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錘懸在半空,蘇硯的腳掌離那道血痕僅半寸。玄月的聲音還在石階上回蕩,玉瓶裂口滲出的光流尚未平息。他沒有回頭,但能感覺到身后三人停駐的腳步。空氣里有股鐵銹味,混著地下巖層深處透出的濕氣,順著鼻腔往腦里鉆。
他收回腳,鐵錘尖端輕點血痕邊緣。逆命紋在掌心抽動,不是灼熱,而是一種沉悶的震顫,像敲在封死的棺蓋上。錘尖觸地瞬間,石階表面浮現出極淡的紋路,呈環形擴散,又迅速隱去。
“是活印。”蘇硯低聲道。
洛九璃已上前半步,三枚銀針夾在指間。她沒說話,將針尾抵在眉心,指尖微顫。針尖泛起一層薄霧,隨即轉黑。她迅速收手,銀針插入袖中,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
“毒霧陣,地脈引動。”她聲音壓得很低,“一旦觸發,整段通道會在三息內充滿蝕靈黑氣。”
蕭千絕皺眉:“你確定不是誤判?這紋路分明與蕭家守陵陣相似。”
“相似不代表相同。”蘇硯盯著石階中段,“守陵陣護主,這個——是殺人的。”
玄月靠在墻邊,玉瓶緊貼胸口。瓶身裂痕深處的光流忽明忽暗,她左手已按在頸側舊印上,指縫滲血。她沒看任何人,只盯著前方石階盡頭,仿佛那里站著誰。
洛九璃蹲下,銀針重新取出,這一次她以指尖血抹過針尾。三針插入地縫,呈三角分布。針尾微光跳動,片刻后,右側石壁發出輕微嗡鳴,一道暗色氣流自巖縫噴出,持續數息后消散。
“通了。”她說。
四人依次踏過石階,避開血痕所在區域。蘇硯走在最前,鐵錘始終橫在身側。每一步落下,地磚紋路都泛起微光,但不再擴散。他能感覺到逆命紋與地面脈絡的呼應,像兩股水流在暗中交匯。
石階盡頭是三道岔口,分別向左、中、右延伸。通道內壁刻滿符紋,繁復交錯,但能量流向混亂,無法判斷主脈。
蕭千絕看向中央通道:“這里的符紋結構與蕭家祖殿一致,至少能保證安全通行。”
“右道。”玄月突然開口,玉瓶輕晃,“它在叫。”
蘇硯閉眼,逆命紋順著手臂蔓延至肩胛,地脈震動透過腳底傳來。左道的頻率最穩,與他體內那股異樣波動同步。他睜開眼:“走左邊。”
蕭千絕冷笑:“你憑什么?憑你胸口那道紋?還是憑她手里那個快碎的瓶子?”
“憑這個。”蘇硯抬起左手,掌心逆命紋微亮。他走向三道入口,分別以掌心輕貼石壁。左道石面微震,其余兩道毫無反應。
洛九璃抽出銀針,逐一刺入三道入口的石縫。唯有左道針尾泛出金灰微光,持續三息不滅。
蕭千絕盯著中央通道深處,忽然瞇眼。一道殘影掠過巖壁——倒鉤紋,與夜無殤符牌上的紋路同源。他握緊刀柄,沒再說話。
四人踏入左道。
通道漸寬,地磚紋路愈發密集,每一步都引發微光漣漪。蘇硯能感覺到逆命紋的活躍度在提升,但心口那股異樣波動也開始紊亂,像被什么東西拉扯。
玄月落在最后,玉瓶裂痕突然發出一聲脆響。整條通道空氣驟然凝滯,前方殿室門前浮現出一圈透明刻印,呈環形排列,無聲無息。
“靜默警戒。”洛九璃抬手示意停步,“觸之即發。”
玄月卻已向前半步。玉瓶震顫加劇,月白光流自裂口噴涌而出,直沖那圈刻印。兩者接觸瞬間,空氣扭曲,形成波紋狀震蕩。
她猛地咬破指尖,血珠滴落瓶口,左手在胸前畫出一道封印符。光流被強行壓回瓶內,但她左臂皮膚下浮現出黑色紋路,如藤蔓蔓延。
“撐住。”蘇硯上前,逆命紋全燃。他將鐵錘插入地面,以刻印之力模擬警戒陣頻率,一寸寸抵消波動。
洛九璃取出銀針,刺入自己耳后。血絲順針尾流下,她以血為引,在空中劃出導流紋。蕭千絕將斷刀插在蘇硯身側,刀身微震,火流雖熄,仍能傳導一絲靈壓。
三股力量匯入蘇硯,他掌心逆命紋轟然一震。警戒陣的波動開始減弱。
就在眾人即將通過的剎那,洛九璃眼角掃過石門內側。一行極細古文嵌在刻印紋路中,幾乎不可見:“雙生不共存,逆者終天焚。”
她沒出聲,但指尖微顫。
殿室內部呈圓形,四壁刻滿符紋,中央空無一物,唯有一座石臺,表面布滿凹槽,形狀不規則。蘇硯走近,發現凹槽邊緣殘留著微弱的能量余溫,像是不久前還有東西被放置其上。
“有人來過。”他說。
玄月靠在門邊,玉瓶裂痕已擴大至瓶身三分之二。她低頭看著瓶內,月白光流不再閃爍,而是凝成一點,持續跳動,頻率與逆命紋完全同步。
“它還在。”她聲音極輕,“但被鎖住了。”
蕭千絕檢查石臺四周,發現地面有拖拽痕跡,通向側壁一道暗門。他蹲下,指尖抹過地面,沾上一層灰黑色粉末。
“不是塵。”他嗅了嗅,“是刻印灰燼,高溫焚化后的殘留。”
蘇硯走到石臺旁,逆命紋突然劇烈跳動。他低頭,發現臺面一道細紋與自己掌心起始紋完全一致。他抬起手,對準紋路。
兩者接觸瞬間,石臺內部發出低沉嗡鳴,凹槽中浮現出三道虛影輪廓——一為鎖鏈纏繞的符牌,一為斷裂的銀針陣,一為倒扣的玉瓶。
虛影持續不到一息便消散。
“三件東西。”蘇硯收回手,“缺一不可。”
“我們連第一件在哪都不知道。”蕭千絕冷笑,“而且——”他指向暗門,“有人比我們先動了手。”
玄月突然抬手,玉瓶對準暗門方向。裂痕中光流猛地一跳,整條通道的刻印紋路瞬間亮起,又迅速熄滅。
“它在動。”她說,“封印松了一道。”
蘇硯看向洛九璃。她正盯著自己染黑的銀針,眉頭微蹙。片刻后,她將針收回袖中,沒說話。
“先查暗門。”蘇硯提起鐵錘。
四人靠近暗門,門縫緊閉,表面無任何開啟機關。蘇硯以逆命紋感應,門后有微弱能量流動,但無法判斷深度。
他后退半步,鐵錘橫掃,砸向門縫。錘尖觸及石門瞬間,逆命紋轟然一震,整條手臂幾乎脫力。石門紋絲未動,反震之力讓鐵錘脫手飛出,砸在遠處地磚上,發出悶響。
“不是物理開啟。”洛九璃伸手觸門,指尖剛碰上,門面浮現出一行倒刻符紋,與玄月玉瓶底紋相似,但多出一道鎖鏈狀標記。
玄月踉蹌上前,玉瓶對準符紋。兩者共鳴,石門發出輕微咔響,縫隙微張。
“它認這個。”她咬牙,“但……在排斥。”
蘇硯撿起鐵錘,掌心逆命紋再次燃起。他將手按在門縫,刻印之力緩緩注入。石門震動加劇,縫隙擴大至半尺。
就在眾人準備進入時,玄月突然悶哼一聲,單膝跪地。玉瓶裂痕中光流狂涌,她左臂黑紋已蔓延至肩頭。
“快走!”她嘶聲,“它要出來了——”
蘇硯一把將她拉起,洛九璃與蕭千絕同時出手,三人合力推開石門。
門后是一條向下延伸的階梯,兩側石壁刻滿倒鉤紋,與夜無殤符牌上的紋路完全一致。階梯盡頭,隱約可見一座封閉石室,門上懸著一道血色符環,正緩緩旋轉。
玄月靠在墻邊,玉瓶幾乎透明,裂痕貫穿瓶身。她抬起手,指尖劃過瓶口,血滴墜落,滲入階梯縫隙。
血跡落下瞬間,階梯表面浮現出一道掌印,與蘇硯逆命紋起始段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