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兮小心翼翼的挪到車子不遠(yuǎn)處時忽然停下了。
只見車門被打開,從里面走出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
在石錫鎮(zhèn)上所有女人都在穿厚質(zhì)棉衣的年代里,這人卻穿了一身齊腳裸處長的白色鴨絨服,軟綿到不可思議的面料,白得晃眼的色澤,那樣圣潔與高貴,顯得與石錫鎮(zhèn)的貧窮與破舊有幾分格格不入。
女人腳底踩著細(xì)長的高跟鞋,彎腰從后座上牽下來一個四歲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著粉色的小短襖兒搭配蓬蓬裙,頭上兩側(cè)各綁了一個卷卷的小馬尾,像從童話冊子里走出來的洋娃娃似的,非常甜美可愛。
小女孩蹦蹦跳跳的牽著女人的手,母女兩人不緊不慢的走進了斜對面的白家,不多時就聽到一聲甜甜的女孩聲音響起,正在親昵軟糯的喚著:“大伯···”
等到人消失在了視線里,只見小石兮巴巴的盯著轎車看了許久,又下意識的往前挪了幾步,挪到了轎車跟前,忽而做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舉動——
只見她突然踮起腳尖一把熟稔的拉開了轎車后座的車門,然后手腳并用的爬進了小轎車?yán)铩?
動作明顯有些吃力,卻無比的熟練與自然,像是曾經(jīng)做過好多回似的。
她麻溜的爬上轎車坐在后座的沙發(fā)上乖乖坐好,小身板還隨著一上一下輕輕地?fù)u晃著,顯得難得有幾分愜意與放松,更有些許興奮與激動。
就在她拱著小身板十分費力的彎腰試圖脫掉腳上的鞋子時,忽然聽到一道字正腔圓的聲音在質(zhì)問著:“你是誰?”
聲音有些稚嫩,稚嫩中帶著些許清冷與淡漠。
小石兮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小身板明顯顫了一下,待怯生生的抬頭,就看到原來前排副駕駛座上竟然還坐著一個人。
是個六七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生得十分漂亮,皮膚白里透著淡淡的粉,長得秀秀氣氣、斯斯文文,一看就不是石錫鎮(zhèn)能夠養(yǎng)出來的孩子,簡直比小女生還要生得好看。
偏過頭來看著她時,兩道好看的眉毛輕輕地皺起。
那對進了白家的母女很快就出來了,正好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一個短發(fā)的小女孩顫顫巍巍的從自家車上滑跌了下來。
女人好奇的看了她一眼,見她生得軟糯可愛,正要走過去逗弄幾句,卻見小女孩怯生生的縮著脖子往后退了小半步。
而她手中牽的小女孩瞪著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直好奇的盯著她瞧著。
彼時,同樣是四歲的女娃娃,一個是甜美可愛的小公主,一個卻注定只是個唯諾膽小的小村妞兒。
命運有時就是這樣殘酷與現(xiàn)實,同樣的年紀(jì),卻注定擁有著完全不同的人生。
轎車啟動了,緩緩地沿著來時的路正要駛出石錫鎮(zhèn)。
小石兮呆呆的立在原地望著,忽然就有些驚慌失措的邁著小短腿跟在轎車后面追著跑著。
沒有哭也沒有鬧,就那樣愣愣的追著跑著。
小轎車在青石板的路面上開得極慢。
副駕駛上的小男孩抬眼默不作聲的盯著后視鏡瞧著,臉上的神色寡淡,目光卻一直沒有收回。
石兮腿短,默默的追了十幾米,直到前方巷子里忽然相互追逐著跑出來兩個小男孩,她臉上這才一慌,嚇得立馬停了下來。
一個是小方面館的小胖子,另外一個則是凌驍。
轎車與兩人擦肩而過。
兩人紛紛扭頭去看。
直到小轎車拐彎,消失在了視線里。
小胖子依舊舍不得收回視線,一臉羨慕的說著:“那是白家的大汽車,驍哥哥,比你們家的摩托車還要氣派呢···”
凌驍抬腳踹了胖子一腳,惡狠狠的道著:“吃里扒外的狗腿子!”
說著,扭過頭來瞇著眼一眨不眨的盯著不遠(yuǎn)處的小石兮,忽然走到她跟前,伸手用力的戳了戳她的眉心,一邊戳著一邊惡狠狠道:“小啞巴,說!你剛才追什么追,你是想要逃跑嗎?哼,你也是個吃里扒外的小白眼狼!”
石兮的眉心被戳得生疼,葡萄似的眼珠子里噙滿了亮晶晶的眼淚,卻屏住呼吸不敢哭出聲兒來。
因為,她若是哭了,凌驍一來氣,就會欺負(fù)得更加厲害了。
凌驍戳得石兮的小身板都要搖搖欲墜了,見她傻子一樣,一臉呆頭木腦的,頓時覺得沒趣,就惡狠狠的撂了一句話:“小啞巴,你給老子聽清楚了,你是我們凌家買回來的,想跑,門都沒有!”
說完,這才大搖大擺的回去吃飯,放過了她。
等凌驍走后,小胖子這才走過來,一臉同情的看著她,心酸道:“小啞巴,我現(xiàn)在可打不過驍哥哥,不過你放心,以后等我長大了變得厲害了,驍哥哥在欺負(fù)你的話,我就替你做主打回去,好不好?”
石兮聽了,小心翼翼的回頭看了一眼,見小霸王凌驍走遠(yuǎn)了,猶豫了片刻,忽然沖著胖子一臉認(rèn)真的點了點小腦袋瓜子。
胖子摸了摸臉呵呵笑了,又伸著小胖瓜子摸了摸石兮的小臉,牽著她回家吃飯。
石兮伸著小手揉了揉被凌驍戳疼的眉心,回過頭去巴巴看了一眼。
那里的車車早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時間過得極快,轉(zhuǎn)眼由春天變成了夏天。
但是在小孩子們的世界里,對于時間是沒有任何定義的,反正每天過的都是一樣的,吃飽了睡,睡飽了吃。
石錫鎮(zhèn)上其它小孩子興許還要跟著在家里做做家務(wù)、做做農(nóng)活,可這些事情與凌驍和石兮兩人卻沒有太多關(guān)系。
只記得在一次全民都在田地里割稻谷的大夏天里,小胖子曬得滿臉冒黑油回來了,肩上背了個印著個米老鼠的新書包興沖沖著凌驍與石兮道著:“我爸爸從城里給我買了個新書包,爸爸說要將田里的稻谷賣了給我交學(xué)費,驍哥哥,小啞巴,我馬上就可以上學(xué)了···”
小胖子說這話時,黑臉激動得直泛紅,整張胖臉變得黑紅黑紅的,十分滑稽。
小石兮瞪著圓溜溜的眼珠子直好奇的盯著他的臉看著。
對于上學(xué)的定義還有些迷迷糊糊,只知道鎮(zhèn)上的小孩每天早上都背著書包走了,晚上又背著書包回了,至于還有其他什么,就全然不知了。
而凌驍聽了,卻是一反常態(tài)的沒見搭理。
他抬眼看了一眼胖子的新書包,抿著嘴巴很久沒有說話。
五歲的胖子馬上就可以上學(xué)了。
六歲的凌驍卻依然無人問津。
更別提還只有四歲的石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