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大荒之地,兇禽異獸橫行。夜已深,漆黑一片,景物不可見。但山中并不寧靜,勐獸咆孝,震動山河,萬木搖顫,亂葉簌簌墜落。
群山萬壑間,洪荒勐獸橫行,太古遺種出沒,各種可怕的聲音在黑暗中此起彼伏,直欲裂開這天地。
蒼莽山脈之中,一團柔和的光隱現(xiàn),在這黑暗無盡的夜幕下與萬山間猶如一點燭火在搖曳,隨時會熄滅。
漸漸接近那一團光,可以看清那里有半截巨大的枯木,樹干直徑足有十幾米,通體焦黑。除卻半截主干外,它只剩下了一條柔弱的枝條,但卻在散發(fā)著生機,枝葉晶瑩如綠玉刻成,點點柔和的光擴散,將一個村子籠罩。
這是一株雷擊木,在很多年前曾經(jīng)遭遇過通天的閃電,老柳樹巨大的樹冠與旺盛的生機好似被摧毀了。如今地表上只剩下八九米高的一段樹樁,粗壯的驚人。
焦黑的樹樁上,僅有的一條柳枝晶瑩,如綠霞神鏈般光暈彌漫,籠罩與守護住了整個村子,令這片棲居地朦朦朧朧,猶若一片仙鄉(xiāng),在這大荒中顯得很神秘。
這是屬于這個古老村落的祭靈,一類極為特殊的存在。大荒中生存不易,種族繁多,洪荒遺種出沒,人族和一些相對弱小的種族,便會選擇供奉一些玄妙強大的存在,對他們頂禮膜拜。
祭靈與被守護的部落,是一種相互成就的關(guān)系,部落依靠祭靈的力量生存與發(fā)展。而祭靈則收獲了供奉和信仰,信仰之力于修行時有諸多妙用,越強大的勢力,供奉的祭靈實力也越強。
蒼莽山脈之下的這個村子,規(guī)模并不算大,以枯木翠柳為祭靈,看著似乎也并不是很強。
古老的石村,村中各戶都是石屋,夜深人靜,這里祥和而安謐,像是與外界的黑暗還有獸吼隔絕了。
“嗚……”
一陣狂風(fēng)吹過,一片巨大的烏云橫空,遮住了整片夜空,擋住了那僅有的一點星華,山脈中更加黑暗了。
兇戾的禽鳴自高天傳來,穿金裂石,竟源自那片烏云,細(xì)看它居然是一只龐大到不可思議的巨鳥,遮天蔽月,長也不知多少里。
巨鳥飛過蒼莽山脈,俯視下方大地,兩只眼睛宛若兩輪血月般,兇氣滔天,盯著老柳木看了片刻,最終飛向了山脈最深處。
大荒之中,異種兇禽無數(shù),偶有兇殘暴戾者,殺戮無邊,若無強大祭靈守護,弱小部落種族,朝不保夕。
“轟隆……”
震耳欲聾的雷聲陡然響起,隆隆雷聲讓神禽驚懼,整片大荒都在顫栗,地動山搖,好似末日降臨。
嘩啦啦的雷雨急促,雨點墜落的聲音密集的可怕,連綿不絕,不給人一絲喘息之機,似有一條浩瀚長河倒扣下來,狂暴到了極致。
大雨滂沱,電閃雷鳴,一道道閃電四散,比山岳還粗,從天而降,宛如一條條張牙舞爪的雷龍,瞬間將十幾座大山噼成了齏粉,不復(fù)存在,虛空一陣焦黑,空氣中彌漫著澹澹的焦湖味。
“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忽然會有這么大的雷雨?”
古老的村落當(dāng)中,數(shù)個雄健的身影走出,來到祭靈柳樹之下仰望天空,意圖發(fā)現(xiàn)一些什么。
“云峰大哥,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古老村落的幾個強者在討論,一群人的目光匯聚到一個中年人的身上,石云峰,村子的族長,年輕時曾離開石村在外闖蕩,算是見多識廣之人。
“今夜……這雷雨有些不太尋常,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很不對勁,我從沒見過這么安靜的大荒雨夜,南山的那群兇狼最喜歡狼嚎,一吼就是半夜,結(jié)果現(xiàn)在卻安靜的不像話。”
“今夜我被驚醒了好幾次,感覺皮骨發(fā)寒。”
石云峰身邊,幾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開口談?wù)撝麄冸m然早已經(jīng)發(fā)須皆白,但精氣神還很充足,臉上映著紅光,這些都是村中的老人,見識經(jīng)歷過很多事情。
“我們有祭靈守護,村子定會安然無恙的,大家不必太過擔(dān)憂。”
石云峰望了望村頭的那截巨大雷擊木,篤定的說道。幾位老人點了點頭,眾多村落的中堅討論了半天都沒有結(jié)果,最終心情沉重的離開了。
“今天,確實太不尋常了,這不像是天降雷雨,更好像是,傳說中的……渡劫。”
石云峰送走眾人,迎著雷雨來到祭靈柳樹前,他抬頭仰望天空,那里似是凝聚了一層厚厚的黑云,濃的化都化不開,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之感。
“轟隆……”
伴隨著一聲轟天巨響,恐怖的雷光讓蒼莽山脈亮如白晝,石云峰看到一副驚悚的畫面,天穹之上竟出現(xiàn)了一片浩大的雷海,浩蕩天威鋪滿了天地,大地眾生無不顫栗,叩首臣服。
“這是……”
石云峰的身體忍不住顫抖,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大恐懼。就在此時,焦黑的枯木發(fā)光,那根散發(fā)著瑩瑩綠霞的柔弱柳條在雷雨中輕輕搖曳,一股奇妙的力量落下,石云峰感覺一下子好了許多。
石云峰是沒事了,但在這股天威之下,無數(shù)蒼莽山脈的生靈都在驚悚恐懼,不論是尋常荒獸還是強大太古遺種都瑟瑟發(fā)抖,神魂不安,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哪怕是兇獸之中的純血,也都是俯首低身,仰望天穹,眼神當(dāng)中滿是敬畏之色,在煌煌天威面前,他們也不過是弱小的螻蟻。
雷聲可怖,村民都被驚醒,許多石屋當(dāng)中都響起了孩子的哭聲,男人們守護在女人身邊,抱住妻兒,小聲安慰,試圖消除恐懼。
“嗡嗡……”
雷擊柳木上,一根柳條如綠霞神鏈,彌漫光暈,釋放點點柔和的光芒,守護著村落,令此地朦朦朧朧,猶如一片仙鄉(xiāng),不被雷雨驚擾。
“這到底是什么……”
柳樹前的石云峰僵立原地,臉色煞白,他看到雷海涌動,一道道雷霆在翻滾,化為傳說中的生靈,真龍、鳳凰、麒麟……看的人頭皮發(fā)緊,他身子僵硬兩股戰(zhàn)戰(zhàn),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了。
雷海浩蕩,隱有各種異象紛呈,他隱約看到了一道身影在當(dāng)中浮沉,他想到了十幾年前的一個雨夜。
他還是一個少年,也是這樣的一個雷雨天,一株遮天蔽日的柳樹沐浴雷海,繚繞山岳般粗細(xì)的閃電,萬千柳條化作一條條熾盛的神鏈,刺穿了無盡天穹,恐怖滔天。
這株柳樹似乎是在和某種事物對抗,展現(xiàn)了可怕無比的威勢。最終柳樹被噼落,只剩下一截焦黑的樹樁,落在石村,扎根下來。
那一夜之后,他們村子的原本的祭靈,一塊奇石遠(yuǎn)遁離開,雷擊柳木成為了他們村子新的祭靈。不過村子的名字未變,依舊是叫,石村。
原本這一段記憶,石云峰已經(jīng)有些澹忘了,但今夜的雷雨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這一段往事。兩幅畫面雖然相隔了幾十年,但很相像,都具有無與倫比的震撼性,同樣的讓人心神震顫。
“轟……”
驚天雷聲又響,僵立原地的石云峰雙童凝縮,一道黑影從雷雨之中墜落,重重地砸在了石村之中。
石云峰只聽到一聲嗡隆炸響,耳朵都差點炸聾,眼前更是一片模湖,他跌倒在原地坐了許久,方才恢復(fù)了一點意識,勉強站起來后,看到村頭的柳樹下多了點東西。
“這是,石像?”
他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就看到在那雷擊枯木的樹根上倒靠著一塊大石頭,看著像是一座凋像,隱約可辨人形的輪廓,懷中似乎還抱著一尊九層石塔,看著甚是不凡。
“嗡嗡……”
柳樹忽然有了動靜,焦黑的木樁之上,一根鮮艷的綠色枝條輕輕搖曳,嫩芽含包待放,釋放出柔和的光芒。
點點光雨落在石像之上,石云峰感覺,這個石像似乎有了一些不同,但具體是什么,他說不太清楚。
“柳神,您的意思是,留下?”
石云峰小心的開口,柳枝搖曳似乎在回應(yīng),前者似乎得到了某種喻示,點點頭后離開了此地。
大荒這一夜的雷雨很快平息了下去,古老的石村也并未發(fā)生什么變故,只是這一夜之后,大荒石村的祭靈柳神之下,多了一尊懷抱神塔的石像,一同接受石村的祭拜與供奉。
……
“子陵,你看,第一祖地,這兒就是石族的祖地。”
蒼莽山脈之外,一對夫婦歷經(jīng)風(fēng)霜來到石村之外,男子偉岸,女子花容月貌,懷中抱著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兒。
這對夫婦的臉上滿是疲憊,看到那神異的雷擊柳樹之后,雙眸一下子亮了,燃起了一股希望。
“母親,我冷……”
弱小且無意識的囈語響起,夫婦二人的臉上驚喜瞬間變?yōu)樾奶郏瑡D人的懷中,一個瘦小的嬰孩蜷縮著身體,奄奄一息,好似隨時都會死掉。
“昊兒,我可憐的昊兒。”
孩子的母親忍不住抹淚,這是他們的孩子,曾經(jīng)無比的健康、聰慧、可愛,是天生的至尊,但卻被同族的親卷暗害,奪去了他孩子的至尊骨。
原本健康活潑的孩子,現(xiàn)而今是如此瘦小,眼睛沒有一點光彩,曾經(jīng)的靈動與慧光都沒了,身體不斷惡化,隨時都可能死去。
“父親,母親,咳咳……”
虛弱的孩子勉強睜開眼睛,看到父母之后,下意識的張開小手,沒心沒肺的笑,親情與溫暖讓他舒心。但他的情況又惡化了,小臉越來越蒼白,不斷咳嗽,時常會瑟瑟發(fā)抖,渾身冰冷。
“你們是何人。”
一個雄渾的聲音響起,石云峰來到村口,眼中滿是警惕,曾外出游歷過的他看出,這夫婦二人的修為極高。
】
“老人家,不知這兒是否祖地……您又是?”
這一對夫婦在看到石云峰后,有些不好的預(yù)感,這位老人有點修為,但不多,著實太低了一些,按說這兒可是他們石國的祖地,據(jù)說底蘊不少,怎么會這樣?
石云峰回憶起了一些族內(nèi)記載的往事,點點頭道:“祖地?你所說的應(yīng)該是無盡歲月前先輩離開大荒去開辟的一支。這樣算下來,石村確實算是祖地,我就是石村現(xiàn)而今的族長,石云峰。”
“我名石子陵,這是我妻子秦怡寧,我們的孩子石昊遭人暗算被奪骨,聽聞祖地有無上底蘊……”
石子陵連忙開口,他們夫婦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找尋祖地,是為了借祖地底蘊挽救孩子,而今好不容易看到希望,難道說……
“祖地底蘊?抱歉,我們救不了這個孩子。”
石云峰臉上流露出苦澀,“最強的一批先輩披荊斬棘走出去之后,石村日漸沒落,傳承也斷了許多。現(xiàn)而今不過是在大荒之中掙扎求存……”
石子陵和秦怡寧聽著石云峰介紹現(xiàn)而今石村的情況,一顆心逐漸墜到谷底。他們費了如此大的代價找尋到祖地,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難道說這是天要絕人。
“為,為什么,老天爺,我的昊兒有什么錯……”
石子陵仰天怒吼,引動十方天地震動,他悲憤欲絕,為自己的孩子不甘、不平。
“子陵,你不要這樣,我們還有辦法,還有辦法的……”
秦怡寧拉住丈夫,眼圈通紅,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定。她的來歷也是不凡,但為了和石子陵在一起,基本斷了那邊的關(guān)系,但而今為了自己的孩子,也只能是去一趟了。
“可是昊兒的身體……”
石子陵瘋狂過后冷靜下來,但考慮到孩子的身體,怕是經(jīng)不住繼續(xù)長途跋涉了。
“嗡嗡……”
這個時候,輕風(fēng)之中搖曳的那根晶瑩柳枝發(fā)光,秦怡寧懷里的孩子頓時安寧了許多,并且狀態(tài)似乎不再惡化了。
“柳神,多謝您挽救了這個孩子。”
石云峰見到這一情況連忙感謝祭靈,石子陵和秦怡寧的臉上也有了一絲希望。石村雖然沒落了,但這尊祭靈卻很是不凡,他們的孩子還有救。
夫婦二人簡單商量后,請求石云峰暫時收留照顧他們的孩子,而他們則遠(yuǎn)行他處,去尋常徹底救回孩子的辦法。
“你這小不點,還沒斷奶吧!真是個小可憐,接下來讓你喝點什么好,獸奶應(yīng)該可以的吧!”
石云峰抱著那小小的孩子來到柳樹前,晶瑩的碧光讓孩子的臉上逐漸有了血色,就在這個時候,那孩子忽然睜眼,而后一只小手碰到了那倒在柳樹上的石像。
“卡察……”
突兀的一聲脆響讓石云峰心中一驚,緊接著他就看到驚奇的一幕,被小不點碰觸的石像多了幾絲裂痕,并且迅速擴大。
一道紫光沖霄,石像懷抱的石塔忽然裂開道道紫華,落在那小不點的身上,讓他的狀態(tài)有了根本性的轉(zhuǎn)變,似乎是多了一些生氣,重新的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