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的手腕微微一顫，新生的晶芽在晨光下泛著微光。她將左臂從蘇硯肩上移開，站直了身體。那點晶光順著經絡蔓延至肩胛，像一株破土而出的寒枝，無聲生長。
蘇硯看著她，沒說話，只是將掌心貼向地面。逆命紋悄然延展，金線如根須探入地脈，片刻后，整片祭壇舊址的刻印陣微微震顫，羊皮卷埋下的坑洞泛起一圈漣漪。
“它還在共鳴。”他說。
洛九璃站在觀星臺邊緣，指尖撫過時空羅盤的表面。指針靜止，但內部浮現出細密紋路，與蘇硯心口的逆命紋遙相呼應。她取出一塊血色晶石，輕輕按入羅盤中央的凹槽。晶石裂開一道縫隙，一道虛影緩緩升起——玄袍老者手持古杖，杖尖垂落的符文鏈在空中輕輕擺動。
“這是天機閣第七代閣主?！甭寰帕曇舻统?，“他留下的印記里，藏著完整的傳承大典?！?
玄月從袖中抖出十二枚玉簡，一一排開。玉簡表面浮現出不同色澤的符文，有的如雷火跳動，有的似冰晶流轉。“三階十二法?！彼钢钋耙幻叮俺蹼A打基礎，中階練應用，高階融變式。逆命紋能拆成九十九道基礎符文，每一道都能單獨教學?！?
蕭千絕靠在雷鐵旁，手中把玩著一截斷裂的矛尖。聽到這話，他抬眼看向玄月：“你打算怎么教？讓新人先畫符？還是直接灌靈？”
“先測共鳴度?！毙绿?，一道晶光射向遠處空地。地面浮現出一座由光紋構成的檢測陣，二十七個節點依次亮起，與地脈相連?！奥寰帕в昧_盤定位了靈氣節點，我改了晶化術，能把人的引導能力可視化?！?
蘇硯點頭，目光掃過遠處聚集的人群。少年們站在廢墟邊緣，手中捧著剛發下的刻印石，神情緊張又期待。
“開始吧?！?
洛九璃將羅盤平放于石臺，指針緩緩轉動，最終停在一塊刻著“陳小二”的木牌上?！皷|市第三候選者，骨骼密度是常人的三倍?！?
晶光再閃，擊中那名正在搬運石料的少年。他后背驟然浮現出淡金色脈絡圖，轉瞬即逝。
“引導速度不錯?！毙掳櫭?，“但控制力太差，靈氣亂沖?！?
蘇硯忽然抬手，攔住正要發放下一批刻印石的蕭千絕?！暗鹊?。”他指向人群末尾那個瘦弱少年，“把黑曜石給他?！?
蕭千絕遲疑一瞬，還是將手中那塊漆黑如墨的石頭遞了過去。少年接過時手指發抖，掌心紋路在陽光下隱約浮現——與祭壇下古刻印的紋路完全一致。
“他能自然引動地脈。”蘇硯低聲說。
少年名叫林九，來自南嶺礦村，從小在礦脈邊長大。他握緊黑曜石，指尖微微發燙，石面竟浮現出一絲裂痕般的紋路。
“有潛力。”玄月點頭，“但得從凝氣訣開始?！?
訓練場設在祭壇西側的空地，地面早已刻好基礎符文陣。十三名通過初篩的少年站成三排，每人面前擺著一塊刻印石。蘇硯站在前方，逆命紋在皮膚下緩緩流轉。
“刻印不是天賦，是控制?！彼f，“你們看到的光紋，本質是靈氣的路徑。第一步，學會讓它走你想讓它走的地方?！?
他抬手，指尖劃出一道簡單符文。金光落下，地面浮現出清晰軌跡。少年們照做，手中刻印石微微發亮，卻大多斷裂。
“別急?！毙伦呦屡_，糾正一名少年的手勢，“手腕要穩，靈氣從丹田出，不是從指尖擠。”
蕭千絕站在場邊，雷鐵橫放膝上?！澳銈儸F在畫的每一筆，將來都可能救人，也可能殺人。”他聲音冷，“別指望誰會手把手教你們。錯了，就自己找原因?！?
訓練持續到午后。大多數少年已能勉強完成最基礎的引導符，唯有林九手中的黑曜石始終無法穩定發光。
“再來?！碧K硯走到他身邊，“你不是不會，是太想成功?！?
林九咬牙，再次催動靈氣。黑曜石驟然爆亮，裂紋迅速蔓延。一股混亂的波動自石中沖出，直擊地面刻印陣。
陣法核心猛然一震。
訓練場中央的刻印臺轟然炸裂，黑色霧氣噴涌而出，伴隨著低沉的嘶吼。十三名少年被氣浪掀翻，手中刻印石盡數爆碎。
“地脈守護獸！”蕭千絕雷矛瞬間成型，矛尖直指霧氣中心，“封印被沖開了！”
蘇硯逆命紋全開，金光如網鋪開，卻見林九和另外兩名少年竟站在最前排，手中破碎的刻印石殘骸正自動重組，紋路與守護獸的氣息隱隱共鳴。
“別動！”玄月甩出十二道晶鏈，纏住三人手腕，“凝氣訣，導氣回脈！”
洛九璃已激活羅盤，立體陣圖投射而出，時空在陣眼處扭曲?！疤K硯，東南角結界要裂了！”
蘇硯反手抽出短刀，刀鋒劃過掌心。金色血液滴落陣圖核心，逆命紋如鎖鏈纏繞地面。地脈深處傳來一聲悠長龍吟，整個訓練場浮現出巨大的逆命紋浮雕。那頭半凝形的守護獸被紋路鎖住咽喉，掙扎片刻，緩緩沉入地下。
煙塵散去，少年們癱坐在地，臉色發白。
“我不練了。”一名少年扔掉刻印石殘片，“剛才……它差點吃了我。”
玄月走過去，掀開左臂護甲。晶芽已蔓延至肩部，透明如冰，卻堅硬勝鐵。“三天前，這里還是血肉?！彼f，“現在它比任何護甲都結實。疼嗎？疼。但這就是代價?！?
她指向林九：“你剛才那一瞬，靈氣走的是逆命紋第一符的路徑。你沒學過，但它自己動了。這意味著什么？”
林九低頭看著掌心，殘石上的紋路仍在微弱閃爍。
蘇硯走到場中，指尖浮現出第一道基礎符文。符文化作光點，緩緩升空?！澳婷y不是神跡。”他說，“它是九十九種基礎符文的排列組合。今天斷了一塊石，明天就能修一座城。你們要學的，不是力量，是控制。”
蕭千絕將雷矛插進地面，矛尖挑著半塊守護獸的鱗片。“明天開始，你們跟我進北山廢墟?！彼麙咭暠娙?，“不是送死，是去挖真正的刻印材料。敢去的，留下。”
三個曾被守護獸氣息震傷的少年互相攙扶著站起來。他們掌心的刻印石殘骸突然同時亮起，光流在空中交織，竟勾勒出一頭殘缺的守護獸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