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金光柱在半空凝滯的剎那,蘇硯的指尖血滴正墜向巖面。那滴血尚未落地,玉瓶碎片的紅光已如活物般躍起,纏上光柱邊緣,仿佛某種古老的呼應被悄然喚醒。就在這一瞬,他掌心斷裂的逆命紋突然灼燙如烙鐵,痛感逆著經脈直沖識海,像是一把鑰匙,猛地捅進記憶深處那扇塵封的門。
他閉上了眼。
意識沉墜,穿過層層血霧與碎裂的刻印殘影,回到那座深埋地底的古老城堡。石門開啟時的轟鳴在耳中回蕩,空氣中浮現出旋轉的灰金紋路,如同此刻地底逆流的源頭。一道模糊的身影立于祭壇中央,手中托著一只破碎玉瓶,低語聲斷斷續續:“逆者非破……乃引……”那聲音未落,畫面驟然扭曲,只剩下一句殘音在識海中回旋——“影由心生,紋逆其流,方可破妄”。
蘇硯猛然睜眼。
目光穿透壓下的光柱,死死盯住神秘身影胸口那道閉環刻印。它不是單純的防御,而是將外界攻擊的能量盡數吸納、轉化,形成自循環。正因如此,每一次反擊都在滋養它。可若“逆流引紋”是開啟傳承的關鍵,那么真正的破局之法,或許不在對抗,而在引導。
他咬破舌尖,劇痛讓他殘存的意識穩住。左掌貼地,焦黑的傷口裂開,鮮血順著斷裂的逆命紋緩緩滲出。他無法運轉刻印之力,只能依靠痛感牽引那一絲殘存的共鳴。血流在巖面自然分叉,劃出一道弧形軌跡,形狀與記憶中祭壇上的引紋路徑隱隱重合。
玉瓶碎片紅光微震,一道極細的紅絲再次延伸而出,與血痕交匯。雖只維持不到一息便斷裂,但地面已留下短暫的刻印虛影——那是一組對稱圖騰,中心為逆向螺旋,四周環繞斷裂的鎖鏈紋。蘇硯瞳孔微縮。這圖騰他見過,在覺醒逆命刻印的那夜,曾于幻象中一閃而過。
“不是打碎它……”他在心中默念,“是讓它自己斷鏈?!?
洛九璃單膝跪地,肩頭被光柱余波撕開一道深痕,銀針脫手飛出,嵌入遠處巖壁。她抬眼時,正看見蘇硯掌下血紋異樣,那弧線不似隨意流淌,倒像某種刻印起手式。她刻印師的直覺瞬間警覺——那紋路走向,竟與“引靈歸源陣”的逆向變體極為相似??蛇@陣法早已失傳,唯有天機閣秘典中提過一句:“逆血為引,通幽破虛?!?
她未動,只將右手悄然按在傷口邊緣,指尖微顫,壓制住心口舊傷的翻涌。她不能出聲,也無法靠近,但那一眼已足夠。她知道,蘇硯正在嘗試某種禁忌之術。
蕭千絕的殘刀深陷巖層,祖紋光芒幾近熄滅。他抬頭望向蘇硯,發現對方不再抬頭躲避,也不再試圖組織防御,而是低垂著頭,掌心貼地,仿佛在等待什么。他屏住呼吸,肌肉繃緊,將最后一點血脈之力壓入刀柄。若蘇硯有后手,他必須能在下一瞬爆發出全部力量。
灰金光柱重新凝聚,壓迫感再度增強。三道主柱合攏,角度更加刁鉆,封鎖所有閃避空間。就在光柱即將壓下的瞬間,蘇硯將殘掌猛然一按,鮮血如泉涌出,順著巖面血痕迅速蔓延,重新勾勒出那道逆向弧線。他心中默念“逆流引紋”,意識死死鎖定記憶中的圖騰輪廓。
地面微震。
玉瓶碎片紅光暴漲,紅絲脈絡再度躍起,這一次,它沒有直接纏上光柱,而是貼著巖面,沿著蘇硯的血痕向前延伸。兩者交匯的剎那,那組對稱圖騰竟在地面浮現半瞬,逆向螺旋緩緩轉動,仿佛激活了某種沉睡的機制。
神秘身影雙臂微震,胸口閉環刻印泛起漣漪,灰金光柱在半空微微扭曲,仿佛受到無形干擾。那扭曲并非潰散,而是出現了極短暫的能量遲滯——就像水流撞上逆向漩渦,不得不偏移一瞬。
蘇硯感知到了。
那不是弱點,而是“斷點”。當外界能量被強行逆向牽引時,閉環刻印的自循環會出現微小的錯位。若能在此刻同步施加共鳴,便有可能撕開一道裂縫。
可他一人之力,無法完成引導與共鳴的雙重操作。必須有人能感知到那斷點的存在,并在同一瞬施加外力。
他的目光掃過洛九璃。
她仍跪在地上,右手按著肩傷,眼神卻已對上他的視線。那一瞬,她明白了什么。她未動,只將左手緩緩抬起,指尖凝聚最后一絲刻印之力,銀針雖失,但她仍能以指代針。她將力量壓向指尖,卻不釋放,只等一個時機。
蕭千絕也察覺到了異樣。他盯著蘇硯掌下的血紋,又望向那扭曲的光柱,猛然意識到——蘇硯不是在防御,他在畫陣。而那陣法,需要三個人同時出手,才能完成閉環。
他握緊殘刀,將全身力量壓向刀柄,只等一聲令下。
蘇硯深吸一口氣,逆命紋的裂痕中不斷滲血,意識已接近極限。他知道,下一次光柱壓下,就是唯一機會。若失敗,所有人都將被碾碎??扇舫晒Γ蛟S能撕開一道縫隙,讓反擊成為可能。
他閉上眼,再次沉入識海。
記憶碎片再度浮現:祭壇中央,玉瓶虛影旋轉,灰金紋路重組,老者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承啟相生,逆者為引,唯有同源之血,方可觸其本相。”
“同源之血……”他心頭一震。
猛然睜眼,目光直射玉瓶碎片。那碎片邊緣的紅光,為何始終與地底逆流共鳴?為何能在關鍵時刻滯空?為何會主動回應他的血?
玄月的血,曾封入玉瓶。而他的逆命紋,覺醒于同一座城堡。兩者之間,是否存在某種未被察覺的聯系?
他來不及細想,地底脈動已再次加速,灰金光柱第三次凝聚,比前兩次更加凝實。三道主柱合攏,形成錐形壓迫,直指核心。
蘇硯抬起殘掌,將最后一點血抹在圖騰中心。血痕與紅絲交匯,對稱圖騰再度浮現,逆向螺旋緩緩轉動。他低語,聲音幾不可聞:“不是對抗……是引導?!?
洛九璃指尖刻印之力凝聚至極限,指腹發燙,幾乎要自行釋放。她盯著那扭曲的光柱,等待那微不可察的遲滯。
蕭千絕將殘刀拔起寸許,刀身震顫,祖紋最后一次微光閃現。
光柱轟然壓下。
就在命中的前一瞬,蘇硯掌心血痕與玉瓶紅光同時爆發,逆向圖騰完整浮現,地面刻印虛影旋轉半周?;医鸸庵诎肟彰腿灰粶で觿?,閉環刻印胸口泛起劇烈漣漪。
洛九璃指尖彈出,刻印之力化為一線震蕩波,直刺光柱扭曲最甚處。
蕭千絕殘刀斬出,祖紋共鳴引動地脈震蕩,正面沖擊光柱核心。
蘇硯掌心按地,逆命紋裂口大開,鮮血如注,逆向圖騰在巖面留下最后一道銀光軌跡。
三股力量在同一瞬命中。
光柱崩裂,灰金能量如潮水般倒卷,神秘身影雙臂猛然一震,胸口閉環刻印出現一道細微裂痕,裂痕邊緣,竟浮現出一道金色紋路——那紋路的走向,與蘇硯斷裂的逆命紋,完全一致。
蘇硯抬頭,正對上那道裂痕。
他張口,似要說什么。
他的掌心血滴,正緩緩滑向玉瓶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