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在林間緩緩散去,山道上的露水浸濕了靴底。蘇硯的手指輕輕按住胸口,那張“歸墟”符紙的邊緣微微翹起,隨著他的每一次呼吸泛起微弱的銀光。
前方夜無殤的腳步未停,手中的布防圖被風掀起一角,血墨標記在晨曦下顯得格外刺目。
“他們就在前面。”洛九璃低聲說,指尖輕撫靈紋羅盤,指針不再亂轉,而是穩定地指向山壁一側,“入口在這里。”
玄月已經提前探出幾步,袖中銀針在掌心翻轉,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的伏擊。
蘇硯抬頭望向那片看似普通的巖壁,刻印在他皮膚下游走,隱隱傳來某種低語般的震顫。他沒有說話,只是緩步上前,手掌貼上冰冷的石面。
剎那間,一股無形的波動從他掌心擴散開來,巖石表面浮現出一道模糊的輪廓——是門,卻從未有人鑿刻過。
“它等我。”蘇硯喃喃。
夜無殤皺眉:“你說什么?”
“沒。”他收回手,后退一步,“可以進去了。”
洛九璃取出一枚符紙,輕輕一拋,符紙在空中燃起幽藍火焰,落入巖縫之間。整塊巖壁如水波般晃動,露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四人對視一眼,魚貫而入。
通道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類似金屬銹味的氣息。墻壁上隱約可見古老的符文,有些已經剝落,但仍有部分散發著微弱的熒光。
“這是‘天機閣’早期的封印術式。”洛九璃伸手觸摸其中一處,“但……被人修改過了。”
“歸墟的手筆?”玄月問。
“不排除這個可能。”她收回手,神色凝重,“他們不是單純的敵人,而是……研究者。”
“研究什么?”夜無殤語氣冷硬。
“我們。”蘇硯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腳步一頓。
通道盡頭豁然開朗,一座巨大的地下空間展現在眼前。
這里并非營地,而是一座封閉的研究基地。中央懸浮著一塊漆黑晶石,表面流轉著不規則的刻印紋路,與蘇硯身上的圖案極為相似。
四周墻壁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實驗記錄和符號分析,角落里堆放著破損的刻印裝置和傀儡殘骸。
“這地方……”玄月眼神一凝,快步走向晶石,“這不是普通刻印,是冥紋。”
“你認識?”洛九璃問。
“師門曾用過類似的材料。”她伸出手,指尖剛觸碰到晶石表面,便有一股寒意順著手臂蔓延上來。她猛地縮回手,額頭滲出冷汗,“它……活著。”
“不是活的,是共鳴。”蘇硯走上前,胸口刻印劇烈跳動,仿佛要掙脫皮膚沖向晶石。
他閉上眼,意識瞬間被拉入一片混沌之中。
畫面閃過——
黑暗中,無數身影靜立,他們身上都刻有相同的紋路。一個身穿黑袍的人站在高臺之上,手中握著一本厚重典籍,書頁翻動間,光芒流轉。
“編號S-07……預計七日內完成融合。”
畫面破碎,蘇硯猛然睜開眼,額角青筋暴起。
“他們在復制刻印。”他咬牙道,“制造可控的刻印者。”
“什么意思?”夜無殤沉聲問。
“不止是我一個人。”蘇硯低頭看向自己胸口,“還有更多……像我一樣的人。”
玄月走到墻角,撿起一張殘破的紙頁,上面字跡潦草卻清晰:
“刻印宿主已鎖定,編號S-07,預計七日內完成融合。”
她將紙條遞給蘇硯,后者接過時手指微微發顫。
“他們知道我是誰。”他說,“也知道我會來。”
話音剛落,整個基地忽然響起一陣尖銳的警報聲。
“被發現了!”夜無殤立刻拔刀,目光掃向四周。
數道黑影從陰影中浮現,為首的是一名女子,披著黑色長袍,袖口繡著一道熟悉的符文。
玄月瞳孔一縮。
“是你……”
對方卻沒有回應,只是一步步走近,眼中毫無情緒。
“你背叛了師門。”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現在,該還了。”
“我沒有背叛任何人。”玄月緊握銀針,“我只是不想成為他們的工具。”
“你們都是工具。”黑袍女子抬手,掌心浮現出與蘇硯極為相似的刻印紋路,“區別在于,你是逃走的,而我是留下的。”
蘇硯心頭一震。
原來如此。
不只是他一個人被選中。
不只是他一個人背負著刻印。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那些夢境、那些召喚、那些低語的意義。
他們是容器。
是歸墟計劃的一部分。
“離開這里。”洛九璃迅速在地面劃下一道符陣,“不能讓他們抓到任何數據。”
“來不及了。”夜無殤擋在最前方,刀鋒出鞘,寒光乍現,“只能殺出去。”
玄月咬牙,手中銀針一揚,直取黑袍女子咽喉。
對方卻不閃不避,任由銀針刺入頸側,卻只是輕輕一笑。
“你還記得這枚符文嗎?”她指著自己袖口,“當年,是我們一起刻下的。”
玄月身形一滯。
就在這短短遲疑間,黑袍女子猛然出手,掌中刻印紋路驟亮,一道黑色能量直撲而來。
“小心!”蘇硯大喝,刻印之力瞬間爆發,擋下了那一擊。
轟!
基地內部震動,部分墻面崩塌,碎石飛濺。
“走!”洛九璃催促。
幾人迅速撤退,蘇硯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那塊晶石,心中已有答案。
歸墟的目標,從來不只是他。
他們想要掌控所有刻印者。
而他,是第一個覺醒的。
腳步踏出基地入口,晨光灑落在臉上,卻再無先前的溫暖。
“接下來呢?”玄月問。
蘇硯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的刻印,輕聲道:“找出其他的S編號。”
夜無殤收刀,點頭:“先找個能喘息的地方。”
洛九璃望著遠方,神情復雜:“然后,找到歸墟的核心。”
最后一縷黑煙從基地出口飄出,消失在晨風中。
遠處,一只黑羽飛鳥靜靜佇立枝頭,雙目泛著幽光。
它振翅而起,朝著更深處的山脈飛去。
而在它的翅膀之下,藏著一張折疊的羊皮紙,上面寫著一行字:
“S-08,定位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