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想好呢。”容灼朝段崢道。
“你跟他這么親近,不送禮他估計也不會在意。”段崢道:“你幫我想想。”
容灼聞言略一思忖,朝段崢道:“你不管送什么,記得用檀木盒子裝就行了。”
“為什么?“段崢不解道。
“他喜歡。”容灼忍著笑道。
檀木盒子是于景渡給周豐做小廝時,用來裝手帕的。
容灼讓段崢用檀木盒子裝,不過是想拿大壯的身份揶揄一下于景渡。反正段崢無論送什么東西,在于景渡眼里都不會有太大差別,容灼隨口這么一說還能讓段崢安心一些。
段崢聞言果然沒再多問什么,只想著要去淘換一只好點的檀木盒子來。
次日,段承興帶著容灼和段崢去了一趟宋家的藥鋪。
宋掌柜本就是個謙和之人,又知道段崢和容灼與宋明安關系親厚,因此面對段承興時絲毫沒有藏著掖著,幾乎是知無不言。
段家在京城的生意場上也算是頗有名望的,今年搭上了宴王的關系后,地位更是水漲船高。宋掌柜于情于理都沒有把送上門的合作伙伴往外推的道理。
段承興在生意場上也是個利索人,見宋掌柜有誠意,當場就將合作的事情敲定了,只留了些需要商定的細節,讓容灼日后與對方慢慢談。
他依著先前和容灼說的計劃,先在宋家藥鋪里下了一筆訂單,預訂了一批藥粉和藥丸,并約定了十日后取貨。這樣一來,這十天的時間里,他們就可以著手安排商隊的事情,等拿到貨物后,商隊就可以出發了。
為了掩人耳目,這一批商隊只會將藥品作為輔助貨物捎帶著運送,主要目的還是借著運送的由頭探探路。因此他們訂單的量并不算大,對于宋家藥鋪來說,也不算太大的壓力。
一旦這次的合作順利,兩家也就算是正式搭上關系了。
之后再怎么長久合作,那就要慢慢談了。
與此同時。
段承興帶著這倆兄弟去宋家藥鋪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于景渡的耳朵里。
“和藥鋪合作?”于景渡問道。
“是。”黎鋒道:“段承興親自帶著容小公子去宋家藥鋪里和掌柜談的,不過他們具體聊得什么就不知道了。咱們的探子跟著容小公子只是保護,沒有您的允許,也不敢去探聽得太仔細。”
于景渡一手在書案上輕輕敲著,像是在思考什么問題。
“殿下,需要讓人去探仔細一些嗎?”黎鋒道。
“不必,我親自去問他便是。”于景渡道。
不過就算不去問容灼,于景渡也將事情推測得差不多了。
那日容灼先是朝他說要去北江行商,后來他看了容灼列出來的那些問題,大多數都涉及戍北軍的軍需,尤其是藥材這一塊……今日對方又去了宋家的藥鋪。
將所有的線索串在一起后,事情就很明白了。
容灼不止是要去北江行商,他是要為戍北軍補充藥材。
想明白了容灼的打算之后,于景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在軍中待了這么多年,從未有人關心過他們的軍需問題。
哪怕他當年豁出半條命去得了這個親王的頭銜時,皇帝也只賜了一堆沒用的金銀作為獎賞,都沒想過要派個太醫去為他治傷。戶部也好,當地犒軍的富商也罷,最多也就是給點米糧肉蛋,沒人會想到,他們數萬兒郎也是血肉之軀,會生病受傷,也需要醫治。
而他們一封封送到京城索要軍需的折子,也只能提最緊缺的東西。
畢竟,糧草和武器都不足的情況下,沒人會舍了這些東西不要,去要藥材。
這幾年在軍中,于景渡見過太多因為醫治不及時而喪命的兒郎。
他們在戰場上撿回了一條命,卻因為缺醫少藥,最后死在了傷兵營的營帳里。
世人只知道他們驍勇,熱血,卻沒人真正關心他們的死活。
可是如今不一樣了。
終于有人在意他們的生死了!
而且這個人,還是他最親近且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
想到那晚朝容灼說過的話,于景渡心中便忍不住發疼。
他的小紈绔滿心裝著他和他的戍北軍,而他卻著急之下口不擇言說對方在胡鬧。
于景渡此刻只恨不得回到那個晚上,在自己開口之前狠狠揍自己兩拳。
“什么時辰了?”于景渡朝黎鋒問道。
“酉時兩刻。”
于景渡嘆了口氣,暗道離天黑還早著呢。
他這會兒幾乎動了要易容去見容灼的念頭,因為一刻都不想再等。
可越是這種時候,他越是不敢胡來。
一旦出了紕漏,他自己如何且不論,容灼必然會陷入危險。
此時外頭忽然有人來報,說宮里來人了。
“這種時候宮里怎么會來人?”黎鋒不解道。
“來了多少人?”于景渡問傳話的家仆。
“回殿下,是來福公公帶了一隊人,后頭還跟著不少賞賜。”家仆答道:“具體多少人小的沒數,約莫得有二三十吧?管家已經將人引到了前廳,請殿下前去接陛下口諭。”
于景渡一怔,和黎鋒對看了一眼,心中各自都有了猜測。
這個時候皇帝賞他東西,用意不言而喻。
另一邊,容灼正和段崢一起,在街邊的鋪子里給于景渡挑賀禮呢。
段崢買了一株紅玉雕刻的珊瑚,這會兒正在挑適合裝珊瑚的檀木盒子。
“段公子,您這珊瑚屆時用紅布一遮,送到壽星府上時再將布一揭,這才能讓賓客看到您送的禮啊。”鋪子里的掌柜道:“您這找盒子裝上可就不美了,再說這珊瑚裝檀木盒子里也不好看啊。”
段崢聞言覺得他說得有道理,遂求助地看向容灼。
容灼忙道,“那就別買盒子了,反正他喜歡紅色,你這賀禮肯定能送到他心坎里。”
段崢聞言這才放心,叫來伙計寫了個字據,讓自己的小廝帶著伙計去段府支銀子。
“對了小灼,你想挑什么賀禮,不如一并挑了,我把銀子都給你付了。”段崢道。
容灼想說我這賀禮不用挑,但是又怕段崢起疑,便四處一看,挑了一塊瑪瑙鎮紙。
這瑪瑙鎮紙的用料不算太好,在玉器鋪子里都是擺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價值和段崢買的這株紅玉珊瑚相比,估計連零頭都算不上。
“你這也太……敷衍了吧?”段崢道。
“禮輕情意重嘛!”
段崢有些無奈,想重新幫他挑一件像樣點的東西,但容灼卻示意自己就要這個。
最后掌柜都沒好意思收容灼的銀子,只說那紅玉珊瑚太貴重,這件就當是添頭了。
容灼心道,要是于景渡知道自己選的賀禮是個添頭,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哎?”段崢交代完了小廝之后,聽到外頭一陣嘈雜。
他拉著容灼到鋪子門口,恰好看到來福帶人從宴王府回來,一隊人走在街上還挺惹眼的。
“這是做什么
呢?”段崢不解道。
“好像是去宴王府送賞剛回來。”旁邊一個青年答道:“估計賞了不少好東西呢。”
“宴王生辰不是還有幾日嗎?賀禮提前就送了?”段崢問。
“這可不是生辰禮,你見過老子送兒子生辰禮,還一送送這么多的嗎?”另一人道:“這就是循例的賞賜,以示陛下對宴王殿下的恩寵。”
“循例,循什么例?”段崢又問。
“正式下詔冊封儲君之前,一般都會來這么一下。”掌柜從門內出來,開口道:“當年前太子受封之前,陛下也賞過不少東西。但彼時前太子年幼還未離宮,陛下就賞了前太子的外祖家,當時送賞的人也是來福公公,賞賜也是從我們鋪子門口過的。”
容灼聞言便明白了,這賞賜說白了就是做給百姓看的,讓世人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這樣一來,過兩日下詔時,無論是民間還是朝中,便不會引起太大的騷動。
用現代人的話說就是提前放料預熱。
“宴王要做太子了!”段崢說著看了一眼容灼,目光中隱隱帶著幾分興奮。
雖然知道宴王做太子是遲早的事情,但真到了這一天,他還是有點激動,因為將來他就可以出去吹牛,說自己認識太子了!
“是啊。”容灼深吸了口氣,心情卻有些復雜。
他為于景渡開心,因為對方終于如愿以償了,過去所有的苦難和煎熬,也算是有個回報。
但他心里又隱約有點不安,哪怕他現在和于景渡之間無分彼此,但他還是有點莫名的擔心,總覺得于景渡離那個位子越近,就會離他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