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龍河大學。
開學日。
這里沒有任何傳統高校應有的喧囂與喜慶。
沒有彩旗,沒有迎新橫幅,更沒有鑼鼓喧天的熱鬧。
空氣中彌漫的,是一種近乎凝固的肅穆。
新學期的第一件大事,不是歡迎,而是審判。
一場面向全校,乃至全網同步直播的——“晉級典禮”。
大禮堂。
穹頂高聳,光線從狹長的窗格中投下,切割出明暗分明的區域,如同審判庭的光影。
上萬個座位,座無虛席。
所有剛剛踏入這座學府,臉上還帶著對未來憧憬與好奇的大一新生,被安排坐在最前方。
在他們身后,是更龐大,也更沉默的群體——那些在晉級大考中落敗的“老生”。
他們穿著與新生別無二致的校服,但眼神里卻沉淀著截然不同的東西。
是疲憊,是麻木,也是一種被壓抑在冰層下的火焰。
整個禮堂安靜得可怕,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壓抑感化為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上午十點整。
沒有司儀,沒有開場白。
一個身影,獨自走上了高臺。
校長,何宇。
他步伐沉穩,面容冷峻,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的心跳節點上。
他沒有看臺下的任何一張臉,徑直走向講臺,沒有一句多余的廢話。
身后那面覆蓋了整面墻壁的巨大全息屏幕,無聲地亮起。
幽藍色的光芒,瞬間籠罩了整個禮堂,也將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出一道巨大的陰影。
屏幕上,數據開始滾動。
那不是歡迎辭,也不是校史介紹。
是“晉級大考”的最終結果。
一行行,一列列,一個個冰冷的名字,在幽藍的光幕上急速閃過。
每一次閃爍,都牽動著臺下無數顆懸著的心。
有人在看到自己名字的瞬間,緊繃的身體驟然一松,幾乎虛脫。
更多的人,則是從頭看到尾,眼睜睜看著名單滾動到盡頭,也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名字,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化為一片死灰。
何宇的聲音,終于通過擴音系統,響徹在禮堂的每一個角落。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金屬般的質感,冷硬,清晰,不帶任何感情。
“本次晉級大考,實際參與人數,一萬零三百二十七人。”
數字,是唯一的語言。
“綜合成績達標,獲得晉級資格者,三千六百一十五人。”
話音落下的瞬間,臺下后方區域,那片屬于“老生”的海洋里,響起了無數聲細微卻痛苦的抽氣聲。
有人用手死死捂住了嘴,肩膀卻在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
有人則緩緩低下頭,將臉深深埋進了自己的雙掌之中。
何宇的聲音沒有絲毫停頓,像一柄精準的手術刀,繼續切割著所有人的神經。
“晉級率——35%。”
當這個猩紅色的、巨大無比的百分比,最終定格在全息屏幕的正中央時。
整個禮堂,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大一新生的喉嚨。
三分之二!
整整三分之二的學生,被無情地淘汰!
他們將和下一屆新生一起,重修所有大一的課程!
這殘酷到令人窒息的淘汰率,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那些剛剛還在對大學生活,對未來充滿著浪漫幻想的年輕臉龐上,所有的笑容、期待、興奮,都在這一刻,瞬間凝固,然后寸寸碎裂。
震撼,恐懼,難以置信。
這就是龍河大學,給他們的第一份“見面禮”。
接下來,是授勛儀式。
何宇走下了講臺。
他沒有讓那些晉級的學生上臺,而是親自走進了那片由三千六百一十五人組成的方陣。
他手中,持著一個造型奇特的授權設備,通體銀白,閃爍著微光。
他從第一排,第一個學生開始,逐一走過。
沒有交流,沒有勉勵。
只有動作。
他抬起手,用授權設備,在每一位晉級學生手腕上佩戴的【個人終端】上,輕輕一點。
“滴——”
一聲極富科技感的輕響。
如同水滴落入平靜的湖面,在每個人的終端屏幕上,蕩開了一圈金色的漣漪。
緊接著,無數道纖細的金色光芒,從屏幕中心迸發,交織,匯聚,最終,凝聚成一枚復雜而又威嚴的徽章圖案。
那是一頂王冠!
一頂獨一無二的,象征著二年級榮耀身份的“王冠”徽章!
當這枚徽章在屏幕上徹底成型,緩緩亮起時,一種難以言喻的榮譽感和自豪感,瞬間沖刷著每一個晉級者的靈魂。
他們挺直了胸膛,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感受著那份來之不易的重量。
王浩,站在隊伍的最前列。
作為此次晉級大考無可爭議的年級第一,他將代表所有二年級學生,接受這份至高的榮譽。
何宇走到了他的面前,目光第一次,有了些許停留。
他點了點頭,用設備,點亮了王浩手腕上的終端。
“滴——”
那一聲輕響,似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清脆。
王浩終端上的“王冠”徽章,光芒也愈發璀璨。
聚光燈恰到好處地打了過來,將他完全籠罩。
他手腕上那枚熠熠生輝的徽章,成了全場唯一的焦點,釋放著王者般的光芒。
他代表所有勝利者,走上了高臺,從何宇手中,接過了那份象征著年級第一的、沉甸甸的榮譽證書。
這一刻,他是全場的中心。
是所有新生仰望的目標,是所有晉級者羨慕的對象。
然而,就在禮堂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在燈光無法照亮的陰影中。
兩雙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死死盯著臺上那道耀眼得有些刺目的身影。
是王浩曾經的室友。
那兩個曾經與他朝夕相處,在同一個寢室里,為了同一個目標奮斗,親密無間的兄弟。
他們,失敗了。
僅僅因為幾分之差,與臺上那份榮耀,失之交臂。
曾經并肩而立,如今,卻是一個在天上,兩個在地下。
巨大的心理落差,化作了實質的痛苦,在他們的胸腔里瘋狂翻涌,灼燒著他們的五臟六腑。
他們不自覺地,死死握緊了拳頭,指甲早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滲出了血絲,卻毫無痛覺。
他們的眼神中,交織著太多復雜的情緒。
有為兄弟感到高興的真誠,但更多,也更無法掩飾的,是那份幾乎要溢出來的羨慕。
以及,對自己無能的憤怒,和那份深入骨髓的不甘!
憑什么?
憑什么站在上面的人不是我?
這股不甘,如同投入油鍋的火星,瞬間點燃了他們心中那名為“斗志”的洶涌烈焰!
這一幕。
這無聲的,最殘酷的對比。
這勝利者的榮光與失敗者的陰影。
給所有剛剛踏入校園的新生們,上了他們人生中,最深刻,也最震撼的開學第一課。
在龍河大學,沒有人能躺在功勞簿上。
要么,戴上王冠,繼續前進。
要么,就被身后的人,無情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