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徹底大亮,我將小魚兒安置好,交由給了青兒看管,然后帶著碧玉出了袁家。
到達外頭時,大街上的掛著的紅綢依舊分外刺眼的,碧玉以為我是要出來散散步,便不斷和我說著路邊哪些東西好吃,路邊哪些東西難吃,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喋喋個不休。
直到我伸手攔了一輛黃包車,她這才明白過來,我不是出門逛街的,當即便問我:“小姐,咱們現在要去哪兒?”
我最先上了車,然后對碧玉說:“去譚俊那里。”
“什么?”碧玉瞪大雙眼看向我。
她以為我是要去給她說親的,轉身就想走說:“我不要去。”
我坐在黃包車說:“你若是不喜歡他,我便不給你說這門親事罷了,我今天是有正事去找譚俊。”
碧玉這才停下來,她看向我問:“最近這段時間您對青兒冷淡的很,平時這種事情也是她陪您去,這段時間您和她是怎的了?”
我不想和說太多這方面的事情,又催促了一句:“上車吧。”
碧玉猶豫了幾秒,見那車夫一副準備要走的模樣,這才緩慢上了車。
車夫拉著我們朝烏焦那邊走去,等車子徹底停在譚俊家門口后,碧玉從車上下來,便又將我從車上扶了下來,我們朝著譚俊家大門走去,門口離著兩個小廝,那兩個小廝均不認識我,正要出言詢問時,屋內忽然跑出來一個倒水的丫鬟,那丫鬟一瞧見我,眉色一喜,脫口而出一句:“是您?”接著她迅速朝我和碧玉跑了過來,高興的笑著問:“您今天怎么來了?”
那丫鬟是譚俊身邊的丫鬟,那天我喝醉酒被譚俊抱進屋內時,便是她在屋里伺候的,所以她認得我,自然話是問的我。
碧玉不想輸了氣勢,對譚俊的丫鬟說:“我們小姐過來有事,讓你們家經理快過來迎接。”
那丫鬟也沒有理會碧玉話里的無理,依舊開開心心的應答了一句:“我們家先生正在晨讀呢,您稍等,我現在立馬去通報一聲。”
丫鬟小跑著離開,等她一離開,沒多久譚俊便隨著丫鬟走了出來迎接我,不過他大約是怕人認出我,對我影響不好,到達外頭后,也沒有多問,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跟著他走了進去,碧玉有些扭捏,大約覺得變扭的很,沒有跟我一起進去,而是站在后面說:“小姐,我就不進去了,我在外面等您。”
那丫鬟天生長了一張討人喜歡的臉,當即拉著碧玉說:“姐姐,我帶你去別處玩玩吧。”
碧玉大約是不和譚俊在同一地方去哪里都可以,對于那丫鬟的話,當即便點頭,兩人從門口離開后,剩下我跟在譚俊身后。
到達屋內時,譚俊關上了門,問我:“您怎么來了?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站在那良久都沒說話,譚俊見我是如此的狀況,皺眉又問:“可是發生什么事了?”
我朝著譚俊一步一步靠近,他有些不明白情況的往后退著,當我將他逼到角落再也沒有地方可退時,他整個貼在了門上,別臉問稍顯緊張問我:“您需要我做什么。”
他有些不敢看我。
我身體緊貼著他,手落在他心口,目光盯著他卻始終沉默著。
譚俊等了一會兒,終于抬起和我對視著,我從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如此的清晰,可是我卻從他眼睛內看不到任何感情,包括手下他的心跳,那是一種可怕的平靜。
只是一秒,他瞬間像是過來什么,立馬撥開我摁在他心臟口的手,從側面移了幾寸,偏著臉說:“您怎么了。”
我直立起身子,笑了笑說:“沒什么,只覺心里有個想法,今天特地過來證實一番。”
譚俊冷幽幽問:“那您的答案呢。”
我捏住手心內的絲帕說:“譚經理的心,猶如冰雪一般冷,那種冷,不是隨便能焐熱的。”我移步走到他面前,側臉看向他,在他耳邊輕聲說:“我感覺不到譚經理對我的心跳。”
還沒等譚俊有所反應,我已經收起了臉上的笑,將門推開走了出去,碧玉正在和那丫鬟在客廳內聊天,巧的是,這偌大的談譚府,竟然只見到一個丫鬟,其余都是小廝,而那丫鬟穿著倒是比平常人家的丫鬟都要好。
碧玉見我出來了,便停止了和那丫鬟說話,趕忙朝我走了過來問:“小姐?您好了嗎?”
我說:“好了,咱們走吧。”
那丫鬟見我們要走,當即便又走了過來問:“你們要走了嗎?”
我看向那丫鬟笑著問:“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不知我為何會如此問她,她下意識回了句:“我叫明珠。”
我聽了,又笑著問:“可是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里的明珠?”
那丫鬟笑著說:“您怎么知道?”
我說:“是誰給你取的?”
那丫鬟正要回答時,譚俊忽然從屋內走了出來,對站在我們面前丫鬟說:“明珠,后院的花好幾天沒澆水了,又偷懶了?”
叫明珠的丫鬟立馬低著頭,便快速從我們面前退著離開了,等那丫鬟離開后,譚俊站在那沒動,我們對視一眼,我便對一旁的碧玉說:“走吧。”
碧玉不知道什么情況,哦了一聲,便迅速跟在了我身后。
在回去的路上,我問碧玉可有在譚府看到別的丫鬟。
碧玉皺眉說:“只看見那叫明珠的丫鬟,其余倒沒怎么見過。”
我對碧玉確認似的問:“你確定嗎?”
碧玉想了會說:“您出來的很快,我沒怎么注意,不過只有那個明珠姑娘在那跟我說話。”
碧玉又問:“小姐,您怎么了?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問題?”
我沒說話,只是望著前方,那車夫將我們拉得搖搖晃晃,我只覺得眼前的一切也跟著身體虛虛實實起來。
等到袁家后,王芝芝竟然坐在我院子內的客廳喝著茶,我朝她走了過去,青兒從屋內走了出來,對我說:“小姐,王小姐來了。”
我面無表情回了句:“我知道。”然后又站定對青兒說:“你跟碧玉去外頭等著。”
青兒見我臉色凝重的很,似乎有什么話對我說,可話到嘴邊她又咽了下去,只是憂心忡忡看了我好一會兒,被碧玉拉著走了出去。
等她們一走,我直接將門給關上,第一句話便是對羅慧慧說:“地圖是假的。”
羅慧慧放下茶杯站起來很是不解的看向我問:“什么假的?”
我雙手用力抓住羅慧慧,無比激動說:“這是個圈套,讓外公別輕易動手!”
羅慧慧不知道我為何回來一趟,竟然是如此的駭人,她沉默了好幾秒,以為我是后悔了,她握住我雙肩說:“清野,我今天來便是想對你說,明天你跟我走,我們一起離開這里。”
我沒想到這個時候,羅慧慧竟然也被面前這看似勝利的局面蒙蔽了雙眸,我再次說:“你相信我,最好讓外公調查清楚,從一開始,我給你們的地址就錯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羅慧慧皺眉問:“可是清野,你要告訴我哪里錯了?地址不會錯的,他們已經派人去勘測過了,金庫的地址那邊確認是真的,只是這幾天一直在布局怎么打開那地方而已,清野,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她用手來探測我額頭,我立馬把她手用力一打,后退了幾步問:“地址是真的?”
羅慧慧無比肯定回答我說:“是真的,你要知道這件事情不是只有我們在做,袁成軍那邊都確認了,一定錯了不了。”
我搖著頭想,怎么會是對的,那金庫的地址為什么會是對的?難道是我亂猜的?可是我確確實實從譚俊的心上摸不到他對我的心跳聲,我從他眼睛里看不到對我的感情,如果他喜歡我,為什么我靠他如此之近,他心跳聲卻會如此的平靜。
可若是一切都只是一個圈套的話,為什么金庫的地址會是真的?這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
羅慧慧見我迷茫的很,反手抓緊我的手說:“清野,你別這樣,你冷靜點,你放心,這件事情絕對不會有什么問題的,你現在要跟我做的,便是立馬跟我離開,你明白嗎?”
可我還是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具體哪里不對勁,我不清楚,我望著羅慧慧,她神色里是如此的自信,顯然根本沒把我剛才的話放在心里。
我再一次說:“不,慧慧,這件事情一定有問題,你相信我,我的預感絕對不會錯的,你一定要去跟外公說明。”
羅慧慧見我表情竟然帶著一絲癲狂,她以為我是情緒徹底失控了,一面安撫著我,一面說:“我知道,我一定會和外公說明白,只是明天你必須跟我走,清野,東西我已經全部收拾好了,無論是錢還是衣服,你都不需要操心,你只需要帶上你想要帶的東西便可。”
她想了想,又說:“我已經提前把小魚兒帶走了,你明天若是想走,早上六點我在張記混沌那等你。”
小魚兒,對小魚兒,我突然想到了小魚兒,我迅速推開羅慧慧,沖到屋子內找了一圈,可平時一直愛在窗戶口寫字的小魚兒不見了,難怪剛才我回來沒有聽見他的開心的呼叫聲,我又再次沖到羅慧慧面前,用力將她一推說:“你們這和要挾有什么區別?!”
羅慧慧被我推得往后退了好幾步,等她站穩后,她對我說:“清野,我們這是為了你好,你要是不走,你知道你會面臨著什么嗎?!為什么到現在你還是執迷不悟?你應該比我清楚,這一切誰都已經回不了頭,這是我們所有人的機會,若是不抓住這個機會,你知道下一次會有多難嗎?倒時候就算是你想走都走不了!”
我不想和羅慧慧爭執,我轉身便朝門外走去,羅慧慧從后面一把拽住我說:“你要去哪里。”
我幾乎是咆哮著回答說:“我去找小魚兒!”
羅慧慧扣住我說:“你冷靜點!小魚兒不會有事,我和你保證。”
我說:“保證?你拿什么保證?”我冷冷的笑出聲說:“我在你們眼里,和在穆鏡遲眼里又有什么差別?左右不過都是棋子!”
我將羅慧慧再次用力一推說:“你別碰我,你們要是不把小魚兒給我還回來,大不了誰都別想好過。”
我正要出去,羅慧慧在我身后說:“外公說了,要是你明天不走,他立馬殺了小魚兒,你應當知道他的脾氣的,向來是說一不二,清野,我們所有人都是為了你好,所有人都在為了你父母以及那二十幾條人命拼命著,你以為就你要面臨這些,我不需要嗎?”
羅慧慧手捂著胸口,聲音嘶啞說:“我面臨的一點也不比你少,我要面臨的是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親,甚至連自己和孩子將來都可能要面臨躲躲藏藏的生活,可這一切又關我什么事情?死的人是你的姐姐,你的父母,我嫁的人是宋醇,為什么我的孩子和我的丈夫要來替你承擔這些?可事到如今,我有說過半句不是嗎?為什么到現在仿佛好像成了我在逼迫你一般?”
羅慧慧的話讓我推門的手一停,她在我身后連連冷笑說:“陸清野,我們誰都沒欠你的,你以為我想來參與這一切?我想要的,不過也是希望這一切今早結束,我的丈夫才是我的丈夫,我才可以帶著我的孩子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我們的生活,而不是永遠被你們陸家,被你陸清野折磨著,折磨到現在,所有人都不得安寧,你哪里來的資格在這里委屈?你憑什么委屈比我們還多?這難道不是你的責任嗎?”
我整個身體往退了兩步,羅慧慧擦掉臉上的眼淚,她朝我走了過來看向我:“不管如何,我只是個傳話的,你聽不聽隨便你,我該說的該做的,全都說了全都做了,對你們已經仁至義盡,問心無愧,明天早上六點,若是你沒到,我便自己帶著淳兒走,你來不來便看你的意思。”
羅慧慧拉開了門,直接走了出去,那扇門被她甩得很用力,在那嘎吱了幾下,便又朝里頭合上了,我整個人跌坐在了地上。
沒多久,青兒和碧玉便一起沖了進來,正我坐在地下,便迅速將我從地下給扶了起來,可是我一點力氣也沒有,整個身子被碧玉和青兒給扛著。
我問青兒小魚兒是什么時候帶走的。
青兒哭著說:“當時您走了沒多久,我把院子門關掉后,小魚兒鬧著要吃糖葫蘆,我進屋去給他,等再次出來小魚兒不見了,院子內的門是開的,我到處找,可怎么都找不到,沒多久羅小姐便過來了,我不敢聲張,一直在等您和碧玉回來。”
青兒跪在我面前大哭著說:“小姐,是我沒有看好小魚兒,您打我吧,是我沒用,是我大意了!”
我扶著桌子站在那,面對青兒的哭泣,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疲憊的坐在椅子上,麻木著雙眸看著青兒在那嚎啕大哭。
青兒不知道在那哭鬧了多久,我閉上了雙眸,深吸了一口氣說:“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青兒和碧玉全都看向我,我擰眉再次說了句:“下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碧玉和青兒相互看了一眼,這才緩緩退了下去,等她們全都出去后,我起身回了房間,開始麻木的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我的東西并不多,我只是帶了兩件換洗衣物,還有一些小魚兒愛吃的糖,等東西收拾得差不多后。
我便將自己關在屋內一晚上都沒有動,只是望著窗外的天,從墨黑,轉為濃黑,又從濃黑,轉為淡灰色的黑。
天邊逐漸露魚肚皮時,我拿起了床上的包袱從屋內推門走了出去,青兒和碧玉都還在熟睡,兩人并沒有醒,不過當我即將跨出大門時,趴在桌上守夜的碧玉忽然抬起頭喚了一句:“小姐。”
我動作一停,回頭看向她,碧玉望了我良久,她似乎明白我要去哪里,她望了我良久,最終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又將臉埋了下去,再也沒有辦法動靜。
我站在那看了她半晌,也同樣沒有說一句話,直接出了院子,徑直從袁家的大門離開了,顯然這里早就被打過招呼了,在大門口守著的兩個士兵,見我背著包袱什么都沒問,只是沉默的望著我離開。
當我到達羅慧慧所說的地方后,那里早就有一輛車在等,我到達車旁邊后,羅慧慧將車門推開,坐在車內對我說:“上車吧。”
我站在外面沒動,而是問:“小魚兒呢。”
羅慧慧說:“只要你配合我,自然會見到小魚兒。”
我這才上了車。
今后車子便從金陵城開了出去,開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到達一處荒郊野外,我和羅慧慧一同下車,沒多久我們頭頂傳來飛機螺旋槳的聲音,我和羅慧慧同一時間抬頭去看頭頂,上面是一架直升飛機,那飛機在我們視線內降落在不遠處的草坪,羅慧慧拉著我說:“走吧。”
可是我沒有動,而是再次問羅慧慧:“小魚兒呢。”
羅慧慧說:“在直升機內。”
她現在似乎也不擔心,我是否肯上飛機,而是沒再管我,徑直朝著直升飛機走去,我似乎里頭聽見了小魚兒的哭聲,可飛機的螺旋槳聲音特別大,聽得不是很真切。
在羅慧慧進入飛機后,我也快速走了過去,到達直升飛機內后,小魚兒正被成姨抱在手上,他大哭著,成姨怎么都哄不住,見我來了,便趕忙將孩子塞在我懷里。
我看了一眼前面的駕駛員,這是一輛軍用直升機,我看向羅慧慧問:“是袁成軍安排的?”
羅慧慧說:“是外公跟袁成軍一起安排的,我們先過去,等這邊的事情安排妥當后,外公他們和宋醇會緊接著過來。”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不對勁,可這個時候,事情根本不是我所能夠控制的,既然他們都已經安排好了,那我只能服從。
我便抱住了小魚兒,之后直升機起飛了。
車上沒有別人,就我和成姨羅慧慧,淳兒跟小魚兒,
小魚兒怕的很,在直升機上一直嚎啕大哭著,不斷跟我掙扎著說要下去,我只能捂著他耳朵,防止螺旋槳聲音太大,傷著他的耳朵。
我沒想到一切竟然會如此順利,軍用直升機差不多是在凌晨兩點才降落在地,而落的地點竟然是在一處莊園,至于具體是什么莊園我也不認識更沒有來過,里面走出來一個菲傭,那菲傭出來迎接我們,用的是法語。
羅慧慧跟成姨都聽不懂,我翻譯給她們聽,大意是歡迎我們的意思。
羅慧慧和成姨這才明白,顯然她們對著菲傭相當的反感,之后我們各自上樓找了一間房間。
差不多一天一夜的飛行,早就讓我們疲憊不堪,成姨抱著淳兒最先入了房間休息,我和羅慧慧在這間莊園四處轉著,對于這陌生的地方,我們雙方都有些警惕。
我問羅慧慧:“這一處莊園是袁成軍準備的?”
羅慧慧說:“我們暫住的地方,等那邊事情完成后,我們再和外公他們去匯合。”
我沒說話。
羅慧慧見我不說話,又問:“怎么了?你不習慣這里?”
我說:“沒什么。”
羅慧慧說:“就算不習慣也只是一兩天的時間而已,不用多久。”
我笑著說:“你們是怕我在這關鍵的幾天出什么簍子,所以把我軟禁在這吧。”
羅慧慧說:“隨便你怎么說,總之我們都是為了你好。”
羅慧慧拉著自己的行李朝樓上走去,我一個人坐在客廳,那菲傭又走了過來,用法語問我,是否要吃點什么,我用法語回應她說不用,那菲傭這才離開。
我拿起了桌上的電話,嘗試著撥通了一個號碼,可是電話打不出去,顯然這所莊園是沒辦法和外界聯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