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掠過林梢,帶著一股冷冽的濕氣。蘇硯靠在一棵枯樹上,胸口起伏不定。那張符紙已經徹底失去了光芒,逆命刻印在他皮膚下蠕動,仿佛要掙脫血肉的束縛。
玄月站在他身邊,指尖輕輕摩挲著袖口的一枚銀針。她沒有說話,只是用余光掃視四周。夜色濃得化不開,連月光都被厚重的云層吞沒,整片森林像被一層無形的力量包裹。
洛九璃蹲在不遠處,手中羊皮紙微微泛起青光。她的眉頭緊皺,嘴唇輕啟,似乎在低聲念著什么。夜無殤則站在他們身后幾丈遠的位置,背對眾人,目光始終停留在黑暗深處。
“有東西在靠近。”玄月忽然開口,聲音低沉。
蘇硯猛然抬頭,體內刻印一陣劇烈跳動,眼前景象瞬間模糊。他看到一個身影從黑暗中浮現,身披銀袍,臉戴面具,嘴角似笑非笑。
“你終將歸來。”那人再次開口。
幻覺。他知道是幻覺。可這次,幻覺來得太真實。
“別看。”玄月伸手擋在他面前,語氣嚴厲,“閉眼。”
蘇硯咬牙,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穩住心神,卻發現體內的波動越來越頻繁。
“不是幻覺。”洛九璃忽然站起身,眼神冰冷,“我們……被盯上了。”
夜無殤緩緩轉身,手指搭在腰間的武器上:“多久了?”
“至少一刻鐘。”洛九璃收起羊皮紙,目光落在地面上某處,“有人在這里布下了窺視符文,但痕跡被人抹去了。”
“高階刻印師的手筆。”玄月冷笑一聲,“能悄無聲息地抹除自己的氣息,還能追蹤我們的行蹤——不簡單。”
蘇硯扶著樹干站直身體,額角滲出冷汗。他低頭看向胸口的刻印,紋路正在緩慢扭曲,像是回應某種召喚。
“他們在等我。”他喃喃道。
“你說什么?”玄月側頭看他。
“不是殺我。”蘇硯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他們在等我……去什么地方。”
空氣沉默了幾息。
“那就別讓他們失望。”夜無殤冷冷開口,“引蛇出洞。”
“不行。”洛九璃立刻反對,“對方實力不明,若貿然設伏,反而會落入圈套。”
“可也不能一直被動挨打。”夜無殤瞇起眼睛,“你想讓他繼續失控?”
蘇硯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的狀態在惡化。每一次刻印波動,都會帶來短暫的失神,而那些畫面也越來越清晰。他甚至開始懷疑,那些幻影究竟是誰留下的——亦或者,是誰在引導他走向某個未知的方向。
“先離開這里。”玄月打斷爭執,“找到穩定刻印的方法再說。”
洛九璃點頭:“我知道一個地方。”
“舊戰場遺跡。”她補充道,“‘天機閣’曾經設下的封印陣法還在運轉,或許能幫你壓制刻印波動。”
夜無殤冷笑了一聲:“你還藏著不少事。”
洛九璃沒有反駁,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如水。
四人開始移動。蘇硯走在中間,腳步沉重。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耳邊隱約傳來低語,像是有人在遠處呼喚他的名字。
“聽著。”玄月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如果你感覺不對勁,就立刻告訴我。”
蘇硯點頭:“好。”
他們穿過一片低矮灌木,來到一處斷崖邊緣。下方是一條蜿蜒小徑,盡頭消失在濃霧之中。
“走這邊。”洛九璃率先邁步。
玄月跟上,同時悄悄布下一道幻術結界。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剛才在林中,她察覺到有一股力量正試圖滲透進他們的感知范圍。
結界剛剛成型,邊緣便出現了一絲扭曲。
有人在嘗試破解。
玄月神色微變,卻沒有停下腳步。她知道,對方不會輕易出手。他們想要的是信息,而不是直接沖突。
“你發現什么了?”夜無殤突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
“有人在跟著我們。”玄月回答,“但他們不想暴露。”
夜無殤沒有再問,而是悄然調整了自己的位置,讓自己處于隊伍最后方。
蘇硯走在隊伍中間,額頭上的汗水不斷滑落。他的視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看見了那個銀袍人站在山巔,靜靜等待。
“他在等我。”蘇硯再次低語。
這一次,沒人接話。
他們繼續前行,腳步踩在碎石上的聲音格外清晰。風掠過耳畔,帶來一絲涼意。
就在他們即將踏入霧區時,洛九璃忽然停了下來。
“怎么了?”玄月警覺地環顧四周。
洛九璃沒有回答,而是低頭看著地面。她的手輕輕拂過一塊巖石表面,指尖殘留下一抹淡淡的銀光。
“這是……”她皺眉。
“什么?”夜無殤走近。
“分裂派系的印記。”洛九璃的聲音很低,“‘天機閣’內部早就存在分歧,這一支……早在百年前就被徹底清除。”
“現在又出現了。”玄月盯著那抹銀光,眼神變得凝重。
蘇硯沒有說話。他的心跳加快,胸口的刻印劇烈跳動了一下。他看到的畫面變得更加清晰——那座雪山上,那個人的身影更加具體。
“我們必須快點趕到遺跡。”蘇硯開口,聲音沙啞,“他們……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
夜無殤看了他一眼,最終點頭:“走。”
四人踏入濃霧之中,身影逐漸被吞噬。
而在他們身后,一只黑羽飛鳥悄然落在枝頭,雙目泛著幽光。
它靜靜地注視著他們遠去的方向,仿佛在傳遞某種訊息。
片刻后,它的翅膀輕輕一振,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