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純情小貓的結果就是,早晚會被自己憋死。
因為他的發情期確實要到了。
像他這種專心修煉的小貓,從來都秉持著守住元陽,方能早早化形的執念,所以他在山中修煉時,面臨妖族的獸類本能,都是靠山上一眼冰涼涼的泉水壓制下去、為修煉守身如玉的……后來他下山沒多久,就遇到董靈鷲了。
他命定的主人,一見鐘情的妻子,晚上睡在一個被窩的娘子大人,怎么想都應該對他的提前發情負責。
小鄭喵臉色通紅地想。
貓妖又在胡思亂想了。
董靈鷲翻符咒書的間隙瞟過去一眼。
小貓的腦子里總有一些她不理解的奇思妙想,昨天晚上還突然問她:“大人,你身上怎么會有一道疤啊?”
他一邊說,一邊湊上去舔了起來。
那是她胸口偏上方的位置,有一道很淺的紅色印痕,印痕四周泛著淡淡的粉,像是一條剛剛愈合不久、揭掉血痂的傷疤。
董靈鷲沒有回答他,但卻捏了捏他的耳垂:“倒刺。”
看來這只貓不光是耳朵和尾巴收不回去。
鄭玉衡停下動作,露出很想舔但不被允許的掙扎神情。隨后,董靈鷲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指尖沒入柔軟雙唇內,查看他長著倒刺的舌尖。
不愧是肉食類妖族,殺傷力不提,至少看上去很殘暴,每一根軟軟的刺受到刺激都會立起來,像是密齒一樣掃過指腹,只不過到了舌根卻很平整,柔軟有力。
董靈鷲按住他的舌尖,語氣沒有波瀾地說:“再舔把你舌頭割掉。”
她又嚇唬我!鄭玉衡明知是故意恐嚇,還是感覺舌根一涼,老實地垂下眼簾,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董靈鷲收回手,掩蓋神情,看上去好像不吃這一套。
好不容易到了天亮,她早起洗漱,將此前未完成的符咒書鋪開,繼續撰寫下去。小貓趴在床上看她,沒穿衣服,頂著毛絨絨的耳朵,看著看著就開始害羞,不知道在心里想什么。
她偶然瞥過去一眼,就見到鄭玉衡露出白皙的身體,貓科動物優雅敏捷、弧度流暢的肩背線條裸露著,每一塊薄而得體的肌肉都貼合著他的骨骼,像是輕盈矯健地能從四五層樓上跳下來。
他好像有點踹被子。董靈鷲看著那張薄薄的被面本來蓋得嚴實,現在連腰都蓋不住了,露出他積極拉著自己摸的腹肌,排列得整齊漂亮。
她的視線被發現了。
鄭玉衡從床上坐起來,粗粗的毛絨尾巴垂過床沿,尾巴尖兒垂在地上。他對上董靈鷲的視線時,神情還有些靦腆。
……只是神情靦腆而已。
董靈鷲默默地看著他同樣不穿衣服的下面一半。
鄭玉衡對人類的介意毫無察覺。
她的視線在同樣長著倒刺的地方頓了頓,抽回視線,低下頭蘸墨,道:“把衣服穿上。”
鄭玉衡飛快地披上一件外套——他覺得這就算是穿了,然后里面真空地下床,貼到董靈鷲書案旁邊,自顧自地拉一道椅子坐下,捧著臉看她。
“大人,”他期待地問,“你是不是很厲害啊?”
“你是指哪方面?”
鄭玉衡抖了抖耳朵,不好意思地想,還有哪方面,難道她這么直接,夜里床上的那方面也可以直接說嗎?又在調戲我了,真是個壞心眼的主人。
董靈鷲見他不答,繼續道:“鎮壓收容方面,我還算厲害。”
鄭玉衡點了點頭,想到在妖族都流傳很廣的那個傳說,悄悄問她:“大人,那據說封印在京都董家的邪魔,就是那個……鎮世太歲,你有沒有見過?”
董靈鷲目光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我聽說那只邪魔很恐怖的,”他絞盡腦汁想形容詞,以此來突出捉妖師的強橫,突出她的不凡,“聽說它三頭六臂,面容丑陋,上次不小心跑出來,差點把京都給砸了,幸好有您在,大人會不會保護我?”
說到最后,他的雙眸亮起,像是一只歸順人類的貓向董靈鷲發起了“可以喂養我”的邀請。
董靈鷲并沒有讀懂。
她道:“不會跑出來的。”
說完這句話,尊貴的捉妖師伸出了手指,將鄭玉衡松散開的衣衫重新系上,平平靜靜地道:“但你要是這樣跑出去,立馬就會被抓走,有傷風化。”
鄭玉衡看著她系衣帶的手指,戀愛腦發作,十分甜蜜地道:“你怕我被抓走,你心里有我。”
董靈鷲動作一頓。
“你摸摸我吧,你都一早上沒摸我了。”小貓自顧自地繼續說,“我卡在發情期的邊緣,好難受……”
董靈鷲:“……”
她放下了筆,從桌案一角拿起了裁信刀。
玉刀鋒芒雪亮,寒光爍爍。
鄭貓貓背后一涼,瞬息住口,乖乖把衣服上的琵琶扣系到最上面的一顆:“我穿好了。”
董靈鷲開始拆信,垂頭吩咐道:“你去院子里玩吧。”
重獲自由不被裝籠子,這應該是待遇變好了才對。但鄭玉衡望了望院子里,半晌沒動。
董靈鷲又補了一句:“給我捉兩只麻雀來。”
他忽然活力滿滿,道:“好,那你等一下。”隨后很有信心地推門出去了。
這個小庭院在董靈鷲視線所及的范圍內,不怕他跑丟,而且這是董府,見過妖的人比比皆是,并不怕他惹出什么事來。
最主要的是,經過董靈鷲這些時日的衡量考較,確認鄭玉衡是個對人類毫無興趣的貓妖——準確來說,是對吃人沒有興趣。
他連殺雞都要閉上眼,這么嬌嬌弱弱的,能翻出什么浪花來。
董靈鷲蓋完“嬌弱”的章,繼續做自己的事了。
……
但鄭玉衡的運氣似乎不太好。
他才出門不久,壓在衣衫下的尾巴正不由自主地悠閑晃動,就見到一個年輕男子疾步從院外走來,長得豐神俊朗、挺拔如松。
鄭玉衡心里一梗,暗暗琢磨著,大清早就興沖沖地過來,難不成是她的老相好?
這怎么行。
鄭玉衡挪了挪步子,假作不經意地擋在了他進入院內的道路上。
年輕男子上下看了看他,恍然大悟般地想起什么,道:“你是那個——”
“沒錯,”鄭玉衡一口咬定,“我就是她新的情人。”
男子的話戛然停頓,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就是這種目光,就是這種驚訝。壞貓貓一下子高興起來,努力破壞著她和疑似情敵的關系:“她早就看上我了,我們相遇的時候,連老天都高興地打了兩個雷,她就像是神仙一樣降臨在我面前,把我救出苦海,而且……”
他十分認真、不知廉恥地說:“她已經要了我了。大人心里有我,你不要再來找她了。”
男子愣了很久,然后扭過頭喊了聲:“阿姐!他說你跟他睡過了!”
鄭玉衡差點腿軟。
房門吱嘎一聲開了,但董靈鷲沒現身,也沒回答。
二少爺拍了拍鄭玉衡的肩膀,笑道:“姐夫,那我進去了啊?”
鄭玉衡:“……親的嗎?”
二少爺樂呵呵地點頭。
他挪出身位,讓開道路,艱難地說:“我是……我是跟你開玩笑的……”
“我知道,”二少爺道,“你別害怕啊,剛才說得不是很起勁兒嗎?再說一遍我聽聽,哎喲,別裝可憐了,女人分不清你們這些曲意逢迎的男人,我還看不出么,哭大聲點。”
他笑瞇瞇地說完,剛抬步要走,就被鄭玉衡拉住,他居然糾結地說:“弟弟,我對你姐是真心的。”
二少爺嘖了一聲,道:“你還真會順桿兒往上爬啊,還敢叫我弟弟。我告訴你吧,我今天來就是父親大人交代的,她可不能隨隨便便把妖放在身邊,要是牽動了鎮壓封印,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鄭玉衡不解地問:“什么封印?”
“什么封印?”二少爺道,“說出來嚇你一跳,當然是鎮世太歲的封印,看見她那身衣服沒有?一千零八十一道符咒封印,傾國之力鎮壓的頂級邪魔,就在她身體里,我姐可是當世奇才,能夠一己之力將這種等級的邪祟收容鎮壓,以身為鞘、定國安邦!”
鄭玉衡:“……身體……里……”
二少爺伸出一根手指把他推開:“她每年冬至日要重新加固封印,算算也就還有十幾天了,你要是打擾了她封印,九條命都不夠賠的。”
說完,他以為這只小貓會知難而退,黯然神傷,結果等了一會兒,見鄭玉衡耳尖微紅,小聲道:“能把我封印進去嗎?我……也想跟她融為一體——”
他說得是很純潔的那種融為一體,他實在太喜歡太喜歡董靈鷲了,一見鐘情到光是想起她就會心臟砰砰跳,要是能跟她融為一體,他一定會幸福得死掉的。
二少爺一聽,這還了得,當場揪起他的衣領,惱道:“你無恥流氓,你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