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消息的源頭已不可考?;蛟S是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某位參與過會談的教授,在與友人的私下郵件中無意泄露;
又或許是某個常年盤踞在學術圈頂層的情報販子,嗅到了金錢與沖突的氣味。
無論如何,一個幽靈般的消息,開始在常春藤聯盟的午餐會、在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的咖啡間、在劍橋牛津古老的學院回廊里,悄然流竄。
來自東方的龍河大學,那個在應用科學領域屢屢創造奇跡的“怪物”,拒絕了與西方頂尖學府合作發表論文的橄欖枝。
他們要另起爐灶。
他們要創建一個全新的、全球性的學術平臺。
最初,這則消息僅僅在最頂層的小圈子里,引發了幾聲短促的、帶著驚詫的輕笑。
“龍河大學?我沒聽錯吧?他們想自己辦一個期刊平臺?”
“哦,上帝,他們以為這是在大學里辦學生社團嗎?還是東方的某種集體主義行為藝術?”
“一個沒有經過數百年信譽沉淀、沒有頂級評審專家庫的平臺,誰會把自己的心血投到上面去?等著被行業徹底遺忘嗎?”
這些竊竊私語,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優越感。
在他們眼中,學術世界有著森嚴的、不可逾越的等級。
而龍河大學,不過是一個在應用領域走了狗屎運的暴發戶,一個剛剛學會走路就想參加奧運會短跑的嬰兒。
然而,當更深層次的情報,伴隨著龍國官方某些模糊不清的表態,一同被擺上桌面時,那些嘲笑聲,漸漸低了下去。
取而代掉的,是一絲警惕。
一種獵物試圖掙脫獵人陷阱時,所引發的、混雜著惱怒與審慎的警惕。
龍國的國家力量,似乎在為這個名為【啟蒙】的平臺背書。
事情的性質,變了。
這不再是學術理念的沖突,而是一場文明與秩序的挑戰。
終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作為西方傳統學術界版圖上,那顆最璀璨、最不容褻瀆的“皇冠上的明珠”——全球最權威的學術期刊,《自然》雜志,第一個撕下了溫文爾雅的學者面具。
它露出了深植于血脈之中,歷經數百年喂養而成的、冰冷刺骨的傲慢。
《自然》雜志的官方網站,全球數百萬科研工作者每天必須朝圣的地方,其頭版頭條的位置,被一篇社論牢牢占據。
文章的作者,是《自然》現任主編,被女王親自授予爵士勛位的學術界權威——艾德里安·索普。
文章的標題,每一個字母都仿佛是用刻刀雕刻而成,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不容置喙的冰冷。
《一場來自東方的、業余愛好者的玩鬧》。
社論的開篇,索普爵士盡顯他那英式貴族般的“風度”。
他用一種長輩教訓晚輩的、帶著些許惋惜的口吻,不咸不淡地“肯定”了龍河大學在材料學、信息技術等應用科學領域,所取得的“一些”值得注意的成就。
仿佛那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一點無足輕重的施舍與恩賜。
隨即,他筆鋒陡然一轉。
文字瞬間化作了最鋒利的解剖刀,閃爍著淬毒的寒光,對那個尚未誕生的【啟蒙】平臺,發起了最猛烈的、最致命的攻擊。
“……任何一個頭腦清醒、對科學懷有最基本敬畏的學者都應該明白,學術的生命在于其嚴謹性。
而這種嚴謹性,源自于我們耗費數百年光陰,由無數最智慧的大腦共同建立起來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同行評審機制!”
“它是一道防火墻!”
“一道將那些嘩眾取寵的偽科學、將那些卑劣無恥的學術造假,將所有試圖污染真理殿堂的污穢之物,都牢牢阻擋在外的神圣防火墻!”
“而現在,一些來自東方的‘年輕人’,在他們自己熟悉的領域里,取得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成績之后,便被沖昏了頭腦。
他們狂妄地、迫不及待地想要推倒這面墻,去建立一個所謂的、沒有任何約束的‘完全開源’平臺?!?
“這不是無知,這是對科學精神本身的褻瀆!是對人類數百年智慧結晶的公然踐踏!”
“我們可以,也必須在此做出斷言:任何脫離了頂級期刊嚴格同行評審機制的所謂‘學術平臺’,其最終的宿命,必然是淪為偽科學和學術欺詐滋生的溫床!
它只會成為那些不入流的、異想天開的業余愛好者們,自娛自樂的游樂場!”
這篇社論,字字誅心。
索普爵士的聰明之處在于,他完全繞開了龍河大學那足以讓任何機構都感到窒息的技術實力。
他不談技術,只談規則。
他不辯對錯,只論正統。
他將龍河大學的行為,直接定義為對整個科學共同體、對真理本身的背叛。
這是一種來自“學術道義”制高點的、神明般的降維打擊。
其背后所代表的,是整個西方傳統學術界,對龍河大學這個膽敢覬覦他們“釋經權”的東方闖入者,所發出的集體排斥與公然絞殺!
他們要用自己數百年來積累的無上權威,用他們掌控在手中、決定著全球數百萬學者前途命運的“學術生命線”,將【啟蒙】平臺,在它發芽之前,就徹底碾碎在土壤里!
這篇文章,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內,就被自動翻譯軟件和無數志愿者,翻譯成了數十種語言。
英語、德語、法語、日語、俄語……
它像一場風暴,席卷了全球每一個大學的辦公室、每一個研究所的服務器、每一個科學家的社交媒體主頁。
軒然大波,驟然而起。
無數雙眼睛,或驚愕,或幸災樂禍,或擔憂,或憤怒,不約而同地,聚焦到了東方。
聚焦到了那所此刻沉默不語的大學。
他們都在等待。
等待著看,這所年輕得過分的東方大學,將如何獨自面對,來自舊世界“神明”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