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轉身,頭也不回就跑,淚水早已不受控制地噴涌而出。她本來以為她可以放下,但當她看到舊時風景時,她知道她錯了。
如此血海深仇足以讓人失去理智,這樣的仇怎能不報?殺母殺弟之仇,滅門之恨!
哪怕那人是皇后也不行,她要報仇!身體里每個細胞都在叫囂。
管家和一眾下人被她的突然舉動嚇了一跳。
“王妃……王妃您慢點兒,您等等老奴!王妃……”可憐胖乎乎的老頭,在后面扭著大屁股累得氣都喘不勻,還不忘回頭交代身邊的小德子去通知王爺。
小德子應了一聲“是”就急匆匆向書房的方向跑去。
安陽一路狂奔回到那個荒涼的后院,撲倒在床上放聲痛哭。壓抑了太久的情緒像開了閘的洪水勢不可擋。
等靖王急急趕到時,安陽已緩緩止住悲聲,肩膀不斷聳動著抽泣。
靖王立在床頭不知如何規勸。他的不善言辭再次把他置于尷尬之地。
他能說什么呢?勸她不要難過嗎?如果她還是那個傻子,也許她真的不會難過,甚至可能會覺得回到家了,會很開心。但現在她好了,她不需要任何環境刺激就能記起一切了。
他能說他的良苦用心是為了能讓她記起從前,從癡傻中恢復過來嗎?她會信他嗎?
其實若不是安陽從小學習醫藥,經常嘗試各種藥草,對很多毒有一定抵抗能力,就算停了安佳音給她每日服下的致使她神智不清的藥,怕是也沒辦法能徹底恢復正常了。
所以司馬靖修建丹陽苑時是考慮到她能盡快適應新家,不要瘋傻得更嚴重。當然也帶著一點點希望,盼著安陽能觸景生情,情況能稍有好轉。
萬萬沒想到她好的這么快這么徹底,而且看到丹陽苑反應如此強烈。
他錯了嗎?他不知道。
“陽兒……”他弱弱地叫了一聲,“你要是不喜歡我這就讓人拆了?”
安陽整理了一下情緒,聲音沙啞,
“不必!”
既然他讓她不要忘記,那她就記著吧!時刻提醒她不要忘了這血海深仇不是挺好嗎!
可她要報仇就要利用現在的身份,否則她如何報仇?如何接近皇上?她的仇人是皇后是吧?她思量片刻,心中有了計較。
“司馬靖,當年殺我家人的是誰?這些年你可查清楚了?”安陽雖然心中有了猜測,但還是想聽一聽司馬靖怎么說。
畢竟皇家關系復雜,萬一報錯仇可就不好了。當然她現在還沒有報仇的能力。
司馬靖一愣,安陽居然對他直呼其名。
他動了動唇,沉默片刻?!瓣杻?,仇我一定會報,你不要參與。這不僅是你的仇,更是我的,是我害他們枉死,自會替他們討回公道!”他語氣堅定,目光深邃。
“來人,把梧桐居收拾一下,接王妃過去暫住。待丹陽苑重新改建后再搬回丹陽苑?!本竿趸仡^對外面吩咐。管家領了旨意趕緊著人要去清理梧桐居。
梧桐居是東院王爺的院子旁邊一個小院,本來是打算用來招待將來的門人和貴客的,現在只能暫時用一用了,畢竟其他很多院落都還在興建中,尚未完工。
安陽猶豫了一下,畢竟這里實在破敗了些,不太適合人居住,何況還是朝北的屋子,馬上天氣就轉涼了,怕是不會太好過。報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要慢慢籌謀。
“不必!我就住丹陽苑!王爺!我可否向你要一個人?”安陽紅腫著眼睛語氣倒是堅定。
靖王微愣,“你不是……”他想說你不是不喜歡?不愿意觸景生情嗎?為何還要去?。康麤]敢問出口,畢竟二人現在關系微妙,之前的種種讓二人似乎都不敢觸碰對方的雷區。
“要什么人你說吧!只要我司馬靖能做主的隨便你選!”
“我想帶上外面灑掃的那個嬤嬤!” 安陽看著他的眼睛。
司馬靖皺了一下眉:“好!都聽陽兒的!” 那個嬤嬤是他母妃宮里的老人,他這次開府把她一并接過來養老的??伤e不住非得灑掃,他也就依了她。
安陽沒有再繼續追問他當年的仇家是誰,她猜想司馬靖不愿意告訴她當年的事到底是誰干的,或者他還沒查到。
她起身擦了擦眼淚,抬步朝丹陽苑走去,她背挺得筆直,步履穩健,一副決絕凜然的樣子,讓后面跟著的靖王莫名感到壓抑。
當年多么活潑可愛、無憂無慮的女孩兒,就因為他,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是他對不起她,可她還能原諒他嗎?他的心在抽痛!
他突然不想讓她住進丹陽苑了,他有些害怕。他不知道他怕什么,就是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說不上來,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陽兒!”他快走幾步追上安陽,“先住梧桐居,我讓人重新整理一下再住回丹陽苑……”
“丹陽苑不是給我住的嗎?”安陽轉身,眼中沒有一絲溫度,還是那樣冷冰冰的。她的冷漠讓靖王本就抽痛的心直接窒息。他的臉色一定很慘白吧!他感覺呼吸都變得困難。
“陽兒,我本來以為那樣的環境也許能有助于你恢復,現在不需要了,所以……”
“不,現在更需要!我很喜歡丹陽苑,不用變,就這樣很好!”
說完不再回頭,快步往丹陽苑去了。
靖王站在原地很久,終究沒有勇氣跟上去。其實每一次進入丹陽苑他都心情沉重,那里雖是精雕細琢,美不勝收,但卻讓他心中莫名悲涼。
安陽住進丹陽苑就再也沒有出來,她躲在精致豪華的寢殿里一躲就是五天,不見任何人。司馬靖來過幾次,安佳音也來過,都被門口守著的丫鬟請回了。
說是王妃吩咐的,除非有香蘭和萍兒的消息,否則不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