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漫過第三道護城河時,玄月肘部的赤金瞳徹底閉合。她握緊盾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血色晶體在月光下滲出微弱紅芒。
蘇硯站在城墻上,逆命刻印沿著手臂蔓延至掌心,將最后一絲能量注入盾牌核心。熔爐炸裂后殘留的焦味還在鼻尖縈繞,但他已無暇顧及。盾牌內部的雙重法則正在緩慢同步——天元大陸的符文律動與幽冥殿殘片的扭曲頻率,在玄月那滴血的調和下終于不再劇烈排斥。
“還能撐多久?”蕭千絕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雷矛橫在身前,矛尖殘留的紫黑能量已被他用雷紋封入一道隱秘符陣。
“不知道。”蘇硯盯著盾牌表面流轉的紅光,“它現在不只是防御器,是誘餌,也是斷路閘。一旦怨靈節點試圖通過分身連接地脈,這東西會反向燒毀它的感知鏈。”
蕭千絕瞇起眼:“前提是它真會上當。”
城下,黑霧如潮水般緩緩推進,卻在距離城墻二十丈處停住。霧中浮現出無數細小的符文殘影,像是被撕碎后又強行拼接的記憶碎片,其中大半竟與玄月昨日釋放的鏡像波紋完全一致。
“它們在重組干擾陣。”洛九璃出現在城樓轉角,天機盤懸浮于掌心,盤面裂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三十七種推演結果,全部顯示防御漏洞超過三成。”
蘇硯沒有回頭:“因為我們還在用‘堵’的思維。”
他抬手,將逆命刻印分裂出一道細流,注入地脈模型。紅色警戒線瞬間收縮,集中在枯骨崖正下方三百丈處。“他們要的不是攻破城墻,是讓地脈陰眼在失衡狀態下開啟。只要我們死守云州,就永遠被動。”
“所以你打算放它進來?”蕭千絕冷笑,“等怨靈順著中繼陣爬進地脈核心?”
“不是放,是引。”蘇硯指尖劃過模型,一道虛線從盾牌延伸至地下,“盾牌里的血契共鳴會模擬分身信號,只要它敢接,我們就順著那條線,把蝕脈雷的源頭找出來。”
玄月忽然動了。她將盾牌插進城墻縫隙,右臂晶化層開始重新生長,新生的晶體泛著暗金光澤。“我進去。”
“你現在的狀態——”
“正適合。”她打斷蕭千絕,“分身與我同源,它不會第一時間察覺異常。我能順著血契反向潛入,找到嫁接點。”
洛九璃抬手,銀色符文在空中凝成鎖鏈形狀:“我會用禁術將你與地脈花結界綁定,一旦失控,立即切斷連接。”
玄月搖頭:“不,不要切斷。如果它察覺我在逃,會立刻引爆所有埋在地下的怨靈容器。你們要的不是中斷,是追蹤鏈完整。”
蘇硯沉默片刻,將逆命刻印再度分裂。一道注入盾牌,一道沉入地脈核心,第三道緩緩覆上玄月肩頭。三股力量在空中形成微弱共鳴,如同三角鐵輕震。
“記住,”他說,“你不是去送死,是去剪線的。”
玄月沒再說話,轉身走向城墻邊緣。她的身影在黑霧前顯得單薄,但每一步落下,地面都會浮現出短暫的晶化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回響。
蕭千絕突然喚住她:“若發現施術者……”
“若是蕭家人?”玄月側身,嘴角微揚,“那這刀,正好試試誰的血脈更冷。”
她縱身躍下城墻,盾牌在空中展開一道血光屏障,瞬間被黑霧吞沒。遠處的霧海開始翻涌,仿佛有巨物在深處蘇醒。
蘇硯盯著天機盤上的波動,低聲問:“洛九璃,月蝕還有多久?”
“兩個時辰。”
“通知新生代修士,撤離中繼陣三里內所有居民。關閉非必要能量節點,只留主循環。”
蕭千絕皺眉:“你真要讓它靠近地脈陰眼?”
“它已經在那里了。”蘇硯閉眼,逆命刻印在體內逆向旋轉,“從玄月的分身被種入地脈那一刻起,我們就在它的體內布防。”
洛九璃忽然抬手,天機盤爆發出刺目銀光。盤面上,原本靜止的軌跡開始倒流,顯現出一段被遮蔽的信息——戌時三刻,陰眼開啟的瞬間,地脈深處將出現一次短暫的共振盲區,持續僅七息。
“就是那時。”蘇硯睜開眼,“盾牌會在第六息引爆,你用解構術打開通道,蕭千絕以血脈為引,把蝕脈雷的源頭拖出來。”
“那你呢?”
“我去接應玄月。”他握緊鐵匠牌,“她切斷供給鏈后,必須有人把她拉回來。”
蕭千絕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將雷矛插入地面。雷紋順著石縫蔓延,最終與城墻內的符文脈絡相連。“我爹當年封印這術法時說過——‘以血養雷者,終被雷噬’。”
蘇硯點頭:“所以這次,不用你一個人扛。”
遠處,黑霧突然向內塌陷,形成一道螺旋狀通道。盾牌的紅光在其中閃爍,如同心跳。
蘇硯邁步向前,逆命刻印在皮膚下劇烈波動。他能感覺到,地脈深處的滯澀感正在加劇,但不再是單純的堵塞——而是某種東西正在被拉動,像是沉船的錨鏈緩緩升起。
洛九璃的聲音在風中飄散:“子時已到。”
玄月在黑霧中前行,盾牌上的血色晶體不斷震顫。她能感知到分身的存在,就在前方三百步,嵌在巖壁之中,像一顆跳動的心臟。
她的右臂完全晶化,新生的晶體內部浮現出無數細小符文,與黑霧中的頻率逐漸同步。
一步,兩步。
當她踏入那片幽藍空間時,赤金瞳在她肘部緩緩睜開。
盾牌突然劇烈震動,血光暴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