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凌驍聞言,側(cè)眼瞟了眼石兮,又抬眼看了眼桌面上的藿香正氣水,良久,只淡淡的“嗯”了一聲,并沒有多說些什么,語氣中也聽不出任何情緒。
石兮有些詫異,飛快抬眼看了他一眼,隨即,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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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像是一團火,將世間萬物都給烤化了似的,諾大的操場,除了排列整齊的一個個方形格子,空無一人。
大地都被烤得發(fā)燙,赤日炎炎,方圓半里,連只鳥都沒有,整個操場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即便是坐到了休息區(qū),石兮仍覺得悶悶的,鼻尖直冒著汗,更何況那些依舊在大太陽底下一動不動練著軍姿的同學們呢。
想想都覺得痛苦難受。
可石兮是個老實人,休息了十來分鐘過后,人就開始有些不安了,總覺得這約莫也可以算作是一種逃課的行為。
何況,跟凌驍肩并著肩大刀闊斧的坐在一起,多少有些不大自在。
石兮又小口小口的喝了幾口水,磨磨蹭蹭了一陣后便要準備回隊伍里去了,正要起身,便又聽到耳邊響起了一道懶懶的聲音,道:“水拿來,老子渴了···”
石兮一偏頭,就見凌驍躺在椅背上,頭枕著雙臂,眼睛還閉著,這樣悠閑自得,不像是來軍訓的,倒像是來度假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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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兮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半瓶水,又下意識的望向幾十米外的方塊隊,那里幾百雙眼睛都盯著這邊了。
這里是一中,是高中了,不在是以前的小學、中學,老師同學們看了會誤會的。
石兮有些不敢,也有些不情愿。
她緊緊地握著水瓶,咬了咬唇,半晌,只小聲的,支支吾吾道:“那···那里有···有正氣水,那···那個···解暑···”
凌驍嗖地一下睜開眼,盯著她的眼一字一句炸毛道:“誰要喝那玩意兒,老子什么時候喝過那玩意兒,水,老子要喝水,你聽不懂么!”
說著,視線緩緩滑落,落在了她的手中,好像是在說:你手里的,還不趕緊拿來!
石兮握著瓶子的手微微一縮。
她的臉憋得通紅通紅。
良久,只磨磨蹭蹭的將水瓶遞了過去。
然而半道上卻又忽然猛地收了回來。
凌驍挑眉。
只見石兮忽然咬咬牙嗖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了,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似的,她快速的將水瓶擱在了自己桌上,結(jié)結(jié)巴巴說著:“你···你自己拿,我···我休息好了···”
也不敢看他,說完抬起步子從另外一排課桌間繞過,然后快速跑了。
凌驍放下枕在后腦勺的雙臂,身子坐直了。
他垂著眼簾看著一臂之外的水瓶,又看了遠處慌慌張張跑遠的身影,頓時氣笑了,只咬牙切齒道:“膽兒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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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軍訓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是在教室里進行的,由教官領(lǐng)著學唱部隊里的軍歌。
第一天學的是《團結(jié)就是力量》和《軍中綠花》,大家學起來都非常快,教官領(lǐng)著唱兩遍就都會了,許是都盼著趕快下課,最后一節(jié)課往往是情緒最高亢的。
教官一聲令下后,所有人就如同剛放出豬圈的豬仔們,射箭似的往外涌,齊齊奔向食堂。
石兮的教室在三樓的最里側(cè),胖子與凌驍、剛子的教室分別在二樓樓梯處兩側(cè)。
這兩天,每次下樓時就可以看到凌驍、剛子、胖子幾個沒個正行的倚靠在兩個教室中間的走廊處,從樓上下樓的每個人都會忍不住好奇的瞟上他們兩眼。
見了長得漂亮的女孩兒,剛子就沖人家吹口哨,有人害羞紅了臉,剛子就一臉得意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一看,這幾個人就不是什么好學生,幾次下來,大家紛紛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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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因上回到一樓去上廁所,經(jīng)過二樓時的情景令人印象深刻,導致石兮每次經(jīng)過二樓時都頗有些不大自在。
那次,鍋蓋頭也不知發(fā)了什么瘋,見了她,扯著他那大嗓門遠遠地沖石兮邊喊邊揮手著:“兮姐,兮姐,這里,哎,你跑什么啊···”
上下樓梯的所有人都好奇四處打探著。
那樣的情景,別提多丟人了。
偏生,鍋蓋頭那小子還越叫越起勁兒,凌驍非但不阻攔,甚至還攤開雙臂靠在走廊上饒有趣味的看著。
以前在熟悉的環(huán)境下,還不覺得有什么,怎么現(xiàn)在突然就覺得那么丟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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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兮在教室里磨蹭了許久,見樓上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這才揉了揉發(fā)酸的胳膊慢吞吞的往下走。
她其實有點兒不太想跟凌驍幾個一塊兒去食堂吃飯。
太招眼了。
如果到了高中,還老跟他們摻和在一塊兒的話,她這三年肯定又會交不到朋友的。
等軍訓過后,定要跟他們幾個分道揚鑣,石兮心里這樣下定決心著。
哪知下樓后,走廊處并沒有看到那幾個熟悉的身影。
難道他們已經(jīng)走了嗎?
石兮正在猶豫著要不要趁機獨自離開,卻忽然聽到一陣噪雜的聲音從七班的教室里傳了出來。
石兮頓時心頭一緊,走到七班后門悄悄往里頭一看,頓時嗓子都快要從喉嚨眼里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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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驍又在跟人打架了。
教室里有十來個人,分成了兩撥,看著那兩兩對峙的陣型,凌驍這邊有四個人,其中一人石兮并不認識,而對方明顯人多,足足有七八人。
對方為首的那人那做派簡直比平日里的凌驍還要來得囂張,只見他雙手插在迷彩服的褲兜里,抬著下巴點了點。
他身后一黑個子的男孩就走到凌驍跟前,伸著手指頭一下一下往凌驍身上點著,一臉囂張道:“小子,你丫的也不出去打聽打聽,這個學校究竟由誰做主!敢在咱們敖哥跟前耍橫,你他媽是不是皮癢癢了?”
凌驍看了眼往他身上亂戳的手指頭,微微挑眉。
原本是雙方對峙,本該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的緊張時刻。
卻見凌驍身后的鍋蓋頭剛子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似乎對這樣的場面絲毫不畏懼,還在打著哈哈笑的齜牙咧嘴對著一旁的胖子道:“嘿,胖子,你說咱們學校由誰做主?這個學校原來不是由校長做主啊?不是校長,難不成是校長媳婦兒么?哈哈,原來咱們校長也是個氣管炎啊——”
“氣管炎”是最近流行的新詞語,剛子為他的時髦新潮沾沾自喜。
胖子跟另外一個面生的男孩紛紛笑了起來。
凌驍亦是微微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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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那名被挑釁了的黑個同學氣得青筋暴起,竟然沖著凌驍比起了中指,一臉憤怒道:“媽的,看老子今天不滅了你們——”
說著,怒吼了一聲,正所謂擒賊先擒王,他揮拳就要砸向凌驍?shù)哪槨?
凌驍眼眨都沒眨一下,淡定抬手,穩(wěn)穩(wěn)接住了他的拳頭。
明明沒怎么使力,明明臉上還一派云淡風輕,就見那人痛苦的“哎哎”兩聲嚎叫著,身子竟然緩緩往下滑。
凌驍大掌一松,那人整個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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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那方那個老大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起來。
緊接著,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中,只見凌驍提起腳邊一把椅子往地上一砸,身后剛子、胖子頓時會意,齊齊響應,竟然紛紛揮起拳頭,先發(fā)制人的主動進攻了。
對方似乎愣了片刻,挨了一拳后,亦是咬牙一臉兇狠的開始反擊,兩方人馬很快你一拳我一腳的扭打在了一塊兒。
凌驍那方那個面生的男孩似乎有些跟不上這樣的節(jié)奏,直到自己被莫名其妙的挨了兩拳后,這才后知后覺開始加入戰(zhàn)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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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教室里廝打成一團的陣仗,石兮白著一張臉縮在后門口有些束手無措。
高中不比小學、初中,所有的老師同學都是鎮(zhèn)上的熟人,即便犯了錯誤最多也就見見家中、罰罰站而已。
高中里犯錯是要受處分被開除的,石兮不敢去報告老師,也不敢上前插手。
凌驍打架時,從來都是讓她離得遠遠地,從不讓她摻和進來。
凌驍小時候受欺負多,可近幾年都是他欺負別人,可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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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驍幾個是打小在鄉(xiāng)下田地里滾過的人,從小打架就是揮著拳頭真槍實干的干,不像城里的小孩花拳繡腿、雷聲大雨點小,氣勢永遠高于實力。
因此,哪怕對方多了幾人,依然未占下風。
對方那個老大似乎也是個狠角色,很久沒有挨過揍的凌驍臉上竟然也生生挨了兩拳,不對對方明顯被凌驍揍得更慘,鼻青臉腫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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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雙方打得不可開交之際,忽然聽到門口處響起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陸敖——”
聲音不大,但在空蕩的教室里顯得格外刺耳。
教室里一靜。
對方那個老大一聽到這個聲音,神色微變,竟然主動停手了。
然后,縮在后門口的石兮就看到一個綁著高高馬尾的女孩子從前門走進了教室。
那女孩身形偏瘦,不過身材很好,即便是身上肥大的迷彩服,也遮不住那身玲瓏玉質(zhì)的身段,尤其是那纖細修長的天鵝頸,十分顯氣質(zhì),雖看不清長相,但僅僅一個側(cè)影就可以判斷定是名十分好看的美女。
那女孩往教室里走了幾步,停了下來,遠遠地沖那人說著:“陸敖,我警告你,不要到我們班惹事——”
聲音有些高傲,好學生特有的權(quán)利與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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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叫陸敖的聽了,伸手擦了擦嘴角,疼得嘶了一聲,卻扯著笑著對那女孩道:“行,既然你白大小姐都發(fā)話了,我陸某人豈敢不從——”
說著,沖身后那幾個跟班擺了擺手,竟然真的收手了,臨走之前卻回頭看了凌驍一眼,咬牙道:“凌驍是吧,小爺記住你了,咱倆沒完——”
凌驍漫不經(jīng)心的挑眉,淡淡回著:“奉陪到底——”
如此,這一場戰(zhàn)爭終于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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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孩應該是有東西忘帶,往靠前的某個課桌里翻了一陣,將東西放進了口袋里,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凌亂的教室,沖著凌驍一伙人淡淡道著:“我想你們應該有責任打掃干凈!”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教室。
經(jīng)過石兮身邊時,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她。
但是石兮卻看清了,原來是鎮(zhèn)長白家的孫女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