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重新聚攏，陣紋在地面緩緩亮起，像被無形之手一筆筆描回。蘇硯趴在地上，右臂幾乎動彈不得，但他能感覺到那股反沖之力正在消散，敵人的樞紐已經開始修復。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用左手撐起身體，肩膀撞上巖壁才勉強站穩。視線掃過三人——洛九璃靠在石縫邊，指尖微微發顫；蕭千絕半跪著，刀插進地縫維持平衡；玄月低頭看著掌心，那枚殘釘邊緣已經發黑。
“他們要合陣了。”蘇硯聲音低啞，“不會再有第二次破綻。”
洛九璃抬眼看向他：“你還能動？”
“不是能不能。”他蹲下身，左手食指沾了點血，在地面劃出一道弧線，“是必須現在做。”
血痕連成簡圖，標出八極鎖靈陣的六處節點。他指著東北角：“剛才那一瞬，我看到他的手比別人早抬半寸。他是活樞，負責把首領的指令傳進陣眼。只要他斷一次，整個節奏就會卡住。”
蕭千絕冷笑：“你說得清楚，可我們現在誰都沒力氣沖上去砍人。”
“沒人要沖。”蘇硯抬頭，“我們不破陣，我們讓它自己亂。”
玄月皺眉：“怎么亂？”
“他們依賴命令同步。”蘇硯指尖點在圖中央，“每一輪合擊前，首領通過指環釋放信號，七人同時響應。但信號傳遞需要時間——從他到活樞，再到其余六人，有微弱延遲。剛才我們制造的錯拍，就是利用這個間隙。”
洛九璃盯著圖看：“你是想讓他們‘聽錯’命令？”
“不是聽錯。”蘇硯搖頭，“是讓他們以為命令來了，其實沒有。”
短暫沉默。
黑霧中，符文又亮了幾分，陣型輪廓逐漸清晰。
“你要騙他們提前發動？”玄月問。
“對。”蘇硯收回手指，“蕭千絕虛劈右側，逼他們做出防御反應；玄月用幻絲干擾腳步落點，讓兩人結印慢半拍；洛九璃在第三瞬啟動干擾陣，打亂靈流同步。三重疊加，他們會誤判節奏，出現脫節。”
蕭千絕瞇眼：“然后呢？等他們自己崩？”
“然后我送一股力進去。”蘇硯指向能量球底座，“不是攻擊，是引導。把逆命刻印的力量順著陣紋推過去，灌進他們的樞紐節點。只要他們在失衡狀態下接收這股外力，反噬會直接沖擊中樞。”
洛九璃臉色變了：“那種反沖，你也扛不住。”
“我不扛。”蘇硯看著她，“我只負責送出去。剩下的，看他們自己能不能穩住。”
巖壁震動了一下，像是某種力量正在重新凝聚。
玄月握緊最后一縷幻絲：“我的幻釘只剩三根，最多控兩步距離。”
“夠了。”蘇硯說，“讓他們踩空一次就行。”
蕭千絕低頭看著自己的刀，刀刃上有幾道裂口。他試著抬起右臂，肌肉抽搐了一下，終究沒放下：“我還是佯攻？”
“這一次不一樣。”蘇硯目光沉下來，“你不出全力，但他們必須當真。你要讓他們覺得，這一刀是真的要切進陣眼。”
“所以我要演得像一點？”蕭千絕扯了下嘴角。
“你要讓他們怕。”蘇硯聲音壓低，“怕我們還有后手，怕我們根本不打算活出去。”
空氣凝了一瞬。
洛九璃慢慢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光：“五息……我已經快到極限了。”
“五息就夠了。”蘇硯點頭，“你在他們結印第三瞬出手，早一秒太顯眼，晚一秒來不及。”
“你怎么知道什么時候是第三瞬？”玄月問。
“我能感。”蘇硯閉了下眼，“逆命刻印還在連著銀線，他們的靈流波動會先傳到我這邊。”
他睜開眼，看向三人：“等我撲出去，就是信號。你們按順序動，不能快，也不能慢。”
蕭千絕盯著他：“你確定你能撐到那時候？”
蘇硯沒回答。他低頭看了看右手，裂紋已經蔓延到肘部上方，血順著小臂往下淌，在腕骨處滴落，砸在圖上，模糊了一角。
他用左手抹去那滴血，重新畫出一點。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說。
洛九璃忽然開口：“你送進去的那股力，如果沒能倒灌，而是反彈回來……”
“它不會回來。”蘇硯看著她，“我會把它鎖在輸出端。就像開閘放水，但我不會站在下游。”
“可你的刻印已經裂了。”她聲音輕了些，“再強行催動，可能會碎。”
“那就碎。”蘇硯直視她，“總比等死強。”
巖頂傳來輕微響動，像是石屑掉落。黑霧開始旋轉，陣紋亮度提升，八極鎖靈陣正在恢復壓制狀態。
玄月將最后一枚幻釘按進指腹，藏進袖口縫隙。她靠著石縫挪了半步，讓自己處在側翼陰影里。
蕭千絕緩緩拔出刀，刀尖拖地，發出細微摩擦聲。他蹲下身，左腿屈膝，右臂貼緊肋側，調整重心。
洛九璃雙手交疊于胸前，十指微曲，靈力在掌心形成一圈極淡的光環。她閉上眼，呼吸變得綿長。
蘇硯最后看了一眼能量球。那團光依舊懸浮，內部流轉的速度似乎變慢了。他知道，那是封印之地本身的能量在平復。一旦完全穩定，再想借勢就難了。
他彎腰，左手撐地，將體內殘存的靈力注入銀線。地面微光一閃，隨即隱沒。連接仍在。
“他們快好了。”他說。
沒人回應。
黑霧中央，首領緩緩抬起右手，指環上的黑光開始匯聚，像是在準備新一輪合擊指令。
蘇硯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里的腥甜。他伏低身體，像一張拉滿卻未松弦的弓。
“記住順序。”他低聲說，“我動之后，蕭千絕立刻出刀，玄月緊接控距，洛九璃數到第三瞬，出手。”
三人微微點頭。
蘇硯盯著東北角那個身影。那人站姿筆直，雙手垂落，但每次呼吸時，手指都會不自覺地抽動一下，像是在預演接下來的動作。
就是他。
黑光越聚越亮，首領的指環開始震動。
蘇硯膝蓋微屈，左腳向前挪了半寸，重心前移。
“等我信號。”
他的手指摳進地面裂縫，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黑霧翻滾，符文全部點亮，八極鎖靈陣即將完成重構。
蘇硯屏住呼吸。
首領的手指終于落下。
就在那一瞬，他猛然抬頭，眼中閃過一道銀芒。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