幾千年甚至可能萬年?
“你本來是要搶我肉身,現(xiàn)在搶不到馬上就嗝屁了。”
方許在屋子里盤膝而坐,于腦海中與不精哥交談。
他說:“我有沒有什么能幫你的,你好像沒多少時間了。”
不精哥哼了一聲:“不要小看我,我一定能搶到你的肉身。”
方許:“行吧,那你努力。”
不精哥:“你先放我出去。”
方許:“呵呵。”
不精哥忽然就很用力的嘆了口氣。
他自言自語:“我每天都在思考,可我一直找不到答案,我到底是誰,我從什么地方來,我怎么會在你腦子里,你又是誰?”
方許:“完全不記得了?”
不精哥點頭:“不記得了。”
方許:“兒啊,你聽我說,其實你是我失散.......”
不精哥:“.......”
他好像有些失落,沒有搭理方許的玩笑。
要是放在以往他早就開罵了,他不是那種忍著火不發(fā)的人。
“人總有來處,總有去處,總有所求,總有所得。”
不精哥坐在那,像個哲人。
他說:“我不知來處,不知去處,不知想做什么,不知得到過什么.......所以,我是不是不是人?”
方許:“肯定是人,最多算不完整的人。”
不精哥倒是坦然:“怪不得了,我總覺得我曾經(jīng)干過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我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看見誰我都想批評兩句.......”
說到這他審視了一下方許:“尤其是你,擁有圣瞳卻如此孱弱,你就是個垃圾,廢物,白癡,笨蛋,你是我?guī)н^的最差的一界.......”
說到這他愣了一下:“好順嘴就出來了。”
方許:“行了,知道你以前干嘛的了。”
對這樣的不精哥,方許知道需要轉(zhuǎn)換一個交流方式。
“先生!”
方許熱烈起來:“學生有一個問題不懂。”
不精哥:“汝雖朽木,貴在好學,因材施教,朽木縱不可雕刻,也能燒火,火雖不烈,也能點燈燭,講!”
方許:“朽木點起來的火太小了的話,能燒個雞毛。”
不精哥肅然:“不要威脅人,你說就是了。”
方許:“人的靈魂離開肉身之后會逐漸消散,一點阻止的辦法都沒有嗎?”
不精哥坐在那,一臉大儒氣象。
“尋常人的靈魂離不開肉身,肉身滅則靈魂滅,靈魂,是人身一盞燈,所以尋常百姓也長說人死燈滅。”
“念師,念力強大,靈魂凝實,肉身死亡之后靈魂可能會飄蕩一陣子,也就是百姓們說的鬼魂。”
“靈魂若要不滅只有兩個辦法,第一是找到契合的肉身奪舍,并非隨便找個人就可奪舍,需和原本的肉身五行命格相同。”
“第二個辦法,就是吞噬,若遇到不如自身強大的靈魂,或是殘魂,吞噬之后能延長靈魂存在時間,且壯大靈魂,但終究還需要肉身,不然早晚泯滅。”
方許聽到這,腦子里靈光一閃。
他在心中自語,張君惻以靈魂之體進入十方戰(zhàn)場應(yīng)該就是圖謀靈魂壯大。
每一次想到張君惻,方許都不得不想到兩人第一次見面。
張君惻的那些話,聽起來邪門的很。
有的人,正的發(fā)邪,而張君惻,邪的發(fā)正。
想到這方許馬上問:“一個人如果靠自身努力,很難在極短時間內(nèi)提升境界,那是不是可以通過靈魂出竅,到某個殘魂特別多的地方去吞噬殘魂?”
“尤其是這些殘魂在很多年前還可能是大高手,記憶之中有功法,吞噬之后,是不是完全可以吸收?”
“吸收之后,這些東西就成了自我記憶的一部分,到時候再找到一具強大的肉身奪舍,就能一舉成為大宗師,甚至圣人境界?”
他一連問了三個問題,不精哥顯然被震撼了。
“你是從哪里知道的這般邪修!”
方許道:“你別管我從哪里知道的,你就告訴我這樣行不行?”
不精哥點頭:“行,當然行,而且這是邪修之中的邪修,理論上,沒有比這更快的修行方法了。”
方許了然。
張君惻那個家伙竟然真的想走捷徑成圣。
“只是理論上。”
不精哥一臉嚴肅:“吞噬殘魂,就如大魚吃小魚,首先要有個地方小魚足夠多,天下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地方。”
方許:“十方戰(zhàn)場內(nèi)呢?”
不精哥臉色猛然一變:“十方戰(zhàn)場?是誰進了十方戰(zhàn)場!”
方許道:“你出來的時候有人進去了,你們沒遇到?”
不精哥臉色凝重了:“若你所言是真,那么這個邪修要提防了。”
但他語氣一轉(zhuǎn):“不過,就算他能在十方戰(zhàn)場內(nèi)吞噬殘魂,沒有合適的肉身也不行,根本承受不住強大的靈魂。”
他瞄了方許一眼:“你以為天下如你這樣的體質(zhì)很多嗎?尋常人,根本承受不住天生圣瞳,早就被這雙眼睛把精氣吸干了。”
方許聽到這話突然就愣住了。
片刻后罵了一聲:“我草?”
到最后,莫非奔我來的?
.......
方許沉默了。
他有很多事突然想不通了,好像錯綜復(fù)雜。
但他聰明,他打算從另外一個角度把事情理順。
不去理會亂七八糟的事,不去管什么陰謀詭計。
只理順時間線。
尤其是最近一年來都發(fā)生了什么。
張君惻是白鹿書院的弟子,因為他的偏執(zhí)而被孫春園發(fā)現(xiàn),成為試驗品。
在這個過程中,張君惻不知道在什么機會下找到了捷徑成圣的辦法。
然后他利用了諸葛有期等人,成功進入輪獄司。
不管他是怎么知道輪獄司下鎮(zhèn)壓著圣人頭顱的,只說他的目的是這樣。
在這期間,張君惻必定也知道了方許的存在。
郁壘說過,南疆戰(zhàn)場,孤牢山一戰(zhàn),有幸存者歸來。
帶回了他父母的遺言,也帶回了他家的鑰匙。
張君惻是怎么知道的?是否和那個幸存者有關(guān)?那個幸存者又是誰?
想要知道張君惻最終是不是要奪舍方許肉身,就必然先找到那個幸存者。
但從郁壘語氣可以猜測到,他對這個幸存者格外敬重。
“不對......”
方許忽然醒悟到了什么。
這個幸存者如果是身負重傷歸來的,那么作為殊都第一圣手,諸葛有期必然會為他診治。
所以這個消息,極可能是在為幸存者救治的時候諸泄露出去的。
如果是這樣,那幸存者和張君惻就不是同謀。
但方許不放心,事關(guān)自己生死,他不能心存僥幸。
可是現(xiàn)在諸葛有期和孫春園已經(jīng)被處死了。
方許有些后悔,好像殺的有點快了。
現(xiàn)在有兩件事要放在最前邊了,第一就是盡快強大自身,第二就是找到那個幸存者。
想到這,他再次向不精哥提問。
“如果是才入門的念師,這樣的靈魂進入十方戰(zhàn)場吞噬殘魂,大概多久才能到圣人靈魂那么強大?”
不精哥哼了一聲:“那是癡人說夢,能被吞噬的,都是微乎其微的殘魂,效果并不大,就算吞掉成千上萬也難成大器,尤其是他起步那么低,只不過才入品的念師。”
他一臉驕傲:“圣人靈魂,天下無雙,哪怕是很碎很碎的一小片圣人殘魂,也遠超千萬殘魂垃圾。”
不精哥分析,要想進境到圣人靈魂,要吞噬的可就不是什么殘魂了。
不說圣人的思想,只說靈魂體的強大程度,若不吞噬完整的極為強大的大修行者靈魂,或是大妖靈魂,根本沒有一點可能。
方許聽到這點了點頭。
“那你呢?”
方許忽然問不精哥:“你是不是圣人殘魂?”
不精哥沒有欺騙方許,因為他真的不知道,他只隱約知道自己很強,是很多人的老師,教過很多很多弟子。
“如果。”
方許眼神有些明亮:“我吞噬了你的靈魂呢?”
不精哥明顯嚇了一跳:“你放屁!我是要來奪舍你的,你吞我干嘛!這,這,這沒有道理!你這不道德,一點都不道德!”
方許:“你想奪舍我的時候就道德了?”
不精哥:“那.......你別管。”
方許:“放心,我并不知道如何吞噬靈魂。”
不精哥松了口氣。
方許:“而且你也不知道。”
不精哥:“你放屁!我能不知道?!”
方許:“嘿嘿。”
不精哥似乎還沒意識到什么,依然在大罵方許無知。
“沒有什么是我不會的,天下修行之術(shù),盡在我腦中。”
不精哥:“你想學,跪下來求我都不教。”
方許:“那電你呢?”
不精哥這才意識到出了問題,明顯嚇著了。
方許笑道:“現(xiàn)在我們退一步說,我不吞噬你,但你想辦法和我靈魂共通,把你知道的傳遞給我,我則想辦法以肉身滋養(yǎng)你,你可存在,我可變強。”
不精哥猶豫好久,最終屈服:“好.......”
方許隨即讓不精哥教他如何做,不精哥起身:“我來連通你的靈魂,但是你要小心了。”
方許:“你再強也不過一點殘魂,我還能.......”
話沒說完,不精哥忽然連接了方許的靈魂。
轟的一聲!
猶如天地初開的驚雷,方許的靈魂直接被震的幾乎散掉。
山呼海嘯一樣,數(shù)不清的東西,大潮奔涌直沖他的腦海。
天文地理,古往今來,各種各樣的知識,雖然并不完整但量太大!
但對于方許現(xiàn)在的精神境界來說,沖擊還是太強了。
就好像一個小小的皮球里,突然間被硬塞進去一座山。
只不過瞬間,方向的神識就要被沖散!
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方許好像失去了對他身體的掌控。
隱隱約約,在神智泯滅之前,他好像看到了不精哥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