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與顧溱城的再次重逢,便是為了要遇見他。
人生的際遇就是這樣的奇妙,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偏偏就那樣抵死的糾纏上了,如果時間能夠重來,顧溱城笑著說,石青,他注定不屬于我。
那一刻,她臉上的灰敗,竟讓石青頓時心酸難耐。
有人說,她與他的相識,不是為了成全他與她,便是為了成全他與她身邊的她。
溱城身邊的石青卻從不這樣認為,他從來就未成全過她。
這世間的愛情,有無數種姿態,無論是細水長流如春日般溫暖的美好,亦或是轟轟烈烈如狂風暴雨的狂熱,你所能夠想到的最好的愛情,這世間都可以找尋得到——
除了···這樣不清不楚,不尷不尬,不好不壞的。
從未有人看好過這樣一種,包括石青她自己。
與徐少邱相識是在一場大學同學的聚會上,其實也不能完全算作是同學聚會,說是一場大學聯誼的延續聚會也并不為過。彼時,外語系與金融系舉行聯誼活動,一時成功撮合了好幾對,此項活動便得以延續了下來,一直延續到了畢業后好幾年,貌似仍然在繼續。
石青曾經的大學生活較為繁忙,忙著看書,寫論文,爭取考試名列前茅,得以拿到高額的獎學金,在那樣一座高等學府里,資優的學者比比皆是,她要很吃力很吃力才能如高中那般在名次上占有一席之地。然后空余的時間皆是用兼職打工給填得滿滿的,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與同學們相處亦或是培養感情。
那樣肆意的聚會,除了頭一回略微強制性的參與了一次以外,余下便少有看到過她的身影。
或許,于那之后,也有人曾輾轉聯系過她幾回,彼時,她還沒有手機,與大學同學包括室友之間的感情也并不怎么深厚,許多人要努力想許久許久,才能夠勉強的想起她這個人來,均是費力的道著:“哦,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是那個短頭發的女孩兒是吧,她好像喚作···是喚作石青吧···”
這么多年以來,除了成績以外,她向來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畢業后這么些年,還是頭一年參加過一次同學聚會,那會兒都已經踏出校園步入社會了,每個人的變化極大,原本就不怎么熟悉的,愈加陌生,覺得怪沒意思的,后來的幾次都給推脫了。本就不是什么舉足輕重的人物,自然沒什么人在意的。
只是沒想到那么湊巧。
還是上回下課的時候,經過操場那會兒突然遇到了特意回母校探望恩師的顧溱城,說實話,那會兒她并沒有認出她,她抱著課本沿著操場往里面的教師職工宿舍走去,卻老遠便瞧見從宿舍大樓里走出來一個婀娜多姿的身影,因平日里這樣的景象在校園里并不多見,她免不了多看了兩眼。
迎面而來的女子穿著一席大紅連衣裙,巴掌大的臉上戴著一副高檔的太陽眼鏡,從遠處款款而來,美麗得不可方物,北方有佳人,一顧傾城,再顧傾國,大抵也不過如此吧。
石青的視力并不算好,并沒有瞧清楚來人具體的面相,只依稀覺得是個極為漂亮的女人,待她走近后便禮貌性的收回了視線,只在擦肩而過之際,忽然聽到有人疑惑的喚了聲:“石青?”
石青一抬頭,這才發現佳人那張臉似乎有些許熟悉。
石青呆愣了許久,這才反應過來,只試探性的喚道:“顧···溱城?”
便見佳人摘下了臉上的太陽鏡,勾在指尖隨意的搖晃著,卻是笑著看著石青道:“果然是你,沒有想到回國后遇到的第一個老同學竟然是你——我的下鋪女孩!”說完視線上上下下的在石青身上來回打轉,末了,只停留在她的臉上,半晌,挑眉笑道:“你還是老樣子。”
石青聽了,只略微尷尬的笑了一下,道:“你卻是越來越漂亮了,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其實大學四年,顧溱城與她的關系也只僅限于上下鋪,最深的交情不過是在一回重要的課堂點到時幫她應付了一下而已,她們兩個是寢室里最忙碌的兩個人,她自是忙著打工賺錢,而顧溱城么該是忙著花錢吧。
兩人素來沒有什么交集,不過幾年下來到底是知道的,顧溱城跟另外兩位室友的關系惡劣,貌不合神常離,所以,相反,她與她倒還算是相敬如賓的。
顧溱城一看便是有錢人家的女兒,本地人,她當年一進學校便轟動了整個外語系,系花的光環纏繞著她整整四年,即便每一屆又有新鮮血液的注入,卻仍沒有哪一朵花如她這般力壓群芳。如今,倒是更加美艷得不可方物了。
反觀石青,個子不高,偏瘦,五官細看其實很精致,臥蠶眼,瓊鼻,飽滿的唇。笑起來眼睛彎彎地,如同月牙兒,盡管極少這樣的笑過。這樣的五官單看皆是精致好看,只湊在了一起不知為何便覺得相貌平平,半點也不出眾了,好在還有皮膚白這項特點。
兩人素來不是一路的,不痛不癢的寒暄了幾句,一時互換了號碼,以為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卻沒有想到,過了幾日,便接到了她的電話,約她出去一起逛街,喝咖啡。
石青隨著一同外出吃過兩次飯,只因后來忙著月考的事情,一時推了幾次,便漸漸地斷了聯系,卻沒有想到遇到了同學聚會,便又聯系上了。
她原本是想要如同往常那般推了的,只這日,顧溱城親自過來接她,便也不好多做推辭。
顧溱城親自下車為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搖晃著手中的車鑰匙沖她笑模笑樣的道著:“剛到手的,有沒有興趣先去溜一圈?”
許是這一日顧傾城臉上的笑容過于肆意,張揚,是石青極為陌生且打小便不由自主極為渴望的一種與生俱來的魅力,石青不由盯著瞧了許久,終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這一年是石青待在北京的第七個年頭,她在北京一所有名的中學當英語老師,每□□九晚五的生活,這座大城市里大多數人的生活方式,亦曾是她年少時最大的祈盼。
她打小生活在南方的小鎮,是個典型的南方女孩,小鎮古色古香,小橋流水,丁香人家。家鄉河流密布,放眼望去,視野里全是大片大片金燦燦的稻穗。
秋收的季節,母親勤勞的身姿總是掩下疲憊,搬著竹床躺在月亮下乘涼時,母親總是一邊替她細細打扇,一邊在她耳邊嘮叨道,就你大舅家,那才叫過生活,一年到頭來也不用下田干農活,吃著國家糧,一個星期還有兩天的休息,將來我們家青兒長大了也要過那樣的生活才好啊。
母親的聲音里有著超越她這個年齡的滄桑和疲憊,就像大多數農家婦女般,她的生活日益瑣碎,那個時候石青還小,總是看不懂母親卑微姿態下,原來剩下的是無謂,還有就是,對她小小的執念。
大舅在鎮上的一座中學當老師,教學語文,那個時候還叫語言,她長大上初中后就在大舅的座下拜讀三年,對大舅她是尊敬和喜愛的,這一切都源自于母親無意識灌輸的瑣碎思想。
那個時候,便暗自下決心,以后長大定要當一名如大舅般優秀的教師,每個星期休息兩天,吃國家糧,每每想起,她的腦海里定能浮現出母親那張熱淚盈眶的面容,雖然后來那情那景永遠都只可能出現在夢里。
從夢里回到現實,眨眼之間便已到達,可是大多數的夢想卻往往成不了真,唯有慶幸,最初的這一個到底還是咬牙實現了。
最終兩人在聚會上姍姍來遲,后來與顧溱城漸漸熟悉了起來,這才知道這是她的一貫作風:最重要的人總是最后一位出現的。
同學聚會是在京城有名的星級酒店舉辦的,包了最豪華的包間,幾年不見,每個人似乎變化不小,平日里遇見了,保管不會像她與顧溱城那樣幸運,一眼便認出來了。
瞧著似乎都混得不錯,也是,從她們學校走出來的不是社會精英便是人中翹楚,自是不會有差的。有的本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姐,一如既往的風光無限,有的開了公司當了老板,有的在百強企業里混得如魚得水,有的剛從國外留學回來,班上還出了位明星,已經小有名氣了,混得最普通的該算是一些尚且還在繼續攻讀學業的學者及像石青這樣一枚普通得再普通不過了的中學老師了吧。
此番仍舊是與金融系的那個班一起,比她們高兩屆,最初那幾對中還是有一對成功的走到了最后,下個月的婚禮,是以,此番聚會算作是一種對青春的紀念及見證吧。
因著顧溱城的到來,場面騷動了一把,她也避免不了成為了一次矚目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