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背靠著石壁,呼吸壓得很慢。每吸一口氣,殘紋就燙一次,像有根線從心口連到陣心,一扯一跳。他沒動,只盯著那團幽藍光,看它起伏的節奏。
洛九璃蹲在地上,凝光玉碎片浮著,離陣法外圈金紋半寸高。她手指虛托,不讓它落下去。玄月站在右側,斷刺插在身前地縫里,指節扣著刀柄,眼睛沒離開過蘇硯。
“再試一次?!甭寰帕дf,“把呼吸拉長,六拍一息,穩住?!?
蘇硯點頭,閉眼。胸口起伏變緩,一息、兩息……數到三十,他睜眼。
藍光跳動慢了,但不是立刻跟上。延遲了兩下,才完全同步。
“滯后。”洛九璃低聲,“它學得快,但需要時間調整。”
玄月抬手,用斷刺尖點了點地面:“也就是說,它不是預判,是反應?!?
“對?!甭寰帕Э粗衿W爍的頻率,“它在接收信號,處理,再輸出。中間有空檔?!?
蕭千絕靠在左翼石柱上,雷矛橫在膝前。他抬眼:“三息緩沖?夠不夠動手?”
“不夠。”洛九璃搖頭,“現在還不知道它怎么接收信號。是靈力波動?心跳?還是……刻印共鳴?”
她看向蘇硯。
蘇硯抬起左手,殘紋還在發燙。他盯著陣心,忽然往前半步。
藍光猛地一縮,隨即加快跳動。
“別靠近!”洛九璃出聲。
可蘇硯沒退。他站著沒動,呼吸維持原樣,但體內殘紋的熱度卻開始波動,像是被什么推著走。
“不對?!彼曇魤褐安皇俏以谟绊懰撬诶??!?
洛九璃立刻抬手,凝光玉碎片移向陣法第七環金紋。那里紋路最密,光流最急。玉片剛靠近,閃了一下,接著連續三閃,又停。
“第七環?!彼凵褚荒皩б}的中樞節點。所有能量都從這兒過?!?
蕭千絕撐矛站起:“那就打這兒?!?
“不能碰?!甭寰帕Ю渎?,“這陣法在調頻,你一動手,它立刻改節奏。反噬會炸開我們自己的靈脈?!?
“那你說怎么辦?”蕭千絕盯著她,“看它把蘇硯吸過去?”
“先搞清楚結構。”洛九璃轉向蘇硯,“閉眼,告訴我殘紋的熱從哪兒來,往哪兒走。”
蘇硯閉眼。殘紋的燙感像水流,從手臂往心口涌,又從心口散向四肢。他開口:“熱從陣心來,進左臂,繞一圈,回心口,再分出去。”
“不是單向導引。”洛九璃低語,“是循環。黑石基座鎖住靈力,金紋導流,藍光控制頻率……它在維持一個閉環?!?
玄月忽然蹲下,斷刺在地上劃了條線,從陣法邊緣延伸出來。金光流到線前,停了一下,繞開。
“它怕干擾。”她說,“只要能量流異常,它就躲。”
“不是躲?!甭寰帕Ъm正,“是規避。它要保持穩定,不能亂。”
蘇硯睜開眼:“所以它追我,是因為我的殘紋和它同頻?”
“不止同頻?!甭寰帕Э粗?,“它認這個頻率的源頭。你是變量,不是目標?!?
“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頓了頓,“它不關心你是誰,只關心你身上那個刻印的波長。換了別人有同樣的紋,它也會追。”
蘇硯沉默。
洛九璃站起身:“現在我們有三組數據:你的呼吸節奏、殘紋脈動、陣心跳動。它們能對應上。接下來,得驗證它能不能被預測。”
“怎么試?”
“你變節奏。”她看著他,“快、亂、停。我們記它反應的時間?!?
蘇硯退到十丈外,重新靠墻。蕭千絕挪到左翼深處,雷矛點地,隨時準備壓場。玄月在右方劃出三道斷線,形成幻障邊界。洛九璃居中,凝光玉懸在掌心。
“開始。”她說。
蘇硯猛地加快呼吸,四拍一息。十息后,恢復正常。藍光跳動先是亂了一瞬,兩息后重新同步。
“第一次響應,延遲兩息?!甭寰帕в涗?。
第二次,他呼吸忽快忽慢,毫無規律。藍光顫了幾次,三息后才穩定追蹤。
“緩沖期三息。”她抬頭,“無論你怎么變,它最多三息內完成重構。”
第三次,他屏住呼吸。
殘紋的熱度卻沒停。反而更燙,像被什么強行拉著走。
“它還在動?!彼а?,“就算我不呼吸,它也……在學?!?
藍光跳動沒斷,頻率卻變了,開始模擬他之前的節奏。
“它記住了。”玄月低聲道,“短期記憶。”
洛九璃盯著凝光玉:“三息緩沖,但它能用之前的數據補缺。這意味著……只要我們不動,它也能維持追蹤?!?
“那就不能停?!笔捛Ы^握緊雷矛,“一旦停下,它就鎖死我們?!?
“也不用一直動?!甭寰帕Э粗K硯,“它重構需要三息。這三息里,它是盲的?!?
“窗口期?!毙吕湫?,“夠我們做什么?”
“至少知道怎么活。”洛九璃收起玉片,“下次它調頻,我們有三息時間可以行動。不攻擊,不碰陣,但能移動,能布防。”
蘇硯靠在墻上,殘紋熱度未退。他抬手,看著掌心裂口。血已經干了,可紋路還在發燙。
“它剛才……不是只學呼吸?!彼鋈徽f。
“什么?”
“它試過拉我往前?!彼⒅囆?,“我站著不動,它用殘紋的熱推我。像在測試控制力?!?
洛九璃眼神一沉:“它在試探邊界。”
“那就給它邊界。”玄月拔起斷刺,“下次它動,我們先變節奏,打亂它的重構。”
“不行?!甭寰帕u頭,“太險。我們不知道它會不會直接引爆能量?!?
“那你說怎么辦?”蕭千絕聲音冷下來,“等它把蘇硯拖進去?”
“先退一步?!甭寰帕Э粗K硯,“你再往后挪五丈,看看波動會不會降?!?
蘇硯點頭,轉身往平臺邊緣走。
每一步,殘紋都跳一下。走到盡頭,他停下。
熱度弱了,但還在。
“沒斷?!彼f,“只是遠了,反應慢。”
洛九璃立刻讓玄月把斷刺插在地上,圍出一圈標記。她自己取出最后半塊凝光玉,拋向陣法外圍。
玉片浮起,繞陣一圈,每過一道金紋就閃一次。到第七環時,閃得最快。
“第七環是核心導引?!彼_認,“所有頻率調整都從這兒開始?!?
蕭千絕盯著那圈金紋:“三息緩沖,從第七環傳到陣心,再傳到我們這邊。也就是說,信號有延遲?”
“對。”洛九璃點頭,“它接收,處理,輸出。中間有傳導時間。”
“那我們就卡這個時間?!毙吕湫?,“它剛啟動重構的瞬間,我們變節奏,讓它追不上。”
“前提是它不會提前預判。”洛九璃看著蘇硯,“你剛才停呼吸的時候,它用了記憶模型。說明它會用舊數據補新空缺?!?
“那就不能讓它有數據。”蘇硯忽然開口,“我不呼吸,不心跳,不動靈力……它還能追嗎?”
“你找死?”蕭千絕瞪他。
“不是找死。”洛九璃眼神變了,“是測試極限。如果它連無信號都能模擬,說明它不只是反應,是在預測?!?
“那就試試?!碧K硯閉眼,“給我十息時間?!?
“不行?!甭寰帕r他,“你殘紋已經過載,再壓生理節奏,會斷脈?!?
“我有分寸。”他睜開眼,“十息,只壓呼吸和心跳。靈力不動?!?
洛九璃盯著他,幾息后點頭:“玄月準備接應。蕭千絕控場。我盯著玉片反應?!?
蘇硯靠墻,開始壓心跳。
胸口漸漸沉下去,呼吸停了,脈搏一點點變弱。殘紋的熱度卻突然暴漲,像被點燃。
藍光猛地一跳,隨即開始模擬他的舊節奏。
十息后,他松開。
心跳恢復,呼吸重啟。殘紋燙得幾乎要裂開。
“它動了?!甭寰帕Ф⒅衿?,“你在停息期間,它用記憶模型維持追蹤。但第十息時,頻率出現微偏,差了半拍。”
“說明它記不住太久。”玄月冷笑,“十息就是極限?!?
“不?!甭寰帕u頭,“是它沒有外部信號,只能靠記憶推演。推到第十息,誤差累積,崩了?!?
蘇硯靠著墻,喘著氣。
“所以它不是神?!彼吐暤?,“它會錯?!?
“但它快三息就能重構。”蕭千絕看著陣心,“我們動手的機會,只有三息。”
“夠了?!毙掳褦啻滩寤氐乜p,“只要知道它有盲區,就不怕它鎖死?!?
洛九璃看著蘇硯:“你不能再試了。殘紋快撐不住?!?
蘇硯沒說話,只抬手摸了摸左臂。
皮肉下的紋路在動,像活的一樣。
陣心藍光緩緩跳動,頻率穩定。
可就在他抬手的瞬間,藍光突然一頓,隨即加快一拍。
它又在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