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場釜底抽薪的危機，何宇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慌亂。
空氣，在無形的網(wǎng)絡會議室中，沉重得幾乎凝結(jié)成實體。近兩千個小小的視頻窗口，組成了一面沉默的、由無數(shù)雙眼睛構(gòu)成的墻壁。每一雙眼睛里，都倒映著同樣的情緒——憂慮，愧疚，掙扎，還有一絲無法掩飾的疲憊。
他們是國內(nèi)學術(shù)界的精英，是各自領域的翹楚。但此刻，他們卻像一群被逼到懸崖邊的旅人，前方是深淵，身后是他們無法背棄的整個世界。
何宇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屏幕。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通過冰冷數(shù)據(jù)線傳遞而來的壓力。
任何言語上的承諾，在現(xiàn)實的巨輪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犊ぐ旱难菡f，只會加劇他們的愧疚，讓他們更加痛苦。
他要給的，不是安慰。
他要給的，是足以讓懸崖對面生出通天大道的“真理”。
是足以讓他們無視身后的整個世界，心甘情愿縱身一躍的、無法抗拒的未來。
“各位老師?！?
他開口了，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機里。不疾不徐，沉穩(wěn)得不像一個身處風暴中心的年輕人。
“感謝大家能參加這次會議。”
“你們的顧慮，我完全理解，也充分尊重大家的選擇?！?
何宇的身體微微前傾，視線仿佛穿透了屏幕，與每一個人對視。
“在各位做出最終決定之前，請允許我，為大家送上一份遲到的‘見面禮’?！?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沒有給任何人提問或反應的時間。
右手食指在鼠標上，輕輕按下。
一個清脆的“咔噠”聲，在寂靜的書房里響起。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中，那道冰冷的機械音同步回蕩。系統(tǒng)的信譽度余額，如同瀑布般飛速傾瀉。
【叮！】
【您正在兌換并向指定目標臨時授權(quán)“全學科前沿科研數(shù)據(jù)庫（初級版）”的使用權(quán)限……】
【本次兌換，需消耗信譽度：30000點?！?
【是否確認？】
何宇的眼底深處，沒有半分猶豫。
“確認！”
三萬點信譽度。
這是他迄今為止，最大的一筆單次消費。足以兌換出數(shù)條劃時代的生產(chǎn)線，或者幾項足以改變一個產(chǎn)業(yè)格局的單體技術(shù)。
但何宇清楚，這一切的基礎，是人。
是眼前這近兩千名，代表著華夏科研未來的大腦。
這個數(shù)據(jù)庫，是系統(tǒng)商城里最昂貴的項目之一。它并非某一項具體的科技，而是一個知識的集合體。
它收錄的，是超越當前時代至少二十年，所有學科的尖端理論、核心技術(shù)脈絡、關鍵性實驗數(shù)據(jù)，以及那些躺在未來實驗室里，尚未公開發(fā)表的研究成果。
它本身，就代表著未來。
幾乎在何宇按下確認鍵的同一秒，所有與會者的加密郵箱，都收到了一聲清脆的提示音。
一封新的郵件。
發(fā)件人：何宇。
主題：【龍海大學的見面禮】
會議室里，近兩千名學者專家，幾乎是下意識地切出了會議界面，點開了自己的郵箱。
他們看到了那封郵件。
看到了那個巨大的，帶著一個鎖形圖標的附件。
一種荒謬感涌上心頭。
一份郵件？一份數(shù)據(jù)包？
這就是他面對整個學術(shù)圈聯(lián)合絞殺時，拿出的底牌？
不少人的眼神，從掙扎變成了失望，甚至是一絲苦澀的自嘲?；蛟S，他們從一開始，就對這個年輕人抱有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然而，手還是不受控制地點了上去。
下載。
進度條開始緩慢地移動。
文件很大。
非常大。
幾十G的數(shù)據(jù)，對于這些經(jīng)常處理大型實驗文件的學者來說不算什么，但作為一份“見面禮”，這個體量顯得誠意十足，也更加……詭異。
下載的幾十秒，甚至幾分鐘里，線上會議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人說話。
只能聽到某些視頻窗口里傳來的，壓抑不住的、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還有鼠標滾輪快速滑動的聲音。
終于，第一個人的電腦上，進度條走到了盡頭。
【下載完成】
解壓。
輸入郵件中附帶的、一長串復雜的動態(tài)密碼。
一個全新的文件夾，在桌面上生成。
文件夾的名字，和郵件主題一樣。
【龍海大學的見面禮】
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教授，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鏡，帶著最后一絲好奇，顫巍巍地點開了它。
文件夾展開。
沒有歡迎辭，沒有圖片，沒有視頻。
只有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以不同學科門類命名的子文件夾。
【理論物理】
【材料科學】
【仿生學與建筑結(jié)構(gòu)】
【人工智能】
【量子信息技術(shù)】
【基因工程】
【能源科學】
……
老教授的心，猛地一跳。
他主攻的方向，是材料科學。
他幾乎是本能地，將鼠標移動到了那個名為【材料科學】的文件夾上，雙擊。
又是一排子文件夾。
【超導材料】
【仿生復合材料】
【高熵合金】
【拓撲絕緣體】
【光子晶體】
……
他的呼吸，開始不自覺地急促起來。
他點開了【超導材料】。
屏幕上，一個文檔的標題，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他的視網(wǎng)膜上。
【基于銅氧化物層狀鈣鈦礦結(jié)構(gòu)的室溫常壓超導材料Y-Ba-Cu-O系合成路徑與完整相圖】
“嗡——！”
老教授的腦袋里，仿佛有驚雷炸響。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握著鼠標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
室溫……常壓……超導？
這……這怎么可能？！這是全世界物理學和材料學界追逐了近一個世紀的圣杯！
他瘋了一樣點開那個文檔。
沒有華麗的辭藻，只有冰冷的、嚴謹?shù)搅钊税l(fā)指的分子式、晶格模型、合成步驟、實驗數(shù)據(jù)、以及在不同溫度壓力下的詳細性能曲線。
每一個數(shù)據(jù)，都精準地敲擊在他畢生所學的知識壁壘上。
每一個模型，都顛覆了他對現(xiàn)有理論的認知。
這不是幻想。
這不是理論推演。
這是一份……一份完整的，可以直接拿進實驗室復現(xiàn)的……“答案”！
同一時間，線上會議室的另外一個窗口。
一位國內(nèi)人工智能領域的頂尖女博士，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屏幕。
在【人工智能】的文件夾深處，她找到了一個名為【強人工智能情感邏輯生成模塊V3.0底層算法架構(gòu)】的文件。
她窮盡半生，耗費了國家上億的經(jīng)費，也只是剛剛觸碰到“弱人工智能”向“強人工智能”蛻變的那層薄薄的窗戶紙。
而眼前這份文件里，那一行行她從未見過的、卻又邏輯完美自洽的代碼，那一個個精妙絕倫的算法模型……
那不是窗戶紙。
那是一扇已經(jīng)為她敞開的，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物理學家，看到了“可控核聚變”的全新磁約束模型。
生物學家，看到了足以根治數(shù)種遺傳病的“基因編程”入門鑰匙。
水利專家，看到了一套“基于量子隧穿效應的無損水質(zhì)實時監(jiān)測”的完整技術(shù)方案。
……
起初，只是一個人的呼吸變得粗重。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很快，線上會議室里，此起彼伏的，全是急促的、不敢置信的喘息聲。
一些年邁的學者，激動地站了起來，身體因為過度亢奮而微微搖晃。
一些中年的專家，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眶瞬間通紅，有淚光在閃動。
而那些年輕的博士、研究員，則像是看到了神跡的信徒，臉上寫滿了狂熱與崇拜。
他們窮盡一生去追尋的是什么？
是名？是利？
不。
對于真正站在金字塔尖的這群人而言，那些都只是附屬品。
他們畢生所求的，不過是在自己所熱愛的領域，能再往前探索哪怕一小步！是在人類知識的邊界，留下屬于自己的、微不足道的一個腳印！
而現(xiàn)在，何宇給他們的，不是一步。
是一整條通往未來，灑滿了真理光輝的康莊大道！
所有的猶豫，所有的顧慮，所有的權(quán)衡利弊，在這一刻，都顯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可笑。
與眼前這些閃耀著文明之光的“神諭”相比，所謂的“學術(shù)封鎖”，所謂的“傳統(tǒng)學術(shù)圈”，算得了什么？
會議室里，依舊一片死寂。
但這種寂靜，已經(jīng)與幾分鐘前截然不同。
那是一種風暴來臨前，整個世界都屏住呼吸的寂靜。
當數(shù)據(jù)包被打開的那一刻，當他們看到文件夾里那些閃耀著真理光輝的標題時——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這一瞬間，停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