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包扎好,大概是屋內空調溫度太高他解下自己白大褂,脫掉手中染血的米色醫用手套,擦著臉上汗水,道,"行了,沒多大的事情,只是這幾天注意別沾水,還有也別下床走路,高跟鞋更加別穿。"
秦斯然起身說了一句謝謝,那醫生點點頭端著手中空空的茶杯出去了,秦斯然低眸看到歪在長椅上逼著眼睛始終沒有說一句話的林皎。
她臉色蒼白仿佛一張薄薄的宣紙,帶著些蒼黃。
頭頂燈光擴散在她臉上,他覺得此時的她,脆弱地讓他害怕。
他走過去站在她面前,欣長身體彎下腰將她從長椅上抱了起來,手中重量很輕,
此時的林皎卻被一種莫名恐懼裹得緊緊的,仿佛一塊綢布將她裹得沒有一絲縫隙,她閉著眼睛那一段期間,眼前放映著一幕灰色老電影,里面每個人的表情都猙獰可怕。
她醉酒醒來后,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她帶著惺忪之意轉過身去抱他,糯糯喊了一句,"斯然哥哥。"
懷中那具半裸上身狠狠一懼,她睜開后,排山倒海的人破門而入,她甚至來不及看清楚身旁睡著的男人那張臉。
只是感覺自己視線被閃光燈狠狠襲擊著,她睜不開,那些人面色興奮又激動的爭先恐嚇圍著她。
她身上一絲不掛,來不及恥辱,更加來不及思考,頭腦一片空白。
可她卻在混亂人堆中的熙熙攘攘縫隙中,看到站在門口一個人的身影。
他就那樣不言不語看著這一切,拳頭握緊,臉上的表情帶著陰冷之意,雙手握拳的模樣,她想求助于他。
在這樣無助沒有任何方向感的混亂中,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那人卻將她拋棄在這槍林彈雨中,不問來由,更不問她為什么會是這樣,連一個解釋都不求。
握緊拳,轉身便走了出去。
她用被窩將自己緊緊包裹著,含著淚絕望喊著斯然哥哥,你別走!別走啊!
可最終他還是走了,床上的男人奮力擋在她身前,為她將那些刺眼的閃光燈和屈辱的問話一一努力擋掉。
所有一切都平靜下來,記者被人請了出去,她已經坐在床上哭地沒有力氣。
同樣裸著的男人坐在一旁沉默了許久,他望著她哭地滿臉淚痕的臉,默默穿上衣服,坐在一旁抽了一根煙,他對她伸出手想要碰觸她驚恐聳動的身軀,手還沒碰觸到,卻停留在半空,半響,聲音帶著宿醉的沙啞,說,"林皎,別哭,我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你別害怕,我會對你負責的。"
她本來顫抖害怕的身影忽然像是猛獸一樣站了起來,帶著一身力氣和絕望沖向大開的窗戶,男人從后面跟了過來,從身后緊緊抱住他,連雙手都顫抖的,他磕磕碰碰的說,"林皎,你先安靜下來,別這樣。"
可她的絕望何人來解釋,這一切已經不需要解釋,當她在一個以為是自己深愛的男人身旁醒來,當深愛的男人原來不是身旁的人,當門外站著握拳地深愛的男人,那一切,她從小被保護很好的心,第一次面臨這樣險惡與孤立的環境,死,是最好的選擇。
她想用死來報復他的不信任,報復昨天半夜為了別的女人而離開她身邊,這一切如果沒有他的離開,所有一切都不會像現在這樣糟糕。
可她有什么資格怪他,她習慣了他所有的好,這一切不過是她有著他保護而盡情放縱所得來的下場。
因為她沒料想到,有一天的他,也會忽然不在身邊了。
這一切下場應該是她的錯。
正當兩人在使勁推搡之間,林父身邊的秘書得來消息立馬趕來這里,撕心裂肺蹲在門口喊著,"小姐!小姐!你哥哥墜樓身亡了!"
她腦海里轟的一下,癱軟在他懷中。
陸毅成臉上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他抱著癱軟在懷中的理林皎驚訝一回頭,道,"你說什么?!林涵墜樓?!梁瀟絮呢?!"
秘書蹲在墻角哭的嘶啞,她說,"林涵是為了救梁小姐不小心墜樓的。"
她再也沒有力氣去想什么,眼淚已經枯竭,秘書帶著她去墜樓的現場處理事情,林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昏死在家里,林父在外地出差正在趕回來的路中。
林家能夠為林涵處理后事的只能是她。
她站在那棟廢棄的高樓大廈下,水泥地下流了一條條長河一樣的血痕,她手腳冰冷。
梁瀟絮蹲在她身下,跪著哭,頭發披散狼狽,她抓住她褲腳沒了章法的哭,她說,"林皎,我沒想到你哥哥會發生那樣的事情,我當時說的不過是氣話,我說只要他從這棟樓下跳下去,我就和他在一起,我沒想到他真的會跳。"
她哭的眼睛紅腫,林皎卻麻木站在那里,無淚無笑,只是淡淡一句,"既然他跳下去了,那你去陪他,梁瀟絮做人要講信用,我知道你家窮,我知道你家為了供你上學,砸鍋賣鐵,我甚至知道你嫉妒我受到所有良好的待遇和這么多人的寵愛,可那些又與你何干,那都是我的,我和你沒有絲毫瓜葛你為什么偏偏要嫉妒我,林涵甚至為了你背著從家里偷了一百萬去救你蹲監獄的父親,他為了那一百萬不惜和家里斷絕所有關系,他說你可憐,活的不容易,他甚至和我說,皎皎,瀟絮很可憐,你一定沒辦法想象她承受了多少,那一些你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林皎說著說著,紅了眼圈,她看到那一灘的血,紅色占據她腦海,她有些窒息。
梁瀟絮哭聲歇斯底里,她捂著臉跪在她面前,道,"可我沒讓他為我做這些,我喜歡的不是他,他為什么要這樣傻。"
林皎看她哭的梨花帶雨,伸出腳將她狠狠踢了一腳,她倒在地上還來不及痛呼,林皎面目猙獰,道,"那你給我去死!林涵這么喜歡你!你答應了如果他從這里跳下去,你就和他在一起!他都跳下去了!你為什么還不去陪他!"
或許這世上每個人都是帶著一身債而生的,罪孽深重,還完后,就功德圓滿,誰也不欠誰。
林涵前世欠了梁瀟絮什么,才讓他那么傻,愛她到癡狂。
那時候的梁瀟絮長了一張標準的美人臉,時常怨天尤人,覺得依照自己的美貌生活不該這樣窘困,她覺得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對她不公平。
而林皎就是她不公平的一部分,她有很多錢,幸福的家庭,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捧,而她卻受盡平困的襲擊,她有個坐牢的父親。
母親為了她而賣淫,她又能夠怎么辦。
林涵為了她付出一切,她當他是犯賤,卻始終追逐在林皎身后的秦斯然。
她用死相邀,他果然來了,可他卻只是冷漠撇下一句話,"要跳就跳,五分鐘后為你打殯儀館電話,現在我還有事,先走了。"
一句話,轉身便匆匆離開。
林涵趕來,她對他發泄了一肚子的氣話,他卻只是對著他笑的溫暖,不說話,靜靜聽著她心中的不滿。
她說要他跳下去,也是氣話。
可他卻當真了。
真的跳了下去。
梁瀟絮聽到自己腳下發來一陣類似耳邊氣球破裂的聲音。
一瞬間,冷風嗖嗖,一切照舊,不一樣的是,樓下是一灘血,和他破碎的臉。
最后,秦斯然消失了幾個月,卻像是消失了一年。
林皎為了堵住悠悠之口和陸毅成結婚,梁瀟絮被林父趕出國外并且不準讓任何人放回來,陸家生意開始由于和林家聯姻從一個小企業邁向數一數二的大公司。
林皎才明白,這一切都是怎么了。
所有事情有備而來,畢業會那天為什么一個她僅有過幾面之緣的男人會和她躺在一張床上,記者從哪里得來消息坐實這件事。
梁瀟絮為什么會忽然間鬧自殺,陸家生意為什么會突飛猛進這么多,可林涵的死只是這一場陰謀里的犧牲品。
她直到結婚后才明白始末,可一切就像眼下的輕煙薄霧,生死輪回已經唱完,她睜開眼,秦斯然那張擔憂的臉就映在她眼前。
她臉上全濕,她帶著笑哭著問他,"你為什么不問我要解釋,秦斯然我們不過是被一場陰謀設計了,你卻問都不問我為什么會和別的男人躺在一張床上,梁瀟絮本該死的,你卻將她親自從國外帶了回來,還和她在一起,你知道嗎?要不是你趕去救鬧自殺的梁瀟絮,哪里會有人鉆了空子給我下藥,你那么聰明,卻被人騙到現在。"
她虛弱一笑,嘲諷道,"你真是個傻子。"
她說完這句話,疲憊閉上眼,歪著頭靠在他懷中流下一大串熱淚。
抱住他的秦斯然,卻感覺自己如雷擊般,她眼里噴發出的絕望是他想象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