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更,李青山早早起來練了一遍強身拳,然后開始誦讀詩書。前段時間的游歷,極難得時間和環(huán)境來讀書,如今來到桃花書院,文氣正濃,于是按捺不住要讀書。
桃花書院雖在燦爛桃花林中,但建筑物卻極為純樸淡雅,青舍密密,房屋麻麻。他所居之處是一處寂靜的雅苑,但也擔心吵鬧到別人,自然不敢大聲朗誦,卻兀自輕輕念起,音量僅止于雅苑之內(nèi)。
待到旭日東升,朝霞滿天,書院內(nèi)忽然響起十數(shù)次鐘聲。李青山聞聲出院門一瞧,只見各院、各園的白衣儒冠書生、玄色勁裝武者紛紛爭先恐后朝一處地方趕去。他暗暗納悶,也隨著人群悄悄跟著走去。
來到一處大坪地上,只見眾人都端坐在坪地上。大家?guī)缀醵际莾煞N著裝,一種是白衣儒冠,幾近千人;一種是玄色勁裝,約有數(shù)百。白衣儒冠行列中,上官英才、上官英華以及昨天下船見到的中年儒士在其內(nèi)。玄色勁裝行列中,昨天見過的冷面老者、前些日子在客棧遇到的錢老三等人在其內(nèi)。大家都是神色恭敬,眼神崇拜,仰望著坪中高臺。
高臺之上安放一張刺猬紫檀雕花畫案,案臺上放著一個精致古樸檀香爐,爐里正有一絲青煙飄起。臺上文房四寶齊備,幾部古卷整齊疊放。案臺前,一張花梨木官帽靠背椅子里,一位青色布衣、玄色儒帽的夫子先生正襟危坐,準備開言講學。
李青山定睛一看,差點驚呼出聲。那夫子先生,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上官老先生”?一別八年,如今他雙鬢已略微斑白,面容清瘦,但仍是溫文爾雅,雙目有神。
他激動之情溢于言表,正想打招呼 ,卻見最前排的上官英華朝他連連招手,指著她旁邊的蒲團,暗示他過來坐下。上官英才和沈明月也在一旁,朝他點頭示意。
他趕忙走過去,在上官英華旁邊坐下,就聞到一股清雅幽香傳過來,情不自禁斜眼偷瞧。只見上官英華今日著的白色紗衫,秀發(fā)挽在儒冠內(nèi),露出白玉似的脖頸,側(cè)顏如白瓷嵌紅,睫毛修長。
李青山趕緊把持定神,正眼望著“上官老先生”,靜心聽他講學。
上官老先生早已看到他,并不出聲理會。待眾人終于到齊,只見那個中年儒士站起,高聲宣告:“大家肅靜,恭請夫子開講!”
全場立馬安靜,都齊刷刷望著臺上的老先生。
李青山心想:“上官老先生的地位甚是尊榮,如此多儒生和武者都對他畢恭畢敬。一說他開講,就鴉雀無聲。所謂夫子講學,不就是之乎者也。當年老先生教自己,不也是教四書五經(jīng)、諸子百家、經(jīng)史子集?且聽他講什么?!?
可出乎他的意料,上官老先生開言,并沒有直接開講之乎者也,而是說道:“今日谷雨,雨生百谷。凡我東州之人,敬天地,遵時令,守仁義,講四德。我今日前來,既是遵天地時令,來察看本院所轄各郡各縣稼穡農(nóng)事,也是遵我崇文宮之規(guī),到各書院周游講學,恭勤不怠,勤教不輟。”
李青山內(nèi)心暗暗驚訝,心想上官老先生竟是崇文宮的?崇文宮,上官姓,那豈不是和上官經(jīng)綸是一家?上官老先生竟是這么大來頭!
他正思索著,卻聽見老先生繼續(xù)說道:“凡我東州各書院,修文為主,學武為輔。學文是要大家學圣人之言語、習先賢之大智慧,知曉仁義禮儀,崇文重教。學武乃是為了強身健體,庇護我東州萬千生民,保境安民。如今天下,武道猖狂,我東州若不輔以學武,如何保護妻兒、保護東州?!?
“我來此,既要講學授武,又要考學考武。今日第一日,考學就由我崇文宮修文殿學士孟朝起主持。”說罷,指了指那個中年儒士。中年儒士孟朝起轉(zhuǎn)身朝眾人施禮。
“考武,就由我崇文宮修武殿冷面修羅余萬千主持。”說罷,指了指那個冷面老者。冷面修羅余萬千起身朝眾人示意。
隨后,他站起到臺前,衣袖一揮,朗聲說道:“各遵部署,去吧。明日再在此講學!”
眾人起身施禮,魚貫而行,有序散去,只余老先生、孟朝起、余萬千、上官英才、上官英華、沈明月、李青山等數(shù)人待在原地。
上官老先生緩緩走下臺來,朝著孟朝起、余萬千說到:“你們速速各自前去主持文、武考學,務必事事巨細、從嚴從苛,造冊記錄實績,過些時日交給我查閱。去吧?!?孟朝起和余萬千同時回復了一聲“是”,領(lǐng)命前去。
上官老先生走到李青山面前,輕輕撫著他的頭,也看著沈明月,和藹說道:“青山,明月,長這么大了呢?!?
李青山眼眶濕潤,正想答話。卻只聽旁邊的上官英華牽著老先生的手臂,撒嬌說道:“爹,你怎么認識這個臭小道士。”
爹? 李青山愣在原地,包括身后的沈明月也完全愣住了。上官老先生是上官英才和上官英華的爹,那不就是大名鼎鼎的上官經(jīng)綸,那不就是東州之主、三圣之一的文圣?!
老先生支吾說道:“啊,這個嘛,這個......就是你六歲時候,我不是出了趟遠門,去了兩年嘛,就是去仙來山給這小子教書?!?
上官英才兩兄弟心里一驚,懸在心頭多年的疑惑終于解開。那兩年他們總是問娘親,父親去了哪,娘親總是支支吾吾說出了遠門。父親回來之后,也不說去了哪,每次他們問起又總是支支吾吾。也是因為缺了那兩年,上官英華才如此膩著父親,這一次從自己的瑯?gòu)謺哼^來,明著是來看哥哥上官英才,暗地里其實是來等候父親。
上官英華惱怒說道:“好呀,爹爹,自己兒子女兒不要,跑去一個荒山野外教一個小道士!”
她頓了頓,惱火說道:“難不成他是你在外生的私生子?”
上官英才喝道:“英華,莫要胡說。怎么敢這么頂撞父親呢!”
上官英華撅著小嘴,冷冷盯著父親不說話。
上官經(jīng)綸打哈哈說道:“我就知道說了,你倆會生氣,以及胡思亂想。當年,東南一帶紫氣大盛,我和老道士張云舍按照天象去尋找,不就是遇到這個小道士 。只不過是被老道士張云舍捷足先登,帶回仙來山。我就給了一個六年之約,答應在其六歲之后,去教他兩年書。爹爹為人最重信義,更何況是當著老道士的面許約,所以就去赴約了?!?
上官英華嬌嗔道:“那爹爹以前都沒告訴我們,也怪不得此刻我們胡思亂想。”
上官經(jīng)綸說道:“你們那時候還年幼嘛,未必能理解。此刻當著青山的面說了也好,嘿嘿,他可一直不知道我是上官經(jīng)綸?!?
李青山撓了撓頭說道:“確實不知先生是響徹天下的文圣。我竟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得文圣教兩年書,受益匪淺。如今在此再見老先生,真是開心至極!”
上官經(jīng)綸笑道:“你不知也不奇怪,你就沒出過仙來山,不知天下事。我和老道士及褚四海都沒說,你怎能知道。昨天我和褚四海在暗地里看著你們胡鬧哩。明月的武功很不錯,很有大家風范。你嘛,我看你身子健壯挺拔,氣質(zhì)也很不錯,讓我看看你內(nèi)功修為!”
說完,手一伸,已經(jīng)搭上李青山的肩膀。李青山只覺得全身有一股溫和的力道灌入丹田中,自己的太虛太玄真氣不禁自覺抵抗。
上官經(jīng)綸忽的收回手,說道:“極好!極好!這內(nèi)功根基極為扎實,全身經(jīng)脈已通,太虛太玄功已達合神境后期。不就即將突破,達到入虛境。老道士是不是閉關(guān)了?”
李青山點點頭,答道:“嗯,他閉關(guān)之后,我才下山來游歷。”
上官經(jīng)綸說道:“嗯,他這是用自己內(nèi)力助你打通經(jīng)脈及破鏡,真是難為他。他這一閉關(guān),一時半會不出來,或許出來之時就是通明境了。有他這一助力,你此刻的內(nèi)功修為,只怕不在余萬千之下了?!?
旁邊的上官英才和上官英華大為震驚。不在余萬里之下,意思可以比肩七階中期的高手了。那之前的被捕,豈不是故意為之,是為了誘引自己出來?
上官英華對著李青山惱羞說道:“我不信,我們來比試比試。”
李青山連連搖手,慌忙答到:“我不會武功招式,不來不來!”
上官英華見他如此,更是惱火,嗖的跳開一步,擺出架勢,要和李青山打架。
上官經(jīng)綸對這個寶貝女兒哭笑不得,說道:“你可打不過他。再說,你穿著紗衫裙子呢,這還要打打殺殺,多不斯文。穿著女兒裝好看多了,也不必老是女扮書生啦!”
上官英才和沈明月在旁嘻嘻笑出聲來。李青山也覺得有趣,但是卻萬萬不敢笑出聲來。
上官英華足下一頓,臉紅說道:“爹爹,你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的!”
上官經(jīng)綸哈哈笑道:“看到你們幾個,我甚為開懷。沒想到是今日,我們在此齊齊會面。這段時間,你們都在此吧。我親自帶一帶你們,中秋之時,到崇文宮參加萬秀群英會!”
說罷,引著眾人朝禮圣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