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線垂在蘇硯頭頂,距離發絲不過三寸。他屏住呼吸,右手緩緩抬起,指尖將觸未觸之際,左腳微微后撤半步。
就在這一瞬,地面淺溝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剎。緊接著,兩側巖壁發出低沉的裂響,數十道縫隙同時張開,黑鐵箭矢如雨射出。
蘇硯猛然后仰,身體貼地滑退,一支箭擦著胸口掠過,釘入后方石壁,尾羽嗡鳴不止。他翻滾起身,大喊:“貼墻!別進通道中央!”
洛九璃反應極快,掌心青光暴漲,一道弧形屏障瞬間展開,幾塊墜落的碎石撞上光面,炸成粉末。蕭千絕橫刀疾掃,三支近身箭矢被斬斷,殘骸落地時仍顫動不止。玄月早已躍起,足尖點在左側刻紋凸起處,借力騰身上移,匕首插進頂壁裂縫穩住身形。
“有節奏!”蘇硯背靠左壁,手掌緊貼刻紋,感受到一股微弱震感正從深處傳來,“每次攻擊前,這里會先發熱。”
話音未落,頭頂巖層再次松動,一塊巨石轟然砸下,正落在剛才眾人站立的位置,塵霧彌漫。碎石滾落間,那道淺溝邊緣開始滲出淡灰色霧氣,隨風飄散。
蕭千絕吸入一絲,動作頓時一滯,右腿未能及時收回,險些被另一波箭矢射中膝彎。玄月從上方甩出匕首,刀柄卡進石縫,形成支點,順勢拽他側移數尺。巨石砸地,震得整條通道簌簌落塵。
“灰氣讓人遲鈍。”玄月落地,迅速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袋,倒出幾粒褐色藥丸分給三人,“含住,能撐一炷香。”
蘇硯接過藥丸放入口中,苦澀味立刻蔓延開來。他繼續貼壁前行兩步,目光鎖定前方一處刻紋密集區。那些符號并非隨意排列,而是以某種規律循環亮起——先是外圍一圈螺旋三角泛起微光,隨后內層的斷弧雙線隨之閃爍,幾乎在同一剎那,新一輪機關啟動。
“三角是預警。”蘇硯低聲說,“雙線亮起時,攻擊馬上到來。”
洛九璃點頭,手中玉簡浮現出剛剛記錄的符號序列。“三息間隔,每輪遞增一支箭矢,落石位置也隨我們移動調整……這不是隨機陷阱,是活的系統。”
“它在學習我們的走位。”玄月冷笑,“誰設計的這套東西,根本就沒打算讓人活著走出去。”
蘇硯沒有回應,而是沿著左壁一步步向前摸索。越靠近深處,刻紋越復雜,有些甚至嵌入巖體內部,只露出半截線條。他的掌心不斷傳來脈沖般的震動,每一次都與機關啟動前的能量波動吻合。
“這些紋路不只是開關。”他忽然停下腳步,“它們像在傳遞信息。之前我們在岔口感覺到的行為慣性……也許不是錯覺。有人曾經反復走過這條路,而這些機關,記住了他們的應對方式。”
蕭千絕皺眉:“你是說,它會模仿過去的闖入者?”
“不,是復現。”蘇硯回頭看了他一眼,“它把每一次通過的過程都刻錄下來,變成新的運行邏輯。如果我們按常理躲避,就會落入前人失敗的軌跡里。”
洛九璃神色微變:“所以剛才那波攻擊,落石角度和二十年前某次記錄完全一致。”
“那就換規則。”玄月拔出最后一把匕首,眼神冷了下來,“我不走直線。”
她突然俯身,貼地疾行,繞過一道即將開啟的發射槽,在灰霧尚未擴散時沖至前方五步處,反手將匕首擲向高處一道隱蔽凹槽。金屬撞擊聲響起,但機關并未停止。
“沒用?”蕭千絕握緊刀柄。
“不是關閉機制。”蘇硯卻搖頭,“她是試探觸發點分布。”
果然,匕首落下之處,周圍三處刻紋同時亮起,形成短暫共鳴。蘇硯立刻上前,伸手觸摸其中一塊,皮膚下的逆命刻印驟然升溫,一段模糊的紋路映入腦海——那是完整的符號組合,包含啟動、追蹤、重置三個模塊。
“我看到了。”他聲音低沉,“這套機關由三組核心銘文控制。我們現在面對的是‘追影’模式,只要踏入范圍,就會被持續鎖定。唯一的破法,是讓控制系統接收到終止指令。”
“怎么發?”洛九璃問。
“用對應的符號序列激活終端。”蘇硯指向通道更深處,“前面還有個陣列,應該是主控接口。”
四人重新集結,保持低姿態推進。灰霧越來越濃,每吸一口,頭腦便沉重一分。蕭千絕咬破舌尖逼出清醒,刀尖點地開路。玄月攀附頂壁,隨時準備干擾高處機關。洛九璃手持玉簡,不斷比對新出現的符號順序。
行至約八十步,前方巖壁出現一處明顯凹陷,直徑三尺,表面布滿交錯刻紋。中心位置有一個手掌大小的凹槽,邊緣磨損嚴重,顯然曾多次使用。
“就是這兒。”蘇硯走近,右手懸于凹槽上方,卻沒有立刻放入。
他能感覺到,逆命刻印正在與整個陣列產生共鳴。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波動,像是某種召喚,又像是一種警告。
“你確定要碰?”玄月從上方躍下,站到他身側。
“如果不試,我們就只能原路返回。”蘇硯盯著那凹槽,“可回去的路已經被塌方封死。”
“萬一這是誘殺機制呢?”蕭千絕提醒,“前面沒人成功過。”
“但也有人來過。”蘇硯抬手,指向凹槽邊緣一處細微劃痕,“這個缺口的角度,和我在小鎮拓下的古印殘圖一樣。我父親留下的筆記里提過一種‘逆啟式’操作——不用匹配紋路,而是以錯位方式強行中斷循環。”
洛九璃迅速翻閱玉簡:“如果按你說的做,需要在‘螺旋三角’第三次亮起時,將刻印之力注入凹槽,但方向要偏轉十七度。”
“我能做到。”蘇硯深吸一口氣,口中藥丸已化盡,舌根只剩苦底。
他等待片刻,直到第一輪三角符號亮起,接著第二輪,心跳隨著節奏加快。第三輪光芒浮現的瞬間,他猛然將右手壓入凹槽,掌心刻印全力釋放,同時手腕向外擰轉。
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從巖壁內部傳出,像是齒輪錯位咬合。所有刻紋的光芒開始紊亂閃爍,原本規律的三息間隔徹底打亂。箭矢發射槽忽開忽閉,一支剛射出一半的箭卡在縫隙中,發出吱呀悶響。
“有效!”洛九璃低聲道。
可就在此時,地面劇烈一震。灰霧突然停止擴散,反而向凹槽方向倒流。蘇硯感到一股強大吸力從掌心傳來,逆命刻印竟被強行牽引,體內力量開始外泄。
“不對!”他試圖抽手,卻發現手掌像是被黏住一般無法脫離。
“系統在反噬!”洛九璃上前一步,卻被一股無形力場推開。
玄月拔出腰間短刃,猛地插入凹槽邊緣,試圖撬動結構。金屬崩裂聲響起,短刃斷裂,但她成功讓能量流動出現短暫中斷。
蘇硯趁機抽回右手,掌心一片通紅,皮下金線隱隱龜裂。他喘著氣,盯著仍在震動的陣列,聲音沙啞:“它……不是要執行命令。它是想……吞噬使用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