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散去時，空氣里還殘留著灼熱的余溫。山巔已面目全非，巖石焦黑碎裂，地面布滿蛛網般的裂縫。那道橫亙天際的能量風暴，此刻竟如被無形之手撫平的湖面，緩緩歸于沉寂。
蘇硯跪倒在地，雙膝砸進碎石，掌心仍貼著陣法殘存的符文。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額角滲出的冷汗混著血跡滑落。逆命刻印在他手臂上忽明忽暗，仿佛一盞將熄的燈。
“……它停了。”玄月喃喃開口，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沒人回應她。所有人都還沉浸在剛才那一瞬間的震撼中——那股力量，不是毀滅，而是引導。
洛九璃緩步走近陣法邊緣，指尖輕輕觸碰那些原本躁動不安、如今卻安分下來的符文。她的眉頭微微皺起，眼中閃過一絲思索。
“這不是普通的能量波動。”她低聲說，“它是……有意識的。”
蕭千絕靠在一塊斷裂的巖壁旁，左手捂著腹部傷口，右手掌心那道黑色紋路隱隱作痛。他盯著自己的手掌，眼神復雜，像是在權衡什么。
夜無殤站在眾人身后，目光深沉地望著那道逐漸閉合的空間裂縫。他沒有說話，但整個人的氣場已經不再鋒利如刃，反而多了幾分凝重與遲疑。
“它救了我們。”蘇硯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它……認識我。”
這句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死水，激起一圈圈漣漪。
“你感覺到了？”洛九璃迅速看向他。
蘇硯點頭，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那身影高大而遙遠，帶著某種熟悉又陌生的氣息。耳邊似乎還回蕩著那句低語：
“你終將歸來。”
他沒敢說出口。
“這股力量……”玄月忽然輕聲呢喃，神情恍惚，“這種氣息……像是母親留下的。”
她的聲音極輕，仿佛只是自言自語。可蘇硯聽見了。
他轉頭看她，目光復雜：“你也……聽過？”
玄月回過神來，搖頭否認：“沒什么。”
沉默再次籠罩眾人。
良久，洛九璃率先打破僵局：“我們必須繼續。陣法雖然暫時穩定，但能量仍在緩慢外泄，如果不徹底重構，遲早還會失控。”
“怎么重構？”玄月問。
“用它的方式。”洛九璃指向陣法中央，“它已經給出了節奏，我們需要跟上。”
蘇硯深吸一口氣，強撐著站起身，腳步虛浮，卻依舊堅定地走向陣法核心。他伸出手，掌心貼向符文，這一次，沒有抗拒，而是嘗試去感受。
剎那間，一道溫和的力量順著掌心涌入體內，不似之前那般狂暴，反而帶著一種安撫的意味。他閉上眼，任由那股力量流轉全身，修復著他瀕臨崩潰的經脈。
“它愿意幫我們。”蘇硯睜開眼，語氣篤定，“只要我們愿意相信。”
蕭千絕沉默片刻，最終還是走上前，將掌心貼在另一處節點上。他沒有說話，但動作本身已是信任的表示。
玄月猶豫了一下，也跟著上前。
只有夜無殤站在原地，目光冷冽如舊。
“你們確定這不是陷阱？”他聲音冰冷，“也許這只是刻印之神設下的騙局，引誘你們徹底打開封印。”
“如果是陷阱，它早就殺了我們。”蘇硯平靜地說，“它選擇了幫助。”
夜無殤冷笑一聲，卻沒有再反駁。
隨著四人的刻印之力注入陣法，那股神秘力量開始引導他們調整符文排列。每一次能量流動，都像是一種古老的舞蹈，節奏緩慢卻精準。
洛九璃迅速記錄下這些變化，同時指揮眾人配合調整位置。她的手指劃過符文表面，感受到一股從未接觸過的古老意志。
“這些符文……”她忽然停下動作，神色震驚，“它們和我在《天機卷》中見過的古篆極為相似！”
“什么意思？”玄月問。
“意思是，”洛九璃抬頭，目光銳利，“這股力量，可能是上古時代留下的刻印意志之一。”
空氣驟然凝固。
“也就是說……”蘇硯喃喃，“它不是敵人。”
“至少現在不是。”洛九璃補充。
就在這時，陣法深處傳來一陣低語，不再是之前的咆哮或警告，而是一種溫柔而深遠的聲音，仿佛從遠古傳來：
“命運的鎖鏈，已被撼動……”
“覺醒者，歸來吧……”
“以吾之名，重啟輪回……”
每一個字都如同烙印般刻入眾人心底。
蘇硯的心跳猛然加快。那種熟悉感愈發強烈，仿佛這些話，曾在某段塵封的記憶中響起過。
他閉上眼，試圖回應那道聲音，哪怕只是一句話。
“你是誰？”
下一秒，他的意識仿佛被拉入了一片幽深的空間。在那里，他看到一幅畫面——一座恢弘的祭壇，周圍環繞著無數刻印師，而在祭壇中央，站著一個身影。
那身影背對著他，身形模糊，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親切。
“你終將歸來。”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更加清晰，“回到屬于你的地方。”
畫面戛然而止。
蘇硯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仍站在陣法前，掌心貼著符文，汗水早已濕透衣襟。
“你怎么了？”玄月察覺到他的異樣。
“我……看到了一些東西。”蘇硯喘息著，目光深沉，“那個聲音……它認識我。”
“不止是認識。”洛九璃輕聲道，“它在等你。”
氣氛一時變得沉重。
夜無殤終于邁步向前，站在陣法邊緣，冷冷開口：“如果這是命運，那就讓我看看，它能帶我們走多遠。”
他伸手按向符文，第一次，沒有抗拒。
五人的刻印之力與那股神秘力量交織在一起，陣法緩緩開始重組，符文排列逐漸趨于穩定。能量流重新歸位，裂縫慢慢閉合。
風起時，玄月悄悄靠近蘇硯耳邊，低聲問道：
“它……是不是認錯人了？”
蘇硯沒有回答。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那道即將閉合的裂縫，心中升起一個念頭：
如果它沒有認錯……
那我，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