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你……”門口的柳四看著小六一臉惶恐的跑了出來,又不敢擅自離開去追她,留著一肚子的火氣和疑問。
“這是怎么了?”
好一會,一個紫衣女子突然的出現在柳四身邊看著她破了的衣袖,誰這么大膽子,敢在洛神宮造次。
“九兒你來的正好,小六不知道發什么瘋了,你出來替我守著,我去看看她。”柳四正郁悶,這下好了,小九一來,她就可以去追小四了。
嗯?小九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柳四的背影,不過也無所謂,她們總是事多,先去回稟娘娘。
“白九參見娘娘。”
“起來吧,安排的怎么樣了?”
艷妃睜開眼睛,之前所有的情緒都化作烏有,又回到了那個鳳臨天下的艷妃。
“二十條白綾已經懸在靈外,所有閑雜人等,已經替換為戲班子的人。”
“嗯,辛苦了,去歇會吧!半夜還有的忙。”艷妃笑著揮了揮手。
“是。”白九起身退到了門外,靠著柱子閉眼開始修煉,替柳四守著,其他人盯梢靠眼睛,她靠耳朵。
“你看看小九,再看看你,她那才是一個頭領該有的樣子,你這點啊,得跟她學學。”艷妃戳了戳蹲在旁邊的青狐,讓她改改性子。
“威風都是在外邊耍的,到了宮里,那都是娘娘的奴婢,我就瞅著她不好,還不如四六兒。”青狐像個小孩子一樣撇了撇嘴。
“你呀!一點威風都沒有,下面人不聽話了怎么辦?”艷妃眉眼帶笑,嘴里說著不好,心里還是最喜歡她。
“不會啊,您不在的時候其實我也挺兇的,嗷嗚!”說著,青狐對著艷妃的肚子,比劃了一個老虎,好像里面的小家伙能看見一樣。
“你就瞎鬧!”艷妃笑著拍了一下青狐的爪子,要不是她在外面主持她才放心,實在是不想放她出去。
別看她在宮里像個小丫鬟一樣,如今的青狐,算的上上京城里的一方土皇帝了。
柳四掌著東城柳園戲班子,連著做些見不得光的買賣,三教九流的情報都在這里,明面上還是艷妃最喜歡的戲子,達官貴人們競相追逐的美人。
白九,統領著刺客組織“白綾”,在許多江湖組織里都掛了名,短短五年,聲名鵲起,凡是上了白綾名單的,少有幸存者。
而她們連同其他的一些組織,都歸屬于只有一個小院的青狐。
真要比較起來,青狐也算一位封疆大吏,鎮屬藩王了。
“我把十二叫回來了。”
“嗯?”
艷妃擰著眉頭,這事,又是她擅自做主了。
“您有了身孕,不能動手,也不能受了驚,我沒辦法守著,小六還是個孩子,十二在,我才放心。”青狐看著艷妃,雖說她是姿態最低的一個人,但也是她們中唯一一個不怕艷妃的人,命都是娘娘的,娘娘想要就給娘娘就是了,那為什么要怕呢?
“你說小六是個孩子,那十二比她還小,十二還需要磨礪,還沒到開鋒的時候。”艷妃有些惱她又沒有和自己商量,但是又舍不得說她,她心里只有她。
“十二又不是孩子,是一把劍,再說只是讓她陪著娘娘,又不是讓她殺人,一樣可以磨礪修煉,娘娘有需要,那她開鋒的時候就到了。”青狐有些心虛的說道,哪怕娘娘要罰她,她還是要這么做。
“青狐,這是最后一次,以后什么事都要和我商量,你再擅作主張,你就離開上京吧,去給孩子準備后路。”艷妃心里清楚她這都是為了她,可她的擔心多過生氣,青狐知道的事情很多,權力也很大,萬一哪一天,在陛下的大業和她之間,因為要幫她,而壞了陛下的大事,那會是她一輩子都會后悔的。
“嗯,最后一次。”青狐笑著答應。
……
“喂,你怎么回事啊你,還莫名其妙對我動手?”柳四去了小六的房間,城東的巷子,最后到了一個廢棄院子找到了里面發呆的小六,這是她們小時候訓練的院子,她過去坐到了發呆的小六身邊。
“我和王仲寅見面的事情,是不是你說的?”小六看著坐到身邊的柳四,問了一句。
“不是。”柳四沒有過多的解釋,她要相信就不用解釋,她要是不信,解釋再多也沒用。
“對不起。”小六來的一路上也想通了,如果是柳四說的,娘娘不可能如此,顯然娘娘知道的更多,王仲寅,可能只是他們某一個人手里的一枚棋子。
“一句對不起就完了,你把姐姐心都傷了,你看袖子都給你抓破了。”柳四不同于青狐,心里只有娘娘,她們十四人,在一起六年,一起長大,雖然后來分開,但在柳四心里,她們是真正的家人,不用帶著面具說話。
后來每次少了一個人,她都難過的要死,老三死的時候,不是娘娘下的命令,是青狐自作主張,為此她跟青狐搏命,差點就死了,青狐最后只說了一句,“我不殺她,死的人更多,你希望我們死一個,還是幾個?”
她明白青狐的意思,但是她還是不喜歡青狐,是人都會犯錯,錯了可以改,那是她們一起長大的人,為什么一定要選擇殺了?娘娘都沒有下旨,為什么不能給她一個機會?從那以后,她一直都很討厭青狐。
“娘娘允許我明天,最后見一次王仲寅,你說我要不要去。”沒有理會柳四的抱怨,小六直接就靠進了她懷里。
“哎,長痛不如短痛,就不要去了。”柳四理著小六有些凌亂的頭發,嘆了口氣。
她比她更懂其中滋味。
做了四年的園主,追求她的人猶如過江之鯽,難免有人不小心就觸動了她的心弦,可是她們這些人,注定和情情愛愛的無緣,她只能瀟灑的左右逢源,笑看他們和其他女子風花雪月。
“你知道嗎?青狐現在,只用一步,就能殺我了。”小六抬起手,伸出兩指點在自己的額頭。
“你胡思亂想什么,青狐本來就是我們里面最厲害的,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只要我們不犯錯,她也不會胡亂動手的,你以后乖乖聽話就好了,她不會真的對你動手的。”柳四拍掉她的手,讓她不要胡思亂想。
其實還有些話,她不忍心說,出去的人,都還記著自己的身份,努力修煉辦事,而她這個留在娘娘身邊的,倒是真的越來越像個宮女了,更迷戀那些沒用的東西了,只是她有什么資格說她呢?在娘娘身邊伺候成天和宮里的人打交道,也不自在。
“你也很厲害了吧,好幾年沒有交過手了,我們打一場吧!”小六轉頭看著柳四。
“好吧,不過你要手下留情啊!”柳四笑著答應,她要的不是交手,只是想找個發泄的理由罷了。
小六起身,走到十步開外,看著柳四。
“那我就來了,四姐姐小心了。”
“來吧。”
話音一落,小六一個穿花掌,就直奔柳四而去。
柳四會心一笑,也同樣的一個穿花掌打了回去。
穿花掌,是她們小時候的基本功,當然名字是穿花掌,練功用的,是樹葉。
小時候,她們前面放一塊牌子,除了中心兩掌之地,其余部分,都有木刺,打偏了就要扎手了,一開始只是純粹的站在一臂之外出掌。
后來,兩掌之地,變成了一掌之地。
等到一掌都能準確無誤的命中而不傷手以后,便開始用繩子吊著牌子,換成兩掌之地的牌子,牌子會隨風而動,沒有風,就會有人推一下,要求她們在牌子移動的時候準確的命中牌子。
當她們可以在牌子晃動的時候,準確無誤的擊中一掌之地的牌子而不被木刺所傷,那么就可以開始練習真正的穿花掌了。
第一層又叫亂花漸欲迷人眼。
牌子又換回了兩掌之地的牌子,不過這次多了一把樹葉。
第一步,要求她們在樹葉落下的時候,透過樹葉,準確的擊中牌子。
這不僅僅是眼力了,還有集中力,判斷力。
她們多數都只練到這一步,只有三個人突破了這一層進入了第二層。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不僅僅要求要透過樹葉打中牌子,還要保持在整個過程中,手掌不能觸碰到一片葉子。
只有一個人做到了,就是青狐。
有沒有第三層,她們也就不得而知了,因為后來她們都走了不同的路,有學刀的,學匕首的,學情報的,學暗殺的。
其實她們覺得還有一個人能做到,只是她不喜歡而已,那就是十二。
她永遠直來直去,整個人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
不要說樹葉,她們看過,當教習松手的時候,她閉著眼都能打中牌子,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去避開那些葉子。
用她的話來說,只要足夠強大,沒什么可避的,直接打碎了就是了,用最簡單的方法做最快的事。
最后一個突破第一層的是小八,那個嘻嘻哈哈的姑娘,可是因為想離開,想逃跑,被娘娘處死了,動手的,還是青狐。
“砰!”兩人都錯開了對方的手掌和要害,打在了對方的身上。
雖然她們兩都沒有練到穿花掌第二層,但是很多東西是相通的,小六的軟劍,她的暗器,都不是直來直去的。
“等等!”柳四一手摸著胸,一手示意小六停下,這丫頭,還挺狠,不怕給老娘打爆了。
小六就擺著拳架,看著她一把撕開了宮女的外袍,剩下里面的一身勁裝。
“行了,來吧!”柳四也擺了個提步槍架。
小六一笑,一個彎腰俯沖過去,由下而上一個挑掌打向柳四的左肋。
柳四一個攤手壓著小六手腕,一個翻身凌空一掌打向小六的后背。
小六直接順勢單手杵地,一腳踢向了騰空的柳四。
沒有辦法,自己在空中沒有著力點,以傷換傷的話肯定自己吃虧,柳四只得回掌拍在她小腿上,借力后退。
一落地,趁著小六下盤未穩,柳四沖了過去,兩人又纏斗在了一起。
“哎,這是什么玩意?”小六跳起來的時候,突然一封帖子從她懷里掉了出來,被柳四給接住了。
“不打了不打了,打不過你,我走了。”小六跑過來一把搶過帖子,往墻上一躍,就跑了。
“哎,情字愁斷腸啊!”柳四看著天上被黑云遮了大半的月亮,這年頭哪有什么花好月圓。
……
小六跑到一個酒樓頂層的僻靜處,就著那門口的燈籠,躺在護欄上翻開了那帖子。
晚生王伯齊,拜謁護國柱石靖炳將軍,吾空有一腔熱血,卻無門報效朝廷,登科及第卻……
民樂業,官吏清,雍熙之世復見如今,告諸人千秋鴻業,仗此望明君……
安如泰山,穩如盤石,放膽前行,中通外直。
敬上!
收了帖子,小六又跑了一圈,找到了正在喝酒的楊淵。
“喲!稀客。”
楊淵看著這個巴不得離自己千萬里的小姑娘跑上門來了,有些好奇,給她倒了杯酒,看她想干什么。
小六端起酒盅,一飲而盡。
“你欠我一個人情,算不算數。”
“六姑娘但說無妨,我看看有什么能幫六姑娘的。”楊淵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能讓她現在就用這個人情的,那可能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你用兩條人命,換了一個人情,我現在用你一個人情,換一條命。”
“那得看是誰的命,皇帝的命也是命,路邊乞兒的命,也是命,能一樣嗎?”楊淵看這這姑娘腦子拎不清了,難不成她還要他去幫她殺人,他可知道她的仇人是誰的,皇帝都不愿意隨便動他,要真是那樣,這天下就要開始亂了。
“我要你保一個秀才一命,他叫王仲寅,手里有你的木雕。”小六盯著他的眼睛,等著他的答復。
“你知道那個木雕的價值嗎?你如果參透了,你的功夫就能更上一層樓,你居然送給了一個秀才?”楊淵一臉古怪的看著她。
畢竟她們是艷妃的死士,欺瞞艷妃,是死罪,雖然可能她們罪不至死,但也逃不了責罰,那木雕也算是他的一番心意,可她居然給了一個秀才。
“嗯?你又沒說,我氣的都想把它扔了,我怎么知道!”小六更是一臉的怒氣,“你就說答不答應!”
“行,我答應了,一個秀才,我保了。”那人他知道,是上面的一枚棋子,現在兩個保鏢在身邊,想死都不一定會死。
等他說完,小六拿過他的酒灌了一大口,然后就離開了。
“哎,黑夜里的人,是觸不到光的。”看著注定是個悲劇的故事發生,楊淵不免嘆息。
……
一個人丁稀少的村子里,一個女人站在一戶門外。
“砰!”
“誰啊!”一個漢子正睡著,突然巨大的聲響給驚醒了。
往外一看,自家的門板,掉在了地上。
“十二。”一個背劍的女人看著他說了一個數字。
“什,什么十二,你誰啊,你要干什么?”漢子咽了口唾沫,被這女的嚇得不輕。
“十二,我,餓了,你,起來,做飯。”女子說的很慢,一字一句,又不像結巴,看起來像很少說話的樣子。
“有病吧你,不就想要吃的嗎?你至于拆我家嗎?”漢子聽得怒火沖天,但是看著地上的門板,和她背上的劍,沒敢罵人。
“啪!”女子把劍往桌上一方,往椅子上一桌,看著大漢,“做飯。”
劍一放,嚇得大漢一下就爬起來了。
我……你他媽的,老子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那女子也不管大漢了,搖了搖桌上的壺,里面還有水,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起來。
大漢一邊生火,一邊看著那突然闖進來的女人,長得還挺好看的,怎么就跟個羅剎似的要人命了。
等了半天,漢子端了一碗清湯面條和一個餅過來。
“家里沒什么東西,這會只能做這個了。”漢子戰戰兢兢的,就怕這魔女一個不滿意,讓他和他家門板一樣趴在地上。
“倏倏倏!”大漢只見這個女人如同飲酒一般鯨吞面條,幾乎幾口就直接吞下了。
“再來一碗。”那女子把碗遞給他,慢慢的吃著餅。
十二實在是餓極了,她奉行直來直往,所以在收到信鴿的時候,她就是直直朝著上京城的方向前進。
沒想到在山上遇到一座斷崖,一繞路,就繞了一天一夜,路上也不是沒有山雞野味什么的,可是她不會做飯,她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修行上。
“您慢用。”
漢子又端了一碗面過來,還是三兩下就被她解決了。
吃完以后她摸了摸身上,杏眉一鎖,忘帶銀子了。
“哪里,有錢莊,我,沒帶錢。”
“不用不用,姑娘您就當我送您的,我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哪來的錢莊。”大漢抹了抹額頭的汗,哪敢收她的錢,巴不得她趕緊走,自己好把門板修了睡覺。
“這個,給你。”想了想,十二拍了拍劍,起身便要走了。
“哎哎哎,姑娘留步,您還是拿著吧,不要您的錢了,前面有山賊,您還是拿著防身吧!”大漢急忙叫住了她,雖然這姑娘看著有些瘆人,但還是仗義,寧愿把傍身的武器抵了面錢,他也不能看著她去送死啊!
山賊!十二眼前一亮,她可以去找山賊要錢啊!
“山賊,在哪!”十二回頭拿了劍,看著大漢。
“就在前面那個山坳里面,我們這都給搶光了,女人都基本跑沒了,你要么就順著小河繞一圈,避開他們,要不就從這里折回去,往官道上走,他們還不敢去官道上做買賣。”漢子好心的給她指了指路。
“謝謝!”十二道完謝,便朝著山坳飛奔而去。
“哎,姑娘,那是山賊窩子啊!路在這邊!”大漢一愣,看著那姑娘,提著劍就往山坳里去了,急得大喊。
她不會是想去山賊窩里搶錢吧?
“啪!”大漢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讓你嘴欠,說不定就把一個姑娘害了。
內疚的漢子,坐在門口想了半晌,看著地上的門板,尋思這姑娘逃命應該是沒問題的吧!唉!希望她平安無事吧!
大漢去找了榔頭和釘子,把門板扶了起來,門還是要修的,不然睡不安穩,雖說也沒幾個人了,家里也沒啥東西,但是說不準誰就惦記那點破銅爛鐵的,把東西都給卷走了。
……
十二一路狂奔,在山坳里瞧見了一個小寨子,門口還有兩守夜的。
“哎,前兩天那個小娘皮,長的雖然差了點,可那腰身,真特娘的得勁兒。”一個包著頭巾大漢,雙手描繪著那輪廓,一臉的油光。
“是啊!虎子兄弟,你可真有福氣,我都快三十了,還他娘的是個雛。”他對面一個面色蠟黃的瘦弱漢子,看著他那手,口水都流出來了。
“誰讓你那么慫的,每次都是躲在后面,當家的能賞你碗飯就不錯了,想睡女人,那就得敢往上沖!”方巾大漢有些輕蔑的教訓著瘦弱漢子。
“你們是,山賊嗎?”
聽著突然傳來的聲音,兩人轉頭一看,口水都快出來了,荒山野嶺,月黑風高的,一個女人就送上門來了。
“讓我來。”瘦弱漢子想起了方巾大漢剛才說的,一馬當先的站了起來。
“一邊去,打架不上趟,這有女人了膽子倒是大了,哎,姑娘,有什么事啊?哥哥我就是山賊,有什么事,就跟哥哥說,哥哥幫你呀!”方巾大漢一把就將瘦弱漢子扯到了一邊,自己走了上去。
“打劫!”聽到方巾漢子說自己就是山賊,十二咧嘴一笑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妹妹,你……”聽到這姑娘說的,方巾大漢忍不住笑了起來,結果沒說幾個字,就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了,感覺脖子有些濕,伸手一摸,熱的,然后就倒下了。
蠟黃的瘦弱漢子,一瞬間臉就變白了許多,張著嘴,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你,帶路,拿錢,不殺你。”十二用劍鞘指著躺在地上的瘦弱漢子。
……
“喔,喔喔!”
一大早的,公雞打鳴的聲音把修了大半夜門板的漢子給吵醒了。
“他娘的,哪來的死雞,吵的讓不讓人睡覺了。”說完以后,漢子猛的坐了起來,他們村子里哪來的雞,野雞啊!逮著就是一頓肉啊!
來不及穿衣服,漢子一把推開門。
嗯!!?
“啪!”漢子咽了咽口水,給了自己一巴掌。
嘶!是真疼啊!不是做夢啊!
看著門口幾只雞鴨捆在一起,還有一個包袱,漢子禁不住想,我的娘唉,那女子不是真把山賊給搶了吧!
……
“老爺!”
朱洪拿著一張紙條進來,遞給了正在熏手的齊寺莊。
昨天睡得多了,齊寺莊早早的就醒了,讓下人擺了兩個水爐,換著蒸會臉,蒸會手,蒸一蒸,渾身舒坦。
“這秦墨生,有點意思啊,不讓他當個官,好像都浪費了這塊材料。”看著上面說的,齊寺莊笑了笑,把紙條遞給了朱洪。
朱洪也就看了看,開口道:“我倒覺得,這章賀跟您挺像的。”
朱洪這一開口,齊寺莊就白了他一眼,老子年輕的時候,哪有這么愣的。
“不過您這么大費周折的,恕老朱愚鈍,您這是想干嘛呢?”
除了秦墨生,章賀,冶卓他們,還有好幾波的人,也是被齊寺莊用不同的辦法安排了一堆“秘密”的差事。
而這些人都不清楚,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里,還不是一兩人,是很多人,換句話說,他們什么都不做,都已經貼上了齊寺莊的種子的標簽了,身價已經開始漲了。
不過大體都差不多,一道題目,并不是所謂的考題,都是齊寺莊自己題的,一個人,或是年輕小姐,或是一些買了官的富家翁,上面有他們的一些資料,第三件事就是要他們與之交好。
而第二封信,就是時機,何時何地以何種身份參加。
對于那些寒門士子來說,就是一封登天之門的信,而對于他們這個層次的人來說,就是在合適的時機把一些棋子合適的扔出去罷了,讓他們合理的出現在上層,不,應該來說那些寒門士子的上層階級中,展現他們的才華,合理被人看重,或是高官厚祿,或是姻親捆綁,成功的上位或者出仕。
“哎,現在丞相的人盯著我,那幫老古董也盯著我,我總得拿點東西給他們看看吧,順帶給咱們的小隋大人,準備點上門的禮物。”齊寺莊含了口茶,漱了漱口吐了出來,一邊擦嘴一邊說道。
現在他身邊,好幾波的眼線,天知道都是誰派來的,還有他現在也還有很多事情沒想明白,既然大家都不明白,不妨他把水攪的更渾一些,看看拿著下水摸魚的人,都是誰。
一方面稍微顯示一下他齊寺莊的棋力,讓那些幕后的人覺得他還有點利用價值,主動來找他,一方面讓人覺得,他志在高官厚祿,甚至于想權傾天下,掩蓋他真正的目的,最重要的,就是覺得他沒什么太大的威脅,讓他真正的目標放松。
“可你現在這么模棱兩可的,可是不妨礙別人堅定立場啊,丞相的人罵你不識抬舉,陳公一派的說你欺師滅祖,武將一系的倒是沒幾個說話的,但說話的,都沒什么好話。”朱洪接過毛巾丟到一邊,拿過一件青衫,幫齊寺莊穿上。
“呵,隨它去,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今早吃什么?”系上衣襟扣子,齊寺莊就往外走了。
“覃鄉豆腐腦。”
齊寺莊看著輕松,其實一點都不輕松,因為他選擇了相府,因為陳公致仕,因為他是陳謂首席的弟子,他便站在了風口浪尖上。
在萬眾矚目的情況下,他只能做些別人希望和愿意,還有他們以為的事情,來讓他們消散些精力,但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事,在算計,有很多人,在秘密的做著更多的事。
特別是調查隋安和皇帝,他極為感興趣,一個權勢滔天的丞相,縱容自己的兒子四處為害鄉里,培養自己的孫子開小朝廷,自己卻裝聾作啞,好像無欲無求一般。
還有一個被他扶持起來懦弱無能的皇帝,可偏偏這個昏庸無道,貪財好色還光明正大賣官的皇帝,一坐就坐了十四年的龍椅,還有一個對他百依百順,敢叫板丞相的艷妃,這樣的皇帝,真的無能嗎?
每個人都在演戲,每個人都在下棋,可惜了,陳清岳,你死的太早了,都看不到了,一個當爹的人,逞什么能呢?你看看你陳家,都成什么樣了,敢為你陳家說話的,也就那么大貓小貓兩三只了。
對了,那個敢朝他吐唾沫的戴志明,多年前他還看不起他,現在倒是高看他一眼,不過除了這一眼就沒別的了,還是一樣的廢物,跟其他人一樣,都是些圖其虛名的傻子,活了這么多年了都不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說的再多,不如動手做一做,唱的好聽,不如吃的肚子飽。
……
咚咚咚!
“章兄?”秦墨生提著一斤上好的肉脯,半斤黃酒,半斤涼菜輕輕的敲了敲章賀的家門。
.“你來的還挺早,進來吧!”章賀開門讓秦墨生進去,自己看了看外面,只有幾個早上出來做買賣的,現在日子不好過了,做路邊買賣的起這么早了。
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人,章賀關了門,進了里屋。
章賀一關門,幾個做買賣的,都停下來開始歇腳了。
“章兄,這是醉鄉樓上好的肉脯,我家自己釀的黃酒,還有半斤涼菜,咱們邊吃邊聊。”秦墨生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樣,拆了油紙,便自己去取了碗筷,給兩人都倒上了酒。
“你其實不必如此破費,我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咱們就事論事,直奔主題吧!”章賀看著桌上的酒菜,心里冷笑,你就是把龍肝鳳膽都擺上桌來,該防著你還是得防著。
“章兄豁達,是在下狹隘了,我敬你。”秦墨生端著碗,喝了一口。
章賀也就陪著喝了一口。
“昨日初見信中題目,科考在即,我誤以為是考題,可后來一細想,科考還有月于,此題絕非考題,章兄以為然否?”秦墨生說完,夾了一塊肉脯,就了口酒。
“本來我也沒有多想,只是覺得齊大人給的,必有深意,回來后一直在破題,后來所見第二封信,便知此題乃是一塊磚,一塊敲門磚,而敲的門,便是第一封那人,而敲門的地方,就在第二封信中。”見秦墨生還有考較的心思,章賀直接說了自己看法,但心中有些不適。
“是極!”秦墨生對章賀的比喻大加贊賞,果然沒有看錯人,“如果想透了這一層,那么第二封信,簡直是我們的青云之地,可要是沒有第二封信,那自己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接近目標,而且會對題目諱莫如深,絕口不提,結果簡直就是天壤之別,齊大人高明。”
他又沒在這,這馬屁你拍了也沒用,章賀直接問了他一個問題,“冶卓第二封信的時間就在后天,那你想好了怎么讓他抓緊時間破題,又讓他以什么身份去參加集會,又怎么讓他在集會上將破題心得告訴目標?”
他們只有冶卓第二封信上的地點和身份,沒有他的目標和題目,靠他們自己是不可能完成任務的,而信冶卓也已經燒掉了,不可能把內容告訴他們的。
而他們又有什么理由和足夠的借口,讓冶卓聽他們的安排,用信里的身份去參加集會,如果他看到信,對齊大人安排的,定然深信不疑,欣然前往,可如果說是他們安排的,那這個身份在他們看來,就有巨大的風險了,一不小心就得罪了權貴,他十有八九是不敢去了,就算是去了,如果沒有充足的理由,沒有合適的機會,他會主動提起信里的題目嗎?
有了信,再簡單不過,沒有了信,就難如登天,剛被齊大人賞識,誰會冒著天大風險去欺騙權貴,去泄露齊大人給的題目。
“所以,沒有信的他,就需要一個榜樣,不是你,就是我,用事實去說服他,就算沒有信,也能說這是大人的安排,可是我的時間,是六天以后,我沒辦法證明這一點,章兄你的時間是何時呢?” 秦墨生嘆了口氣,看著章賀,他騙了章賀,他的時間,是第五天,但是他不能說,萬一章賀,冶卓失敗了,他成功,也還有機會。
可是他們要是失敗了,又知道了自己答題時間,憤怒之下壞了自己的事就不好了。
章賀沉默了一會,吐出了兩個字,“明天!”
章賀本來也想推拖,再想其他的辦法,可是他轉念一想,明天,可能秦墨生比他更希望他成功。
因為他成功,就完成了齊大人的一部分布局,他成功就有了例子可以說服冶卓,他成功,也證明他們的猜想是對的,他成功帶來的所有條件都是對他有利的條件,而秦墨生最渴望的,就是成功,所以他告訴了秦墨生他就在明天,而秦墨生一定會試探自己的目標是誰,千方百計幫助自己成功。
“那章兄,你信得過我的話,能不能讓我同去,你不用告訴我你的目標是何人,題是何題,我只做一件事,幫助章兄排除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之事,保證沒有什么人來打斷章兄,讓你順利的破題。”秦墨生看著章賀,等著他的答案,他沒那么傻直接問他的目標是誰,是自己也不可能告訴章賀,其次,這些都是他們的猜想,也未必真的如此,萬一不是呢?
最好的辦法,就是與他同去,參與他破題的整個過程,無論成敗,他都有了一個參照,這樣他破題的時候,就有了更多的考量。
章賀瞇了瞇眼,排除意外是真,但是驗證他的猜想是大吧!不過無所謂,就像他說的,一切都有可能,萬一發生了什么意外呢?
有他在,也是一個助力,至少明天的目的在某個當面來說,是一致的。
“明日,未時,四方書院。”
說完,章賀端起了身前的半碗酒一飲而盡。
秦墨生嘴角微揚,拿起酒壇又給章賀和自己倒上。
“那便預祝明日章兄功成,鯉躍龍門!”
章賀端起碗笑著又和他飲了一碗,這一碗,是勢在必得。
……
皇城洛神宮。
“哎,你別動!”
皇帝拿著眉筆,正在給艷妃畫眉。
昨天他在上書房后的密室待了一晚上,今天他一大早就過來了。
艷妃的頭發是他梳的,衣服是他換的,首飾是他挑的。
“陛下,今日送靈,是素裝,妝容也該是淡妝,可這一個眉毛,您畫了半晌了。”艷妃笑著,沒好氣的說道。
“孤知道,你別打亂我。”皇帝看著越畫越長,越畫越濃的眉毛,有些糾結,他提得了筆,握得了劍,還畫不好一個眉毛了。
“愛妃,咱們洗洗,重來一次行不行。”
“得了吧你!”艷妃笑著,一把拉開尷尬的皇帝,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那眉毛都快成長眉道人了。
“何方妖孽,安敢如此羞辱本座!”艷妃轉頭,用手指綰起一縷青絲指著皇帝,俏皮的說道。
“那便請仙姑,收了我吧!”皇帝“氣惱”上前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呵,竟然敢如此褻瀆本仙女,看我給你畫個五指山,壓你五百年!”艷妃瞪了皇帝一眼,拿起眉筆,在他額頭畫了一座五指山。
“嗯,不錯!”艷妃畫完,點評了一下自己的作品。
皇帝看了看鏡子,臉黑的像個傻子。
“哈哈哈哈哈哈!”
看著笑的肆無忌憚的艷妃,皇帝嘴角一揚,上去抱著她,就開始撓她的癢癢。
“陛下饒命,饒命,臣妾不敢了,不敢了,哈哈哈哈哈哈!”艷妃手腳并用,群魔亂舞,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
“不敢了,怎么就不敢了,五指山已經畫了,這五百年你都是孤的了,跑不了了。”
兩人鬧著鬧著,艷妃一腳踩在了皇帝的長袍上,兩個人失去了平衡,皇帝抱著她一轉身就向后倒了下去。
艷妃就這么躺在他懷里,他也就靜靜的抱著他。
“該走了!我們還得洗臉。”
“不急,還有半個時辰,再抱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