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的手指距那漣漪核心僅剩寸許,空氣仿佛凝固。三元歸墟陣的光鏈正從兩側向中央收攏,能量交匯點處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滯澀——就是現在。
他指尖猛然壓下,金紋如針尖刺入水面,無聲沒入虛影胸口。整座法陣猛地一顫,中央虛影的輪廓出現瞬間扭曲,緊接著,一聲低沉如裂帛的嗡鳴自地底傳來。
“成了!”蕭千絕低吼,斷刀橫掃右側虛影肩部,借力躍退。玄月十指疾收,血紋自石縫中回撤,地面裂痕里殘留的暗紅紋路驟然熄滅。洛九璃雙手一松,符盤殘片徹底碎裂,銀光在她掌心閃了一下,隨即消散。
蘇硯沒有抽手。他能感覺到逆命刻印正順著指尖與那股古老能量糾纏,如同兩股水流在狹窄通道中對沖。他的手臂開始發麻,皮膚下浮現出細密的裂紋狀紅痕,像是體內力量被強行撕扯。
“別停!”洛九璃咬牙,一把抓住他后頸,將殘存的氣息灌入其經脈。那股力量雖弱,卻極為穩定,像一根細線牽引著即將失控的節奏。
蘇硯深吸一口氣,掌心刻印猛然收縮,將全部力量壓縮至一點,順著那道卡頓的縫隙狠狠扎進循環節點深處。
轟!
三道虛影同時爆開,金色光鏈如玻璃般寸寸斷裂,碎片四散飛濺,在空中劃出短暫的弧線后化為塵埃。原本籠罩四周的壓迫感瞬間瓦解,連呼吸都變得輕快起來。
他終于抽回手,整個人踉蹌后退,右臂垂落身側,指尖滴落的金血在石面上燒出幾個小孔。膝蓋觸地時發出悶響,但他沒倒下,只是撐住地面,緩緩抬頭。
前方,一道從未開啟過的石門正緩緩升起。門縫中透出幽藍色的光,映在四人臉上,帶著一絲冷意。
“動了。”玄月低聲說,從角落站起,左手腕上的布條已被滲出的血浸透。她沒看蘇硯,目光死死盯著那道門,“封印松了。”
洛九璃扶著斷裂的石柱站直,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她低頭看著手中碎裂的符盤,輕輕嘆了口氣,抬手指向門內:“里面有東西在回應剛才的能量波動……不是機關,是活的。”
蕭千絕拄著斷刀,左腿傷口再度崩裂,血順著小腿流到腳踝。他抹了把臉上的灰,冷笑一聲:“闖到這里,還怕里面有個活的?”
“不是怕。”蘇硯終于開口,聲音沙啞,“是它一直在等我們。”
他慢慢撐起身體,右臂仍無法發力,只能用左手扶墻。逆命刻印在他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疲憊至極的心跳。他知道剛才那一擊幾乎耗盡了所有底蘊,若再來一次,未必還能撐住。
但門已經開了。
玄月走到他身邊,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你剛才那一瞬,遲了半拍才動手。”
“我知道。”
“為什么?”
“因為我在確認。”蘇硯望著那幽藍光芒,“它們不是單純防御,而是在傳遞信息。那一卡頓,不是漏洞,是信號。”
三人皆是一怔。
“什么意思?”蕭千絕皺眉。
“它們想讓我們破陣。”蘇硯緩緩道,“否則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破綻。”
洛九璃眼神微變:“你是說……這是陷阱?”
“不。”蘇硯搖頭,“是邀請。”
空氣靜了一瞬。
玄月冷笑:“你還真敢往里走。”
“我已經沒得選。”他往前邁了一步,左腳踩在門檻上,藍光立刻順著鞋底蔓延上來,像是某種檢測機制正在掃描。
石門內的空間比想象中開闊,地面鋪著黑色石板,中央立著一座半人高的祭壇,上面懸浮著一枚殘缺的刻印圖騰。那圖騰不斷明滅,形狀竟與蘇硯掌心的逆命刻印有七分相似。
“那是……”洛九璃瞳孔微縮。
“上古刻印的核心模板。”玄月喃喃,“傳說中,所有刻印之力的源頭。”
蕭千絕握緊斷刀:“如果真是源頭,為什么只剩一半?”
沒人回答。
蘇硯一步步走向祭壇,每走一步,體內的刻印就震一下,像是在共鳴。當他站在祭壇前時,那殘缺圖騰突然劇烈閃爍,一道光束射出,直照他胸口。
他沒有躲。
光束穿透衣衫,落在逆命刻印上,兩者接觸的剎那,一股龐大信息流涌入腦海。畫面一閃而過:遠古戰場、神隕之地、一名披袍男子將一枚圖騰封入少年心口,低語一句——
“記住,你才是真正的容器。”
蘇硯猛然睜眼,額頭冷汗滑落。
“怎么了?”玄月察覺異樣,上前一步。
他抬起左手,指向祭壇背面。那里有一行幾乎被磨平的銘文,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清。
“找到了。”他說。
洛九璃走近細看,念出聲:“‘當三陣歸寂,逆者執鑰,門啟之時,神魂重聚’。”
“鑰匙?”蕭千絕冷笑,“我們拼死破陣,就是為了送誰回來?”
“不是誰。”蘇硯盯著那行字,聲音很輕,“是它認出了我。”
話音未落,祭壇突然震動,殘缺圖騰緩緩旋轉,背面露出一道凹槽——形狀與他掌心刻印完全吻合。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尖還在顫抖。
玄月突然抓住他手腕:“你要放進去?”
“它在召喚。”他說,“而且……我能感覺到,里面的東西,認識我。”
“你瘋了!”蕭千絕厲聲道,“誰知道這會不會喚醒什么不該醒的東西!”
“我知道。”蘇硯反手掙脫,向前一步,“但我必須試。”
洛九璃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將最后一塊符盤碎片貼在他背上:“若你被奪控,我會親手斬斷你的經脈。”
他看了她一眼,點頭。
然后,緩緩抬起右手,掌心刻印泛起最后一絲金光,朝著那凹槽,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