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大海”這四個字,像投入一池深潭的滾燙烙鐵,瞬間蒸騰起所有人心中的霧氣,激起滔天巨浪。
會堂內的空氣,因這四個字而變得灼熱。
在座的,無一不是各自領域的執牛耳者,他們窮盡一生探索的,便是宇宙與生命的奧秘。
可即便如此,當一個年僅二十歲的年輕人,以一校之長的身份,將這四個字如此鄭重地宣告為一所大學的終極愿景時,那股沖擊力依舊讓他們的心臟為之收縮。
震撼還未平息,思緒仍在翻涌。
何宇沒有給任何人留下交頭接耳、消化這份宏偉藍圖的時間。
他平靜地站在講臺中央,仿佛剛才那番話不過是尋常的開場白。他抬起手,對著虛空輕輕一揮。
動作行云流水。
他身后的全息光幕瞬間切換,所有關于星辰的浪漫想象被冷硬的科技感所取代。
一份文件被調取出來。
封面上,兩個血紅色的漢字烙印其上,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與分量——
【絕密】
而在“絕密”之下,一個更加觸目驚心的標識,讓前排幾位院士的瞳孔驟然收縮。
“S級”。
這個級別,在華夏的科研體系中,幾乎只存在于傳說里。它代表著最高優先、最高保密、以及……最高難度。
“為了實現我們共同的星辰大海,我宣布,龍河大學將正式啟動建校以來的第一個‘S級’超大型科研項目。”
何宇的聲音通過擴音系統,清晰地傳遍會堂的每一個角落,沒有絲毫的波瀾,卻帶著一種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
“——【“方舟”計劃】!”
這并非他一時興起,而是從龍河大學建立之初,就已經在他腦海中反復推演、不斷完善的終極構想。
話音落下的瞬間,全息屏幕上的絕密文件悄然隱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無比精細的衛星三維地形圖。
陸建華院士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正是龍河大學后方,那片被高墻與電網封鎖,至今仍被列為軍事管理級別的禁區山谷。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屏幕牢牢吸附。
下一秒,一個巨大半透明,、充滿了流線型美感與未來科技感的穹頂結構模型,在山谷的影像中緩緩生成。
它從山谷兩側的地基開始延伸,向上拱起,最終在數百米的高空,悄無聲息地完美閉合。
陽光透過虛擬的穹頂,在山谷內投下斑駁的光影,美得令人窒息。
“【“方舟”計劃】的核心目標,只有一個。”
何宇伸出手指,點向那個閉合的穹頂模型。
“在校園后方的山谷中,設計并建造一座跨度超過一公里,結構完全封閉、可實現內部生態系統100%自我循環、并且能模擬多種地外極端環境的【全天候生態穹頂】!”
轟!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場內每一位科學家的心坎上。
跨度超過一公里!
完全封閉!
100%生態自循環!
模擬地外極端環境!
這些詞匯單獨拿出來,任何一個都足以支撐起一個國家級的重點項目。
而現在,何宇將它們全部糅合在了一起,拋了出來。
會堂內,徹底陷入了死寂。
之前因“星辰大海”而躁動的空氣,此刻被一種名為“驚駭”的實體徹底凍結。
只能聽到一陣陣倒抽涼氣后,愈發急促與沉重的呼吸聲。
“諸位,請不要誤會。”
何宇的視線掃過臺下那一雙雙寫滿了震驚、茫然、甚至恐懼的眼睛,他繼續用那平靜到可怕的語調解釋道:
“這個穹頂,絕不僅僅是一個放大版的溫室。”
“它必須解決100%的能源自給問題,在任何天氣條件下,都不能依賴外界的能源輸入。”
“它必須建立一套完美的水,氧其,乃至有機物的循環再生系統,其循環周期,要以‘年’為單位進行計算。”
“它的結構強度,必須能抵御地球上最高等級,也就是17級以上的超級颶風,同時,還要能承受住里氏9級的毀滅性地震。”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給出了最終的定義。
“它將成為一個完全獨立于地球環境之外的,一個自給自足、自成一體的——‘微型生物圈’!”
會堂內,死寂依舊。
但在這死寂之下,是無數顆作為頂尖科學家的大腦,在瘋狂運轉后,得出的同一個結論。
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何宇的目光,最終穿過一張張呆滯的面孔,精準地定格在了第一排正中央,那位須發皆白、在華夏工程界地位尊崇的老人身上。
陸建華院士。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陸院士眼神中,從震驚到質疑,再到荒謬的劇烈變化。
于是,他不再解釋技術細節,而是直接說出了這個計劃的最終目的,也是它被評定為“S級-絕密”的根本原因。
“【“方舟”計劃】的建成,將為我們華夏未來的【‘廣寒宮’月球基地】計劃,以及更遙遠的【火星殖民】計劃……”
何宇的聲音微微揚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斷言。
“提供最核心、最關鍵、也是最成熟的生態技術驗證與支持!”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那層被驚駭所凝固的冰面,被這句話徹底引爆。
壓抑到極點的死寂瞬間被鼎沸的人聲所取代。
“月球基地?!”
“他……他剛才說的是火星殖民?!”
“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饒是這群站在各個學科領域金字塔頂端的泰斗們,此刻也再也無法維持最基本的鎮定。
他們早就知道,龍河大學一直在進行太空基地內部生態循環方向的技術研究,國家層面也對此樂見其成。
但那終究是局限在實驗室規模的“技術探索”!
可何宇現在在說什么?
他要將這項技術,直接放大到一整個山谷的規模,建造一個全尺寸的實體!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大學科研的范疇!
這不是一個大學該有的項目,這是國家級,不,這已經是關乎人類文明未來的頂級戰略工程!
而何宇,這個二十歲的年輕人,竟然打算讓一所剛剛成立幾個月,連第一屆本科生都還沒畢業的大學,來承擔如此沉重的使命?
陸建華院士坐在第一排,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花白的胡子,正隨著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顫抖。
他死死地盯著講臺上那個神情自若、仿佛在談論明天天氣一樣的年輕人。
他感覺自己窮盡一生,耗費數十年光陰所建立起來的,那個基于物理定律與工程經驗的穩固世界觀,正在被一股蠻橫的力量,一寸寸地撕裂、顛覆、踩碎。
這已經不是瘋狂了。
這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