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完飯,對正要起身收拾碗筷的喬怵說:“你身上的傷怎么來的。”
喬怵收碗的動作一頓,他沒有看我,依舊繼續(xù)收著桌上的碗筷,我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沒有想象中簡單,許資檗對于喬怵的態(tài)度,還有許資檗對于喬怵的冷淡,他性格上的養(yǎng)成,還有他身上一身舊傷。
我開口問道:“是不是許資檗打的?她為什么要打你?”
喬怵將手中的碗往桌上重重一放,他平靜的表情仿佛如平靜的水面,被人忽然投入一顆石頭,他有些激動說:“你怎么知道我身上的傷?!”
我坐在那里,對于喬怵的激動,置之不理,而是又道:“算了也許是我多管閑事,我只是很好奇,許資檗到底對你做過怎樣的事情?!?
喬怵望著我,他因為感冒的原因,臉色還不是很好,他放下手中筷子,坐在我對面說:“我五歲那年,她曾經(jīng)想過要殺我,我是她婚姻上和愛情上的恥辱,她一直認為是我的存在才阻擋住那男人愛他,六歲那年,她逼著我學(xué)鋼琴,我學(xué)不會,她拿東西打我,什么東西都拿,只要是她拿得動的,我彈錯一個音階,她就隨手抄起手邊的東西打我,一直到懂事,十六歲后,她再也沒有打過我,也再也沒有逼我學(xué)過任何東西,反而對我特別冷淡,有時候一個月都不會和我說一句話,她是我媽媽,相比起無視,我更希望她打我?!?
喬怵語氣特別淡,特別淡說出這句話,我不知道為什么聽了這些話會忽然想哭,可當(dāng)事人卻說得這般風(fēng)輕云淡,好像他嘴里字字句句只不過是沒有意義的廢話。
喬怵端起桌上的碗,說:“她就是這樣對我的?!?
我說:“她這是虐待兒童!”
喬怵說:“不準(zhǔn)你這樣說她!她只是不知道該怎么來面對我!”
喬怵非常激動反駁了我這句話,好吧,這些事情本來和我沒有干系,可只要想到一個五六的孩子就要經(jīng)歷最親的人帶給自己的殘忍,這該是一種怎樣切膚之痛?媽媽是孩子的保護傘,是所有撐下去的理由,可許資檗呢?硬生生把保護傘,當(dāng)成了一把利器,往小孩身上血肉模糊剜著,和她第一次見面時,我以為她是那種無欲無求,待人和善的女人,如果不是喬怵今天親口說,我親眼看到他胸口的傷口,我還真不知道居然會有這樣的事情。
我不該管這些事情,可看到喬怵的臉時,腦袋內(nèi)不斷冒出他身上的傷痕,忽然對他無比憐惜,我對喬怵說:“去把碗筷洗了吧?!?
喬怵才平復(fù)自己激動的語氣,端著桌上的碗筷,入了廚房,我站在餐桌前坐了一段時間,然后起身移到沙發(fā)上,喬怵從廚房內(nèi)洗完碗筷出來。
我拍了拍身邊的沙發(fā),對喬怵說:“過來,陪我坐坐。”
喬怵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朝我走過來,坐在我身邊,我拍了拍他肩膀,說:“對不起,昨天我不該說那樣的話,其實我不討厭,反而很喜歡你,我很希望有你這樣一位弟弟,你知道嗎?我從小沒有家人,只有養(yǎng)父養(yǎng)母,可養(yǎng)父養(yǎng)母在四年前杳無音訊,一家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人,喬怵,以后別給我做飯了,姐姐決定好好疼你?!?
我說的連我自己都感動了,喬怵轉(zhuǎn)過臉看向我,過了半響,有些遲疑問:“我可以當(dāng)你弟弟……嗎?”
我點點頭說:“當(dāng)然,我覺得你和我特別親?!?
他說:“我可以每天給你做飯嗎?”
我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我說:“你喜歡做飯?”
他說:“我喜歡為我喜歡的人做飯?!?
聽了這句話,我滿是欣慰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說:“好孩子,姐姐也喜歡為我做飯的孩子。”
我獲得首批后,喬怵開始充分發(fā)展他高智商,任何菜只要看菜譜就手到擒拿,我每次回家都能夠吃到電視節(jié)目內(nèi)那些垂涎欲滴的美食,他不僅還會做飯,還幫我收拾房間,甚至是洗衣服……
我覺得給自己找了一保姆,但看他自得其樂,我也就放寬了心,如果這樣能夠讓他感覺到溫暖,讓我減輕家務(wù)上的負擔(dān),我很樂意我們以這樣相處的模式,生活下去。
我工作上最近也忙到焦頭爛額,而有一次,我終于聽到了喬荊南的消息,也見到了他。
當(dāng)時我和夏欽言去參加一次晚宴,那場晚宴是由地方官員所發(fā)起的,邀請的人不僅要有錢還要有權(quán),就連威亞五星級這種連鎖酒店遍布n市和幾大一線城市的公司,拿這張要邀請卡,都費了好大力氣。
那天夏欽言也非常重視這場晚宴,帶我去參加的時候,在去的路上還是時刻叮囑我說話和行事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到達那場晚宴,我才發(fā)現(xiàn)他的叮囑是多余的,因為我根本沒有開口說話的機會,到場之處均是珠光寶氣的人,就連電視內(nèi)常出現(xiàn)的一線明星,到達這里只不過是作陪襯,等級制度非常嚴格,一些中型企業(yè)來到這里,基本上就是小嘍嘍,而大型企業(yè)的老總們,身邊都是隨時跟著兩三個保安,根本沒有機會靠近。
大佬們和大佬們各自打著官腔,客套來客套去,談笑間,有可能就風(fēng)云變色。
那些中型企業(yè)的老板們來這里想要結(jié)交權(quán)貴,只能眼巴巴站在那里,近不得身。
夏欽言倒也沒像別人一般,眼睛隨時準(zhǔn)備在那些大佬身上,而是悠然自得喝著酒,帶著我在晚宴上游玩一圈后,便讓我去吃點糕點,我們就離場。
其實我對于糕點沒什么興趣,雖然這里的東西都是我平常吃不到的,面對這樣的宴會我還是有些緊張,宴會進行到下半場時,我和夏欽言準(zhǔn)備離開晚宴會場。
正要準(zhǔn)備離開之時,許久未見的喬荊南忽然出現(xiàn)了,當(dāng)時他出場,身邊同樣圍著里三層外三層的保鏢,我們只能遠遠站在那里看一眼,他出現(xiàn)的時間特別短,只是走了個過場,和一些官員客套了幾句后,便匆匆離場,出場到離開甚至二十分鐘的時間不到。
我就站在人群中,通過層層人群,和攢動的人頭,望著他被人層層護著離開的背影,一直到眼睛酸澀不已時。
忽然在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和他之間的距離到底有多遠,我這樣平凡,而他,在人群中永遠是受人矚目的人,追溯到幾年前,如果我沒有嫁給喬金平,如果他不是喬金平的小叔,到現(xiàn)在,我估計像別人一樣,只能就這樣遠遠的凝望著他,把他當(dāng)做一個傳奇。
一個想都不敢想的傳奇,更別說我們曾相愛過。
夏欽言才挨在我耳邊說了一句:“楊秘書,人都走了,別看了?!?
我立馬回過神來,剛才太過忘情,情緒連偽裝都來不及,整個人毫無防備暴露在夏欽言面前,他端著手中酒杯,朝我手中酒杯輕輕碰了一下,他說:“愛上一個這樣的男人,一定很累?!?
他說完這句話,唇在酒杯邊緣處輕輕抿了一下,他這句話不知道是感嘆還是惋惜。
我過了好久,低頭看了一眼酒杯內(nèi)的酒,回答了一句:“嗯,總覺得他不屬于我?!?
也不知道他聽到還是沒有聽到,我剛才那句話更像是自我回答。
他在我眼里,到現(xiàn)在,從前,以后,我好像從沒有覺得他是屬于我的,就算在隆城那段時間,我都把他當(dāng)成一場黃粱夢,以至于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覺得和他在一起的時光仿佛身處在一場幻境般,這場夢總會有時盡。
所以,五年后,那只不過是用來自己欺騙自己的,我從來沒想過五年后的我們還會在一起。
就這這樣,像今天,在同一座城市,在人群中,遠遠仰望著他似乎也挺好,他并不一定要屬于我。
我喝了一口酒,夏欽言將最后一口酒喝盡,身邊正好經(jīng)過一位端著托盤的服務(wù)員,他將手中杯子順手放在服務(wù)員手中的托盤上,對我說了一句:“走吧,反正這場宴會也沒有我們的份,還不如早點回去,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我放下手中的酒杯,隨著他離開,夏欽言將我送到小區(qū)樓下,便離開了。
我滿身疲憊回到家,房間內(nèi)果然被喬怵收拾的干干凈凈,桌上也擺好了今天晚上早餐,餐桌上有他便利貼,上面寫著,我回家了,四個工工整整的大字。
我看了一眼,隨手扔在垃圾桶,也沒有心情吃飯,回到臥室,閉上眼睛,覺得自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第二天早上醒來,因為昨天失眠,大約兩三點才睡過去,早上醒來睜開眼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八點三十了,匆匆忙忙洗漱完,抓了一把頭發(fā),正準(zhǔn)備去上班。
電話忽然響了,我一邊鎖好門,一邊接聽電話,是工作上的電話,我又開始精神抖擻,像個陀螺一般,忘情投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