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落地，發出清脆一響。
蘇硯的手掌仍死死壓在地面裂紋上，指縫間滲出的血順著巖縫往下淌，混進那些正在緩緩爬行的金線里。他能感覺到逆命刻印的力量正從右臂不斷流失，銀紋像活物般往肩頭蔓延，皮肉撕裂的痛感一陣陣往上沖。但他沒松手。
首領低頭看著纏上鞋底的金線，神情微凝。那道細線并未立刻發動攻擊，而是靜靜貼附，仿佛在等待什么。他沒有急著抹除，反而抬起眼，目光穿過黑霧，落在蘇硯臉上。
“你以為這種殘余反應機制還能操控？”他聲音低沉，“它早已腐朽。”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右掌猛然下壓。黑焰自掌心噴涌而出，直沖地面。金線在火焰觸及的剎那劇烈震顫，隨即斷裂，光芒迅速黯淡。
蘇硯悶哼一聲，喉頭翻涌，強行將血咽了回去。他知道那一擊不是沖著他來的——是沖著地底能量傳導路徑。對方不僅察覺了金線的源頭，還精準切斷了它與封印之地核心的連接。
四周空氣重新被黑霧填滿，壓迫感再度降臨。
蕭千絕拄著斷口參差的刀，單膝跪地，額角青筋跳動。他抬頭看向首領背影，眼神一凜。剛才那一輪合擊雖未命中，但對方在釋放黑焰前，肩膀有極其短暫的下沉動作，像是體內靈流回縮蓄力。這個細節只有在他正面硬接時才能看清。
玄月靠在石柱后，右手掌心的傷口又被幻絲拉扯開，血順著指尖滴落。她盯著首領左腳踝——那里曾被她的幻釘刺入寸許，現在走路雖無異樣，但在每一次發力前，腳腕處的黑霧會微微波動，像是護體靈流在修補舊傷。
洛九璃倚著巖壁，指尖最后一縷微光也熄滅了。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目光落在蘇硯身上。他的左手依舊按在地面，哪怕金線已斷，也沒有移開。那不是徒勞堅持，是在感知。
蘇硯的確還在感知。
就在首領發動黑焰的剎那，他捕捉到了一絲異常——對方每一次全力出手后，周身翻滾的黑霧都會出現半息的停滯，像是靈流運轉到了節點，必須重新凝聚。這不是破綻，而是節奏中的呼吸。
只要抓住那個呼吸的間隙。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彌漫開來。趁著首領還未再次抬手，他用舌尖血在巖面上快速劃下三道短促波紋。那是他們早年逃亡途中定下的暗號：時機將至，準備協同。
洛九璃眼角掃到那三道血痕，瞳孔微縮。她不動聲色地將右手貼在巖壁上，掌心殘留的一絲溫熱開始緩慢聚集。不是靈力，是體溫與巖層摩擦產生的微弱靜電，勉強能激起一點光塵。
蕭千絕抬頭，目光掠過地面，看到血紋的瞬間，肌肉繃緊。他緩緩將刀橫在身前，斷裂的刃口對著首領側腰方向。剛才那一斬雖然被擋，但他記住了對方防御時右肋的收縮幅度。
玄月指尖輕顫，幻絲從袖中滑出，在地上無聲擺動三次——回應就緒。
蘇硯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首領的動作。
果然，片刻后，那人再度抬手，掌心黑光凝聚，越來越盛。黑霧在他周身旋轉，速度加快，顯然下一擊將更為猛烈。
就是現在。
蘇硯猛地一掌拍地。
洛九璃指尖驟然彈出一道極細的光塵，快如飛針，直射首領雙目。距離太遠，威力太弱，根本不可能造成實質傷害。但她要的只是那一瞬的干擾。
首領眉頭一皺，本能偏頭閃避。雖只是一毫米的移動，卻讓他的出手節奏慢了半拍。
蕭千絕暴起，刀鋒橫斬而至，目標仍是側腰。這一擊比之前更快，更狠。刀氣破空，撕開黑霧，重重撞在對方護體靈流上。轟然一聲，黑霧炸開一圈漣漪，首領身形微晃，腰側衣袍被撕開一道口子，皮肉泛紅。
玄月的幻絲幾乎同時貼地疾掠，繞過碎石，纏上其左腳踝。這一次她沒有強求束縛，只是借力一扯。首領落地時重心略偏，右腳踩空半寸，靈流運轉頓時滯澀。
蘇硯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猛撲上前，逆命刻印銀光暴漲，右掌直拍首領胸口樞紐位置。這一擊凝聚了他所有殘存力量，速度快得幾乎留下殘影。
黑霧倉促凝成護盾，但因靈流尚未完全回流，護盾薄弱。蘇硯一掌結結實實拍在上面，沖擊力透過屏障傳入體內。
首領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黑血，身形連退兩步，掌心即將釋放的黑焰失控偏斜，轟向巖頂。巨石崩裂，碎塊砸落，煙塵四起。
蘇硯也被反震之力逼退，右臂裂紋瞬間加深，鮮血順著袖管流下，在地面拖出一道濕痕。他單膝跪地，喘著粗氣，卻仍抬頭緊盯對手。
首領站定，抬手抹去唇邊血跡，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動。他低頭看了看胸口，又看向蘇硯，聲音冷了幾分：“你們……發現了？”
沒有人回答。
蕭千絕拄刀而立，左肩不斷滲血，卻將刀橫在胸前，守住左側通道。玄月退回陰影，右手顫抖著摸向腰間秘器，另一只手悄悄纏上新的幻絲。洛九璃靠著巖壁，指尖再次泛起微不可察的光點，像是灰燼里未滅的火星。
蘇硯撐著地面，慢慢站起。他的右臂已經麻木，銀紋蔓延至肩胛，邊緣開始發黑。他知道這具身體快到極限了。
但首領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剛才那一連串協同打擊雖然未能重創對方，卻打破了他靈力運轉的連貫性。每一次出手后的停頓變得更明顯，黑霧翻滾的速度也慢了下來。他在調整，也在防備下一次集火。
蘇硯緩緩抬起左手，指尖在地上輕輕劃了一下。
新的波紋悄然成形。
蕭千絕眼神一動。
玄月呼吸微凝。
洛九璃的指尖，光點微微閃爍。
首領察覺到了他們的動作，緩緩抬手，黑光再次在掌心凝聚。這一次，他沒有急于進攻，而是步步逼近，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微微震顫。
蘇硯盯著他腳下的影子。
當那道影子因步伐交錯出現分裂的瞬間，他忽然開口：
“你真的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