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五)
但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看到夫人這樣無所畏懼地和別的男人來往,年少時的蔡文川替夫人著急。其實,他是為林庭月?lián)模坏┓蛉撕屠蠣敔幊掣星榘l(fā)生變故,可憐的是林庭月,畢竟大人吵架,離婚,是常有的事,他們不以為奇,對于小孩來說,卻是致命的傷害。
父母離婚,孩子的家就沒了,縱使后來,父母各自再婚,名義上多了一個家,事實上,不管孩子去母親家,還是父親家,她都不會感覺是自己的家。
因此,當(dāng)時,只有十八歲的蔡文川便思量著找一個機(jī)會向夫人提醒,告訴她提防著林庭風(fēng),同時也注意自己的行止。
有一天,他終于逮到機(jī)會,看到夫人一個人牽著林庭月的手,在林中小徑慢慢地散步,蔡文川便鼓足勇氣迎了上去。
夫人停下腳步,美麗的臉龐對他微笑著。
他漲紅了臉,鼓起勇氣對她壓低聲音說道:“夫人,你要小心林庭風(fēng)!”
山間的水,涼涼的,如同冰水,可是他的臉都是熱浪襲人,因為緊張的緣故。
夫人的臉上有一種不屑的神情,同時,也浮現(xiàn)溫暖的笑容,她感激地看著蔡文川,對他溫和地說道:“我知道,謝謝你,小文川。”
小文川?
蔡文川心中一暖,他喜歡夫人這樣叫他,好像把他當(dāng)一個大人似的,他又看了看她,垂在身側(cè)的兩只手握成拳頭,鼓足勇氣說道:“夫人,老爺很愛你!”
夫人一征,探詢的眼神看向蔡文川。
蔡文川一顆心怦怦狂跳如同擂鼓,林中小徑顯得越發(fā)的安靜,仿佛那兩米多高的灌木叢后面藏了偷聽的人,因此,蔡文川緊張地看看四周,俯下身,對林庭月說道:“月兒,去我家拿那個彈弓來,我打鳥給你玩。”
那時候林庭月年紀(jì)很小,六七歲的樣子,正是愛玩的年紀(jì),聽到蔡文川那么說,立馬歡呼一聲,邁動小腳就朝林中小屋跑去。
四周變得安靜下來,如同沉寂的溪谷,夫人微微一笑,眼神里都是對他聰明的夸獎。
小小年紀(jì),便有如此勇氣和心智,讓人另眼相看。
她溫和地笑著問道:“小文川,我知道你待月兒很好,等她長大后,我把她嫁給你好不好?”
嫁他?夫人的許基,蔡文川聽到這里,一顆心怦怦狂跳,臉上持續(xù)升溫,心中也因為感激涌起陣陣熱流,他結(jié)巴著說道:“夫人說笑話了,我,怎么,配,配得上小月。”
他只是管家的兒子,他們林家的傭工。
夫人卻臉現(xiàn)悲傷,慢慢側(cè)過身來,遙望著那白色的林家大宅,幽幽地說道:“說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嫁給有錢人,就一定幸福嗎?小文川,你看我幸福嗎?”
蔡文川當(dāng)時就呆了,愣愣地站在原地,沒錯,自從認(rèn)識夫人之后,他就發(fā)現(xiàn),她雖然非常美麗優(yōu)雅,但好像一點(diǎn)也不幸福。
為什么那么美,那么有錢,還是不快樂呢?
這一直是他心中的疑團(tuán)。
以前是猜疑,現(xiàn)在聽到她親口承認(rèn),等于是落了實錘,對于夫人,他控制不住地多了心疼。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看到蔡文川發(fā)愣,夫人才回過神來,她轉(zhuǎn)過身,看著蔡文川,那時候,他雖然年紀(jì)小小,可天生個子高,已經(jīng)差不多和她一樣身高了,她微微笑了一下,對他問道:“對了,你支開月兒,要找我說什么事?”
蔡文川一顆心又劇跳起來,仿佛胸腔里住了一窩兔子,他便壓低聲音,漲紅著臉,把那天晚上他所有到的一切告訴了夫人,末了他悄聲說道:“所以夫人要小心!不要和,別的,別的人來往,不要讓老爺傷心,老爺火氣很大,少爺也好像很心機(jī)的樣子,我擔(dān)心夫人——”
聽完蔡文川的陳述,張迎紫的臉上呈現(xiàn)出十分感動的神情,心口掠過陣陣暖流,她凝視著蔡文川,恍然大悟似地對他說道:“小文川,原來那天晚上,是你幫的忙。”說到這里,她嘆了口氣,眼圈紅了。
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在整個林家,只有這個小孩最關(guān)心自己,對她最好。仔細(xì)一想,未免充滿諷刺和凄涼。
蔡文川立馬誠懇說道:“夫人,我喜歡月兒,也十分喜歡你,我希望你過得快樂!”
張迎紫心頭一熱,看著蔡文川,沉默了好半天,才呆呆地說道:“你也看出我不快樂——”
她的抑郁傷懷,寫在臉上,一個小孩都能看出來,難道他看不出?
心中如冰水澆頭,充滿失望和痛苦。
蔡文川點(diǎn)點(diǎn)頭,輕輕地說道:“我不明白,夫人那么美,那么年輕,那么富有,老爺那么愛您,您為什么還不快樂?像我這樣的人家出來的孩子,一無所有,不快樂才正常。”
他小小年紀(jì),身份卑微,卻在試圖勸她。胸口里仿佛有無數(shù)跳蚤,它們瘋狂地跳動著,讓他無法平靜呼吸。
夫人肯定會笑話他不自量力吧。
然而,并沒有。在他無比緊張忐忑的時候,張迎紫微微地笑了,她幽幽地嘆口氣,望著遠(yuǎn)方,對他說道:“你現(xiàn)在年紀(jì)還小,我們大人的事,你可能不太懂,你說得沒錯,老爺確實很愛我,但是愛得太厲害,有時候就成了一種折磨。”
愛得太深變成折磨?
聽到這里,蔡文川的腦海里浮起霧水,他再一次聽不懂夫人的話了。
這些話,直到他成年,無可救藥地愛上林庭月,他才終于懂得夫人當(dāng)年說的那句話。
愛得太深就會變成折磨。
張迎紫面上神情一變,眼神如同冰雪,對蔡文川慢慢地說道:“你和林庭風(fēng)差不多的年紀(jì),你卻比他忠厚老實許多,你說得沒錯,是他故意布的陷阱,他想報仇他想攆我走!可是我——”
張迎紫停了下來,微微地喘著氣。
明知是陷阱,卻因為太過痛苦,控制不住地上當(dāng)。
蔡文川又聽不懂了,他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我只知道少爺和他娘對你和月兒仿佛有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