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剩余的日子里,小石兮每天都悶在了屋子里,再也沒有出過門了。
馬上就是個高中生了,也已到了愛美的年紀。
原本還想著準備將頭發留長的,學著校長的女兒許靜雅那樣綁個小馬尾,每個星期可以綁著不同顏色的頭繩,可好看了。
她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留過長頭發的。
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一想到頭頂著這個冬菇頭,小石兮就氣得牙癢癢。
胖子每每忍著笑安慰她說:“這個不是鍋蓋頭,鍋蓋頭用在在孩子身上多難聽,嗯,這個應該叫做冬菇頭,瞧瞧,一晃一晃的頂在腦袋瓜子上,多可愛啊!”
才不可愛呢。
小石兮每每想到這里,就微微鼓起了臉。
生了一陣悶氣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只光著腳丫子從床尾爬到床頭,將床頭上那只灰色的哈巴狗公仔抱在了懷里,然后伸著手指頭一下一下的去戳它的兩只眼,好像這樣后,哈巴狗就看不到了似的。
每次被凌驍欺負了,她就悄悄地沖著哈巴狗給欺負回來,好像這樣,悶氣就能夠消散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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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馬上就要上高中了,總算是可以逃離大魔王的魔爪了。
石兮悶聲悶氣的安慰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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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在開學前的前兩日,消失了大半個月的凌叔叔突然回來了,不痛不癢的說了兩句話,驚得石兮整個人一愣一愣的。
一句問的是錢夠不夠,第二句是讓凌驍過兩日跟著小石兮一起去一中報道。
凌叔叔一向話語不多,記憶中不是整天喝酒喝到醉醺醺的就是通宵打牌見不到人影,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了初一那年。
自那一次出了嚴重的車禍,凌叔叔摔斷一只腿,后在床上修養了大半年,這才漸漸消停了。
腿好后,據說跟他的那幫牌友們一起合伙在縣城里開了家麻將館,成天成天泡在了麻將館里,鮮少回石錫鎮了。
聽鍋蓋頭說,每次凌驍去縣城拿生活費時,凌叔叔都是雙眼赤紅,泡在牌桌上連頭都沒有抬起來過,頭也不回的直接從牌桌上抽了生活費,看都沒細看過凌驍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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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石兮的印象中,凌家應該是從不怎么缺錢的。
缺的不過是人味罷了。
凌家原本是石錫鎮上有名的大戶人家,自然是有些家底的,除了鎮上這棟兩層的黑瓦白墻的小洋樓房,在村北處還有一座老式的宅子,是石錫鎮上最大的宅院。
據說凌叔叔與白家的白叔叔是當年石錫鎮上僅有的兩名大學生,白叔叔讀書讀出去了,有出息了,凌叔叔卻——
凌叔叔雖瞎混了這么多年,但在外頭應該還是有些人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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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胖子就氣喘吁吁地跑到了凌家,臉上的肉還在一顫一顫的,他激動得連舌都捋不直了,結結巴巴的說著:“驍···驍子,小···小結巴,我也可以去一中了···”
胖子話音剛落,他奶奶就提著一籃子雞蛋給凌家送來了。
原來,凌叔叔順帶著也將胖子的差下的那七分也給一并解決了。
第二天,嬸子還特意從縣城里趕回來了,應該是特意前來給凌家致謝的,盡管那個時候凌叔叔人早已經走了。
嬸子替胖子,替凌驍與小石兮收拾被子、被褥等一應生活用品,報名當天特意請胖子的二姐夫開了面包車過來,將他們三個的行禮給一并運去學校了。
就這樣,兜兜轉轉,來來回回,依然還是這樣一群人,共同邁著步子前往了下一個旅程。
后來長大后,才知道原來每走過一段路程,旅途中會遇到很多很多人,有人會留下,有人會離開,慶幸至少那個時候,大家都還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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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是整個縣城最大最好的學校。
那天天氣晴朗、風和日麗,前來報道的人特別多,整個校門口外面擠滿了家長和學生,還有堵到半里路外直啪啪亂摁喇叭的汽車。
凌驍與胖子、鍋蓋頭三人都是去過縣城的,一進了校園,鍋蓋頭眼睛上就跟裝了雷達似的,不斷往四處掃射著:“喲,老大,瞧瞧那個妞兒,不賴吧,瞧瞧那小臉水靈的,瞧瞧那身材火熱的,到底跟咱們鎮上的妞還真不一樣···”
鍋蓋頭一臉流里流氣,嘴角只差沒留哈喇子了。
也不知那女孩兒是不是聽到了,回頭朝著這邊冷眼看了眼。
是個又高又瘦又美又冷的美女,一看就是縣城里的女孩兒,跟他們鄉下的女孩兒不一樣。
那一眼令鍋蓋頭整個人都酥了。
胖子嫌丟臉,跟鍋蓋頭拉開一段長長的距離。
凌驍倒是神色自若。
唯有小石兮卻像是一只迷了路的小羔羊似的,巴巴瞧著這個陌生而美麗的校園,心里稍稍有些無措。
大概是來的時候坐車坐久了,有點兒暈車,整個有些暈頭轉向的。
凌驍雙手插在褲兜里,走了一陣回過頭,見石兮落了一段距離,擰著眉毛不悅道:“你是眼瞎了,還是腿瘸了,瞎磨蹭什么,還不趕緊跟過來——”
石兮只得加快了步子小跑了過去,見凌驍眉頭還緊緊的蹙著,只得拉攏著肩膀小聲說著:“我···我···暈···”
凌驍抬眼見她一臉楚楚可憐,只不耐煩的小聲咒罵了聲:“女人真他媽麻煩!”
說完,只點了點下巴,吩咐胖子跟鍋蓋頭先去交學費,他則領著石兮來到樹蔭下等著他們。
這天前來報道的學生非常多,來來往往的人群經過他們身邊時都會忍不住多看上兩眼。
遠遠的只見一名穿著黑色T恤的高大少年板著一張臭臉,一臉不耐煩的立在樹下,熱得火氣直哧哧往上涌。
而旁邊腳下則蹲著一小團,瘦瘦小小的身子,將臉埋進了雙腿上,看不清面容,只見頭上頂著一頭短短的頭發,分不清是男是女。
而大家祈盼已久的高中生活,從這一天就可以宣布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