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沈毅堂難得留下來用了早膳,將春生拉到了廳子,指著一旁的凳子對著春生道著:“往后就坐在這里陪著爺一道用飯···”
春生早起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個身上的褻褲被換了,褲子穿在自個身上有些大,顯然不是自個的,又一時想到了昨晚的那一幕,只覺得羞憤不已。
一早起來,她的手指發(fā)酸發(fā)軟,將手放到了鼻前輕嗅著,只覺得有股子怪味。
一抬眼,便瞧見昨晚那肇事者正大汗淋漓的推了門進來,昨天晚上嚷著要死要活的人,這會子卻是精神抖擻著。
只見兩鬢長發(fā)被束得高高的,一派威風(fēng)凜凜,滿面紅光,額頭上滿是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子,兩襟衣裳都被汗?jié)窳耍撌窃缙鹑ピ鹤永锎蛉チ税伞?
一進來,見春生醒了,雙眼發(fā)亮,嘴里噙著笑,就大刀闊斧的走了過來。
春生往日里瞧見了沈毅堂便不自覺的有些害怕,可是自打見識了他晚上可憎的面目后,才覺得白日里這會子衣冠整潔,儀表堂堂的模樣,原來已是頂頂無害的呢。
春生回到了自個屋子里換衣梳洗,出來后那位爺老神在在的歪在了太師椅上,正等著她出來伺候著重新?lián)Q衣洗漱呢。
春生一步一步慢慢的挪了過去。
這回倒是沒有怎么為難自己,規(guī)規(guī)矩矩的舉起了手讓她侍奉著,只眼珠子一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春生埋著腦袋,裝作視而不見。
只穿戴好了之后,只笑瞇瞇的地湊過來在春生的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今晚還要。”
然后極快的在她臉上啵了一下。
春生的臉一熱,只埋著頭忙不迭的轉(zhuǎn)身出去了。
廳子里伺候的人多,身后圍滿了,卻是靜悄悄地,沒有一個人說話。
早膳的膳食很是豐盛,沈毅堂興致好像極好,用勺子往碗里攪了攪就將勺子扔在了一旁,單手端起了碗里的粥就大口的喝了起來,一口下去,就去了小半碗,又舉著筷子吃了幾口涼菜。
見春生低著頭,拿著勺子在碗里攪動著,要吃不吃的。
想著她的身子骨忒淡薄了,人又小,尚且還在長著身子呢,不由舉起了筷子一連著給她夾了幾個鮮餃及灌湯包,吩咐著必須都給吃完。
又往后左右瞧了一眼,最終將視線落到了候在春生身后的蝶依身上,隨口吩咐著:“往后吩咐廚房每日早起的膳食備得滋補些,還有爺上回從宮里帶回來的上好的血燕,爺記得庫房里還留了些,等會子讓歸莎去取了回頭給燉了···”
雖未曾指名道姓的,可是大家皆是心知肚明到底燉給誰吃。
蝶依聞言忙應(yīng)著稱是。
春生見了碟子里一連堆了座小山似的,哪里用得完。
見那沈毅堂瞇著眼審視著她,只得用筷子夾著,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她多少有些不習(xí)慣,坐在這里用餐,名不正言不順,盡管他曾明言···往后如何云云,可現(xiàn)下自個到底仍只是名婢女,屋子里大家明面不說,私底下怕是唾沫星子滿天飛了吧。
所幸再如何說道,還是不會當(dāng)著她的明面去議論的,春生只作不知罷了。
沈毅堂見春生用得香甜,便覺得滿意。
用完早膳后,沈毅堂便又出府了,似乎此番回府,繁忙得緊,日日在外奔波著,便是連一頓飯都是匆匆的用完的,只不知到底在忙碌些什么。
而春生則整日無所事事。
她所在的這個乃是主子爺?shù)恼荩魺o旁的事兒,后院的那些妾氏上是不得隨意出入的,正方太太自是可是隨意進出的,只是,春生搬到這里也是有一段時日呢,還從未瞧見過那個太太蘇氏主動踏進過這里一步過。
春生見那沈毅堂日日歇在了自個的院子里。
夫妻兩人皆有著獨門獨戶的院落,顯得并不親厚。
其實,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兒,甭管沈家,便是整個元陵但凡與沈家有些來往的皆深知此事吧。
春生想著印象中那蘇媚初的模樣,雖樣容貌不算漂亮,卻是端得一副端莊貴氣,乃是當(dāng)家主母的典范也,其實自是有一番風(fēng)范的,只不知為何,竟與那位渾人鬧的如此僵硬的地步。
盡管院子里偶有傳言,主子爺與正房太太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和睦了許多,可是,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春生尚且算是有幾分了解了那沈毅堂的脾性了,是個典型的說一不二的人。
他喜歡的,甭管旁人樂不樂意,怎么的也得想方設(shè)法的拽緊在手里,他就是那樣橫行霸道,蠻不講理的,而不喜歡的,春生覺得,他該是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吧。
可是甭管他喜不喜歡,那蘇氏都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是這個宅子未來的女主人,這是怎樣都磨滅不了的事實啊!
想到那蘇氏,自然是勉不了要提及到攬月筑里那位呢!
傳聞中沈毅堂最寵愛的女人,林姨娘得勢的時候,正是春生入府的時候,那個時候無意間到了莊子里避暑,便是連春生一時瞧見了,都忍不住驚為天人。
林氏花容月貌,玉潔冰清,又性子高雅,清氣書畫樣樣精通,據(jù)說是位有名的才女呢,盡管出身不好,可是家室出生又哪是自個可以選擇的呢?
林氏曾經(jīng)輝煌的時候,便是連蘇媚初那個正房都給生生的比了下去,她是沈毅堂寵到了骨子里的女人,她也是唯一一個孕育過他的子嗣的女人,只是那樣人物,不知緣何走到了今天的這一步。
或者在這座大深宅中,這便是后院女人們最終的結(jié)局吧。
想到蘇媚初,想到林月茹,又想到東廂房的襲云,包括后來的輕舞,在想到了自個,春生只將腦袋埋在了自個的臂彎里,愣愣的瞧著窗子外頭的景致出神。
就在春生發(fā)呆的空擋,只忽然聽到了隔壁臥房傳來了些歸莎的聲音,嘴里不時道著:“輕點,莫要磕壞了···”
似乎正在指揮著搬東西了。
一轉(zhuǎn)眼,就從屏風(fēng)那頭探著身子進來了。
笑著看著春生道著:“怎么老窩在屋子里發(fā)著呆啊,小心給悶壞了,想來也是怕你悶著呢,爺前頭走的時候還特意交代了,要咱們多陪著你說會子話聊會子天呢!”
春生看見歸莎見來了,忙讓她坐下,要去給她倒茶,歸莎忙接過了她手里的小銀壺,道著:“我來——”
反倒是先給春生倒了一杯。
春生接了,卻是沒有吃,只問著那頭在搬些什么東西。
歸莎聞言,笑著拉著春生的手走了過去,指著道:“喏,爺特意派人送過來的,吩咐著擺在臥房里,說怎么擺擺放在哪個位置,全聽你的安排——”
春生順著瞧了過去,只瞧見幾個下人們正小心翼翼的抬了一道古梨花木材質(zhì)的梳妝臺抬了進來,后邊還有幾人抬了兩個木箱子,一副躺椅之類的擺件。
箱子里是特意為春生制的衣裳,梳妝臺是特意擺放在臥房里替春生添置的,省得老磨磨蹭蹭的窩在隔壁的小次間里不出來。
至于那躺椅,春生不知道有何用途,好在沈毅堂的臥房極大,便隨手指著擺放在了窗子下。
沈毅堂臥房里的擺設(shè)精美奢華,里頭其實是有股子偏男子的雄渾雅致味道的,只不知不覺的,就漸漸地添上了許多偏女性的物件,像是梳妝臺,美人塌,春生的物件也漸漸地越添越多。
她的衣裳首飾有時候尚未來得及收拾,就隨手搭在了屏風(fēng)上,美人榻上是遺漏的帕子,幾子上散落著繡花的繡繃,針線之類的,皆是她的私有物品。
一切悄無聲息的在變化著。
春生往日里沒怎么在意,只覺得那沈毅堂一走,自個就立馬回到了自個的小次間里去了。
這會子遠(yuǎn)遠(yuǎn)地瞧了過去,才發(fā)現(xiàn),甭管如何避著,但凡相處在一處,有些東西是永遠(yuǎn)也抹滅不掉的,都里頭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亩蓟熘詡€的痕跡呢!
春生忽然之間心里頭有一絲慌亂,只覺得時時刻刻刻意的逃避著,安慰著自個,讓自個莫要多看,莫要多想,得穩(wěn)住心神,無能為力的時候,就讓時間去決定著一切吧。
說不定待時間長了,說不定倦了,厭了,屆時又是一派新的局面,屆時在做新的打算吧。
其實她心里始終知道,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假象而已罷了。
不只盯著瞧了多久,春生忽的醒悟過來,只猛地抓緊了一旁歸莎的手,嘴里喃喃的道著:“歸莎姐姐,我想要出府一趟——”
歸莎見春生方才還好好地,只不知怎地,忽然之間呼吸就急促了起來,默默地盯著她瞧了一眼,拉著她的手回著:“你的休值,現(xiàn)如今可不歸我做主,你得去與主子爺說。”
頓了頓,又問著:“是不是想家里呢?”
春生只胡亂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