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驍撲過來一把就扯住了石兮的胳膊。
小石兮一邊拼命躲著,一邊被嚇得直哇哇大哭了起來。
方月華見孩子哭得可憐,忙將人護在身后,急急忙忙去阻攔凌驍道:“驍子,住手,你快住手,有話好好說,哎,你別打妹妹啊——”
凌驍與方月華一人扯著小石兮一只胳膊。
凌驍動作兇狠又粗魯。
方月華又急又氣。
石兮儼然已經被嚇傻了,用力哭著,臉都脹紅了,小嘴癟成了紫色。
凌驍氣急敗壞吼著:“老子可沒打她,老子就想問問她將老子的錢弄哪去了——”
說到激動之處倒是松手了,卻是一把用力的將石兮的胳膊給甩開了。
小石兮一時不穩,踉蹌跌倒在地。
地面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小姑娘皮膚嬌嫩,膝蓋骨瞬間磨破了一塊皮。
疼痛倒是其次,主要是被嚇著了。
小嘴巴用力的張著,聲音都沒有了。
方月華忙一臉心疼的將石兮扶了起來,見她嚇得小臉煞白,眼淚浸染了整張小臉,嚇得都出不了聲了,身子一下一下的抽動著,著實可憐。
方月華忙伸手替她擦淚,輕聲安撫著:“囡囡別哭,別怕,有嬸子在了,哥哥不敢打你的——”
小石兮聽到“哥哥”二字,又是一抖,嗚嗚了兩聲,只一個勁的往方月華懷里鉆著,伸著小手緊緊地抱緊了方月華的脖頸,縮在她懷里瑟瑟發抖,好像她是唯一的依靠。
方月華嘆了一聲,這才看向凌驍道:“你給嬸子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驍聞言卻是死命的抿緊了嘴,別過了頭去,好半晌,亦是微微紅著眼指著小石兮咬牙道:“這個蠢蛋將老子的學費弄丟了——”
方月華聽了一時愣住。
愣了片刻,忙追著問多少錢!
得知竟然高大兩百多塊后,方月華驚得倒抽一口氣,急急追問怎么弄丟的。
凌驍像看獵物似的死命盯著石兮,一臉厭惡道:“要問就問她這個啞巴!”
然而小石兮已經被嚇懵了,無論方月華問什么都問不出來,只知道一個勁的啜泣。
倒是令方月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只小聲念叨著:“兩百多塊,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這得賣出多少碗面條啊!”
又問凌驍打哪里來的這么多錢,剛問出口后,心里倒也隱隱已經猜出來了,這孩子···
定是看到胖子買了書包要上學了,在所有家里,這本就該是大人操心的事兒,可到了他們凌家卻···
哎,都是些苦命的孩子···
兩百塊可不是個小數目,放眼整個石錫鎮,也不是家家戶戶說能拿就能一下子給拿出手的。
方月華幾乎是耐著最大的性子,好說歹說,總算見小石兮一邊眼淚汪汪,一邊顫顫巍巍的將小手往兜里指著。
原來,自凌驍將錢交給小石兮保管后,她自然知道這是十分重要的東西,于是每天都將錢揣進了兜里隨身保管了起來,每天都要偷偷拿出來檢查十幾回,哪知在這最后一天所有的錢都忽然不見了。
也是,小石兮性子內向,又說不了話,幾乎沒怎么往外跑過,每天不是在樓上就是待在了面館里。
方月華親自到樓上,將面館里里外外翻了個底朝天,依然沒有找到。
唯一只擔心是在面館里給弄丟的就不好了,這里里外外這么多客人,若是給客人撿到了,豈不是有去無回?
就在方月華忙到焦頭爛額之際,見今天胖子一直默不作聲的縮在角落里,平日里的小話嘮今天倒是忍著一個字都沒往外嘣出,小胖臉上難得同時出現了猶豫、掙扎、苦不堪言等數種情緒,胖腦門上生生被憋出了一層大汗。
方月華覺得兒子有些不大對勁兒,正欲上前詢問之際,就見小胖子咬牙一跺腳,從褲兜里一臉決絕的掏出了一沓厚厚的紙幣,沖著大家伙大聲喊著:“錢在我這里——”
吼完,又像是做錯了事情似的,立馬垂著小腦袋小聲解釋著:“這···這是我剛才在桌子底下撿的,不···不是偷的···”
因為頭一次見到這么多錢,小胖子也給嚇懵了,一直緊緊地揣在了褲兜里,絲毫不敢聲張。
每進來一個客人,他的心就跳得特厲害,生怕人家找上門來了。
以至于,明明撿到錢了,卻絲毫喜悅的心情都沒有,倒是自己被自己被嚇唬了半死。
直到剛才得知這錢是驍哥哥的,看著小啞巴被驍哥哥嚇成了那副模樣,他本應該第一時間給拿出來的。
可是,這還是小胖子第一次見到這么多錢,揣兜里還沒來得及揣熱乎了,每個人都會有些貪念,小胖子一直有些舍不得,他早就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他可以買好多好多好吃的,永遠都吃不完。
內心煎熬了好一陣,將錢拿出來的那一瞬間總算輕松了。
而方月華也跟著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將胖子拉到跟前,先嚴厲批評后又放肆表揚了一番,這才將錢點了點,一共兩百四十八塊,原封不動的交到了凌驍手里,順帶語重心長的頒布了一個消息——凌驍與小石兮的學費早已經備好了。
是的,沒錯,還有小石兮一起。
原來,孩子已經到了上學的年紀,方月華跟家里合計九月就領著胖子去學校報名。
而凌家那孩子比他們家兒子還要大上一歲了,去年老凌沒怎么上心給錯過了,今年怎么都得將孩子送進學校了。
且驍子那孩子自幼沒人管教,別給野慣了,早點送學校說不定能夠收收性子。
于是,前天一大早老凌騎著摩托車出門的時候,方月華就多嘴提了這一茬。
又因為方月華她大女兒胖子的大姐懷了小孩,馬上要生了,下半年得忙著去照顧女兒坐月子,幫著忙帶小孩,所以估計沒功夫幫忙照看孩子們,于是提議著將小石兮給一并送進學校得了。
早上剛說完,晚上老凌醉醺醺的將兩人的學費給送來了,勞煩她順帶替凌家兩個小孩給一同送去學校。
凌驍聽了明顯一怔,只愣愣的盯著手中這一沓紙幣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方月華說罷,一臉憐惜的摸了摸凌驍的頭道:“孩子,往后有什么事兒盡管給嬸子說,別一個人扛著,啊,這才多點大,以后你啊跟胖子一樣,都是嬸子的兒子···”
說罷,想到了什么,又有些埋怨道:“不過以后可不許嚇唬妹妹了,妹妹年紀好小,還不懂事兒,瞧今天把妹妹給嚇的——”
凌驍聞言抿緊了嘴巴沒有吭聲。
只下意識的抬眼往石兮方向瞧去。
原來小家伙被驚嚇過度,已經哭著睡了過去,睡著了兩只小手還緊緊地抓著方嬸的衣服不撒手。
眼睛腫了,臉上是兩道鮮明的已經干涸的淚痕,連睡著了都還有些不安,瞧著確實有些可憐。
不知是有些愧疚還是心軟,好半晌,凌驍這才對著方月華不情不愿的“嗯”了聲。
說完,又朝著石兮多看了一眼。
等石兮睡熟了,方月華拿毛巾將石兮臉擦干凈了,又抬著石兮的小腿將磨破皮的膝蓋給處理好了,正準備抱著上樓。
遠遠地就瞧見石錫鎮上的村書記李書記領著一群人朝著這邊來了。
自從凌家無緣無故多了個小女孩后,村里的人來來回回走訪過好多次了,在這個計劃生育嚴格把關的年代里,對于這種來歷不明的小孩,村里可謂是秉著“寧可抓錯,不可放過”的原則。
因為凌啟程那秉性,村里還以為定是他在外邊的私生女。
超生了,怎么弄,自然得罰款了,這一點方嬸子是深有感觸的,想當初為了生胖子,他們高家的家都被“抄”了。
有那么一段時間,村里的干部天天往凌家跑,老凌那脾氣臭得,脾氣一上來,管你是村長還是書記,只怒火震天的咆哮著:“人你們領走,趕緊的給老子領走,別三天兩頭的跑來煩老子,再嘮嘮,老子明兒個就將人交回到人販子手里,你信不信——”
言下之意,孩子是?
可那凌蠻子整天醉醺醺的,說的話往往是瘋言瘋語,村里又不敢實打實確信,于是,關于石兮的來歷,光在石錫鎮都傳了十多個版本。
而這天村書記領來了一對年輕的夫妻。
鎮上的鄉親們都跑來看熱鬧。
聽著口音,不像是石錫鎮的口音,倒像是泉縣的,夫妻穿戴得整整齊齊,瞧著家境應該不錯。
此刻小石兮已經睡熟了,安安靜靜的窩在方月華懷里,對著眼前將要發生的事兒一無所知。
書記指著熟睡的小孩對那對夫妻說著:“你們來瞧瞧,是不是這小娃娃?”
兩夫妻頓時紅了眼,顫著步子上前。
哪知,凌驍忽然一把擋在了面前,陰著臉厲聲吼著:“你們要做什么!”
胖子見狀,也跟著一溜煙的跑了過去,急紅了臉嚷嚷道:“你們不準帶走小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