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四）
大雪，仍然在紛紛揚揚地下著。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她站得渾身冰冷，她才緩緩轉過身來，打算回女生宿舍睡覺，就聽到沙啞的一聲“小玉——”
是蔡文川！
葉文玉驚愕地抬起頭來，就看到蔡文川一個人站在女生宿舍樓的香樟樹下，香樟樹是四季常青的樹木，樹葉仍然蓊蓊郁郁的，上面壓著白色的積雪，這樣的場景，顯得樹下的蔡文川看起來更加的黑瘦憔悴。
葉文玉一時之間有些難堪，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不過他既然回國了，那么，就必須認真面對了。
因此，她答應一聲，只能硬著頭皮走到他面前站定。
她心想，他來了多久了，剛才姜志明來給她送過年禮物時，他都看到了嗎？他會不會去對林庭月說些什么？
前幾天下的雪沒有化掉，如今又紛紛揚揚下起小雪，新的雪堆在舊的雪上面，顯得世界一片蒼白，還帶著點往日的臟污。
葉文玉想起蔡文川和林庭月的過往。她心痛的想，他與林庭月的往事，對于她來說，就像衣服上一大塊洗不掉的污漬，如同哽在自己喉嚨的一大口別人的痰，讓她想起就難受，惡心，抑郁，不痛快。
時間過去了大半年，他去國外了也這么久了，為什么他遲遲不解釋，不表態。
她呆呆地站在蔡文川面前，如同木頭柱子一般，心事重重。
表面上風平浪靜，葉文玉卻感覺她的心弦正在被割斷。她不是菜園子里無欲無求的蔬菜，她是普通人，需要溫暖和愛，無法承受背叛和傷害。
如果蔡文川一開始就愛著林庭月，那么，當時為什么要主動來找她，并且一直讓她誤會下去，她沒有錯，不是嗎？
蔡文川也呆呆地站在她的面前，如同泥雕菩薩一般，他面色蒼白如雪。
葉文玉凝視著他，發現在國外半年，他明顯消瘦了許多，以前不胖不瘦，氣色甚好，看上去閃閃發光，如同天上的謫仙，現在呢，皮包骨頭，面容憔悴，好看仍然是好看的，卻好像是上了癮的癮君子，被一種可怕的心魔控制，靈魂己經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真愛是很可怕的不是嗎，可以徹底地成就一個人，也可以完全地毀掉一個人。
葉文玉有自知之明，自然知道，她沒有這種本事。
她現在也終于悲傷地明白過來，她與蔡文川持續將近三個月的冰冷隔閡，不是她單方面的有意為之，而是蔡文川也在刻意地冷淡她，他對她沒有了昔日如火的真情，他和她親蜜不起來了。
感情就像放在空氣中的水，不知不覺就消失了。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當葉文玉沉思默想著為了自己那份感情難過的時候，蔡文川終于開口了，他對她緩緩說道：“小玉，我回國了，我來看看你。”語氣里充滿歉意。
他的聲音和林庭風一樣，也是疲倦的，但是很明顯能區分出來，林庭風是因為忙于事業的疲倦，而蔡文川是因為感情所困的疲倦。
他緩緩抬起頭來，看看冷清的女生宿舍大樓，放寒假的校園就像一大片墓地，他苦笑了一下，難過地說道：“今年，你還在女生宿舍過年嗎？”
葉文玉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他，她多么希望他想通了，做出了選擇，知道自己最愛的人是她葉文玉，而不是林庭月，她多么希望他像從前一樣對她，主動邀請她帶她回家過年，讓她去見見已經十多年前沒有見過的蔡伯父和蔡伯母了。
但是蔡文川沒有。
他只是將手上的兩個禮盒袋子將給了葉文玉，對她說道：“春節快樂。”祝福她快樂時，他的語氣里卻一點開心的情緒也沒有。
葉文玉不想說話，因為害怕說話時，內心的痛苦和委屈會使她的聲線顫抖，從而讓他發現自己的心事。
因此，她只好沉默著接過他的禮盒袋子。
她痛苦地想，她需要的是關愛她的人，而不是這些冰冷的禮物。禮物代表一個人的愛和真心，當它失去這些意義時，那么，便毫無作用。
現在蔡文川送給她的禮物，只是掩示他變心的遮羞布罷了。
蔡文川對她啞聲說道：“今年過年，我不能陪你了，我打算回父母家過年。”
葉文玉抬起頭來，想起去年這個時候，他還沒有出國，他住在大學青年教師的公寓，在過春節那幾天前后，天天陪著她，只是為了給她一個溫暖熱鬧的春節。
才一年時間而己，他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去年，不管她怎么勸說，他都不肯回自己父母家看看老人，可是今年，他主動提出要回去看望老人。
真是太邪門了，葉文玉又痛苦又迷惑不解。
蔡文川看到葉文玉一直沉默，知道她多半感覺到什么，想著自己對她不住，不由內心一陣烈火燒燒般的愧疚。
他沙啞地問道：“小玉，你，你還過得好嗎？”
“我？很好啊。”葉文玉努力笑笑，終于能開口說話了。她語氣平和地把告訴她母親的那些報喜不報憂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蔡文川點點頭，啞聲說道：“那我，就放心了。”
葉文玉聽到“放心”兩個字，內心的痛苦無法形容，一個男人只有不愛你的時候，就會對你處處放心，她心想，她是不是應該將去年蔡文川送給他的禮物還給他？
畢竟，那些，對于他來說，也是非常大的付出。
蔡文川悲傷地凝視著葉文玉，仿佛有話要說，但是他張了張嘴，看著葉文玉堅強懂事的樣子，他還是沉默了。
一個人自己心亂如麻的時候，告訴別人一些內心最黑暗的秘密，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復雜，對方更加痛苦。
因此，他苦笑著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平時一個人住在學校，注意安全。”
葉文玉點點頭，仍舊沒說話。
蔡文川便轉身走了。葉文玉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心里痛苦地想，有一些愛情，就是這樣的吧，不用說分手，就突然消失了，然后兩個人不再親密，不再關心，不再信任，漸漸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