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動了。
她的身影沒有留下殘影,也沒有激起塵煙,只是在主謀眉心圖騰旋轉到最急的剎那,整個人如一道逆流而上的黑線,撕開了那層翻涌的黑氣屏障。刀鋒未至,空氣已發出細微的撕裂聲,像是被某種無形之力牽引著,精準切入洛九璃血珠爆開后留下的那一瞬空隙。
主謀瞳孔驟縮,雙掌猛然回拉,黑氣如潮水般向內收縮,試圖閉合斷層。可玄月的刀已經到了——不是虛晃一招,也不是試探性刺擊,而是全力貫入那道能量接續不上的裂縫。
“嗤!”
一聲輕響,仿佛熱刃切過凍肉。主謀眉心的圖騰猛地一頓,黑霧瞬間紊亂,原本穩定運轉的蝕命歸墟術出現短暫崩塌。他身體一震,嘴角再次溢出暗紅,身形在半空中微微搖晃。
玄月借力翻身,落地時雙腳穩穩踩在焦土之上,刀尖朝下,輕輕一點地面,將體內因強行突破黑氣反噬而震蕩的氣血壓住。她沒有回頭,也沒有喘息,只是緩緩抬手,將垂落額前的一縷發絲別至耳后,動作干脆利落。
然后,她轉身,站到了蘇硯右側。
橫刀于前,背脊挺直,目光直視懸浮半空的主謀。
“這一戰,”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穿透戰場,“我站在他們這邊。”
蘇硯呼吸一滯。左臂上的銀紋還在跳動,逆命刻印因剛才的劇烈催動仍在隱隱作痛,但他沒去管那些。他看著玄月的側臉,那是一張他從未真正看清過的面容——冷峻、決絕,此刻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緊接著,左臂銀紋再度升騰,光芒雖弱,卻比之前更加凝實。
洛九璃靠在斷碑邊,指尖血跡未干,她盯著玄月的背影看了片刻,忽然低聲對身旁的蕭千絕道:“她終于不再藏了。”
蕭千絕冷笑了一聲,右手搭在左腕上,殘存的護盾之力仍在緩慢流轉。他沒再像從前那樣譏諷玄月來歷不明,也沒質疑她的動機。相反,他調整了站位,腳步微移,與玄月形成側翼呼應,將主謀的退路進一步壓縮。
主謀低頭看著自己眉心那道尚未愈合的裂痕,又看向場中四人——不,現在是五人。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波動,不再是純粹的蔑視與掌控,而是摻雜了一絲……忌憚。
“你背叛了你的出身。”他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壓迫感,“你以為脫離幽冥殿的陰影,就能決定自己的立場?”
玄月握緊了刀柄,指節泛白。“我沒有背叛。”她說,“我只是選擇了該走的路。”
“可笑。”主謀冷哼,“你以為你們真能阻止我?蝕命歸墟一旦啟動,天地規則都將改寫。你們不過是在延緩注定的結果。”
“那就讓我看看,”玄月往前踏出一步,刀鋒抬起,指向對方眉心,“這注定的結果,能不能擋住我的刀。”
風卷起她的黑袍,獵獵作響。祭壇中央的碎石被氣流帶動,輕微滾動。蘇硯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氣息——不再隱藏,不再游移,而是徹底釋放的戰意。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玄月不再是那個在暗處觀望、隨時可能抽身離去的人。她是同伴,是戰友,是愿意和他們一起承擔生死的人。
“準備好了?”蘇硯低聲問。
玄月沒回頭,只輕輕“嗯”了一聲。
蘇硯深吸一口氣,左臂銀紋猛然暴漲,逆命之力順著經脈奔涌而上。他不再壓制傷勢帶來的疼痛,反而任由它刺激神經,讓意識保持在最清醒的狀態。
洛九璃雙手撐地,指尖再次凝聚血珠,這一次她沒有急于出手,而是在等待下一個破綻的出現。蕭千絕左手結印,殘余光紋在他掌心緩緩成型,雖然力量所剩無幾,但足以支撐一次關鍵反擊。
主謀緩緩抬手,黑氣重新匯聚,眉心圖騰開始修復。他知道,剛才那一擊讓他暴露了弱點,而現在,對方已經有人看穿了他的節奏。
“你們以為聯合起來就能逆轉局勢?”他聲音低沉,“那就讓我告訴你們,什么叫真正的禁忌之力。”
話音未落,他雙手猛然下壓,頭頂的黑色漩渦驟然擴大,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籠罩全場。地面龜裂,裂縫如蛛網般蔓延,整座祭壇仿佛都在顫抖。
蘇硯咬牙,銀紋暴燃,硬生生扛住這股威壓。玄月迅速移動,擋在他前方半步位置,刀鋒橫掃,斬斷一道襲向他面門的黑氣鎖鏈。
“別讓他完成施法。”她提醒。
“我知道。”蘇硯回應,同時將逆命之力推向極限。
就在這時,主謀眉心圖騰再次加速旋轉,黑霧中浮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那是上古刻印之神的殘魂輪廓,正緩緩睜開雙眼。
洛九璃臉色一變:“他在強行喚醒殘魂!不能再等了!”
“交給我。”玄月突然開口,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
她松開刀柄,任由長刀插在身前地上,雙手緩緩抬起,十指交錯,結出一個極為復雜的印訣。她的額角滲出冷汗,呼吸變得急促,但動作沒有一絲遲疑。
蘇硯察覺到她體內的能量正在急劇消耗,忍不住問:“你要做什么?”
“幻術的極致,不是迷惑敵人。”玄月閉上眼,聲音低沉,“是制造‘真實’的錯覺。”
下一瞬,她猛然睜眼,雙眸竟泛起淡淡的銀灰色。
“我能讓他的感知倒流三息。”她說,“只要三息,足夠你們摧毀圖騰核心。”
蘇硯瞳孔微縮。這意味著玄月要以自身神識為引,強行扭曲主謀的時間感知——代價極可能是永久損傷。
“太危險。”他說。
“我沒得選。”玄月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決絕,也有釋然,“有些事,必須有人去做。”
她不再多言,雙手印訣猛然下壓。
剎那間,主謀的動作出現了極其細微的停頓。他的眼神恍惚了一瞬,仿佛回到了三息之前的狀態——圖騰運轉速度回落,黑氣流動減緩,就連頭頂的漩渦也出現了短暫的停滯。
就是現在!
蘇硯沒有猶豫,左臂銀紋凝聚成束,直沖主謀眉心。與此同時,蕭千絕引爆最后護盾,洛九璃將血符打入蘇硯背部傷口,借逆命之力增幅沖擊。
三股力量交匯,在玄月制造的錯覺窗口中,狠狠撞向主謀的核心圖騰。
“轟——”
一聲巨響,黑氣炸裂,主謀仰頭噴出一口鮮血,整個身體劇烈震顫,懸浮的身形第一次向下墜落半尺。
玄月悶哼一聲,嘴角溢出血絲,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但她仍撐著地面,沒有倒下。
蘇硯沖上前扶住她肩膀,感受到她體內氣息紊亂如亂麻。
“你還好嗎?”
玄月抬起頭,勉強笑了笑:“我說過……我不是來救你們的。”
她喘了口氣,目光死死盯著主謀。
“我是來終結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