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易年的問題,周晚一愣,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不自然的神情,不過在這漆黑夜里根本瞧不見。
往易年身邊一坐,開口道:
“我瞞你什么了?”
說著,右手做了個發(fā)誓的手勢,繼續(xù)道:
“我發(fā)誓,我今天一直待在樹林里,天黑了才過來,你們發(fā)生啥事兒我一點兒也不知道…”
說完,嘿嘿一笑,向易年遞去了一個我都懂的眼神。
易年沒看見周晚的眼神,聽著周晚顧左右而言他的回答,輕輕嘆了口氣,開口道:
“方才你的心跳的快了幾分,這夜里雖然感官消退,但這么近的距離我還聽得出來…”
周晚聽著,眉心微微皺起,放下手,開口道:
“小爺什么樣子你不清楚嗎,我這嘴連個把門兒的都沒有,哪里會瞞著你,就說你小子心思重,沒事兒總瞎想,等…”
“你在靜海禪院后面的竹林里見過我…”
周晚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易年打斷了。
可就是這聽著這沒頭沒尾的話,確讓周小爺?shù)哪樕兞俗?,不過這變化只有一瞬。
恢復(fù)正常,轉(zhuǎn)頭看向黑漆漆的河面,開口道:
“你沒少去后院,我在那里看見你不是很正常嗎,又不是什么禁地,怎么,你能去小爺就不能去了…”
易年再次嘆氣,開口道:
“你當(dāng)然能去,但你應(yīng)該告訴我…”
“告訴你什么?我就是夜里睡不著溜達(dá)一圈…”
“我說的不是之前…”
“那你說的啥?”
周晚有些不耐煩,擺出了一副隨時都會走開的樣子。
易年瞧見,開口道:
“我說的是靜海禪師被殺那天…”
“那天怎么了?”
“那天你在后院看見我了,也看見了我拿著沉星朝著接引臺方向射了一箭…”
易年的聲音很輕,但聽在周晚耳中卻如雷貫耳。
皺了皺眉,三分英氣不見。
剛想開口,易年卻擺了擺手,開口道:
“我在問心殿見過,很模糊,但應(yīng)該是你…”
說著,平和目光落在周晚雙眼之上,喃喃道: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兇手,殺害靜海禪師的人就是我,對吧?”
聲音依舊很輕,在這安靜夜里微不可聞。
易年說完之后,似乎連空氣都安靜了下來。
只有面前看不見的小河,河水肆意流淌。
在靜海禪師與了然大師被殺之后,易年與佛門眾人大戰(zhàn)了一場。
一是為了保命,二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證明清白的機會。
事實正如易年所想的那般,在將八大佛門高僧擊敗之后,得到了五天的時間來查證此事。
但在靜海禪院討論事情經(jīng)過以求能發(fā)現(xiàn)什么遺漏的線索時,周晚卻一反常態(tài),甚至說過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的話。
以二人的關(guān)系,周晚不會如此。
如果真有兇手,一定全心幫助易年。
可查都沒查,周小爺就打起了退堂鼓,那是因為他知道,靜海禪師與了然大師的死,查不出結(jié)果。
查到最后,對誰都沒好處。
因為他知道,兇手就是易年。
在接引臺時,易年曾經(jīng)分析過,有能力拉開沉星,又能在如此遠(yuǎn)的距離一箭射殺歸墟強者,天下間根本沒有幾個人。
當(dāng)時南風(fēng)烈?guī)兹舜蛉さ?,易年就算一個。
只是那時易年根本想不到,當(dāng)初的打趣竟然成了真。
在分析兩位大師遇害的前后,除了周晚以外,幾人都認(rèn)為那是個巧合。
因為以他們對易年的了解,知道易年不可能濫殺無辜。
所以在梵心宗認(rèn)定易年就是兇手的時候,童念瑤與南風(fēng)烈甚至不惜與梵心宗翻臉。
易年一直想不到兇手是誰,但能辦成這兩件事的人屈指可數(shù)。
而在梵心宗天降血雨,易年準(zhǔn)備前去梵心宗查看的時候,周晚的舉動讓易年產(chǎn)生了懷疑。
那時周晚拉住易年不讓他去,或許擔(dān)心的不是易年,而是梵心宗眾人。
在周晚看來,只要易年不動,梵心宗便是安全的。
但周晚攔不住易年,只能讓他離去。
可后面發(fā)生的事情太過驚人,讓易年忘了接引臺上的懷疑。
在問心殿經(jīng)歷一場問心之后,易年的心思重回清明,但總覺著記憶中少了些東西。
這才有了鏡子里的一切。
畫面里,在竹林小院前提弓殺人的是自己,在聽禪院持劍行兇的同樣是自己。
但自己忘了…
梵心宗眾人沒錯,戒絕也沒錯。
上次他冤枉了自己,但這次沒有。
世間巧合很多,可當(dāng)一個又一個巧合同時出現(xiàn)的時候,便很可能不再是巧合了。
找了一圈的兇手,竟然是自己…
柔柔的夜風(fēng)輕輕地拂過面龐,帶來的清新與涼爽卻撫不平少年臉上的憂愁。
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和青草氣息的凈土,卻不能讓人的心靜下來。
易年借著火把得光亮看向黑夜中的小河,開口道:
“我在問心殿中的一面鏡子上看見了事情的所有過程,更準(zhǔn)確的說,是看見了我的記憶,一段不知怎么就消失的記憶,我知道你瞞著我是不想讓我內(nèi)疚,但我也有權(quán)利知道真相,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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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易年的話,周晚長長嘆了口氣,開口道:
“你是我兄弟,所以你的命在我看來比那些和尚重要的多,哪怕你錯了,但你的性子你自己清楚,我真怕你一時鉆了牛角尖一命換一命,所以才在發(fā)現(xiàn)你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之后選擇隱瞞…”
易年在事發(fā)之后沒有逃走,而是選擇調(diào)查兇手。
那時聰明的周小爺便猜到了情況絕不是眼下看來那般簡單。
賊喊抓賊這種情況周晚不會考慮,在他的印象里,易年不是那種人。
但還是之前的擔(dān)心,這事兒,查不清。
后來又發(fā)生了一系列的事讓周晚認(rèn)定,易年確實不記得他曾經(jīng)殺過人。
聽著周晚的解釋,易年點了點頭,開口道:
“不會的…”
說著,轉(zhuǎn)頭看向周晚,繼續(xù)道:
“現(xiàn)在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了嗎?”
周晚再次嘆氣,開口道:
“好,出事的那天你早上離開,我與七夏說了幾句話之后也和小朋友離開了,但想來想去覺著說的有些不妥,準(zhǔn)備回去和七夏道個歉,讓小朋友繼續(xù)打探消息,我就回去了,但回去沒看見七夏,不知她去哪兒了,就想著等等,結(jié)果…”
“結(jié)果沒等到七夏,等到不應(yīng)該在那個時間回來的我,是吧?”
易年開口說著。
周晚點點頭,“對,你那些天回來的時間很固定,但就那天回來的早了些,但你回來的時候很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
易年問道。
“我與你打招呼你不理我,直接進(jìn)屋拿著沉星就去了后院,我以為你著急找靜海禪師,就沒想太多,不過忽然想起靜海禪師在接引臺,就想著叫你去那找他,等我剛到竹林的時候,就看見你準(zhǔn)備開弓射箭,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從你的神情來看,比剛回來的時候還不正常,那弓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像是在糾結(jié),也像是在抵抗,但最后還是射了出去…”
“然后呢?”
“然后你丟下沉星就朝著聽禪院的方向趕去,我就跟著過去了,聽禪院里,你進(jìn)去之后坐在角落里,一直到誦經(jīng)結(jié)束都沒動過,等那群小和尚走了之后我看見了然大師將你叫住,你們說的什么我不清楚,然后你就打傘走到了門口,我尋思著沒什么事兒了,就看見你停在門口,然后一個回身…”
后面的話周晚沒說,但易年知道。
自己回身去到大殿中殺了了然大師。
周晚的描述與自己在問心殿看見的一模一樣。
自己,真的殺了兩位大師。
瞧見易年的神情,周晚繼續(xù)道:
“不過你在門口的時候與竹林小院一樣,同樣掙扎無比,就像走火入魔一樣,我看不出你什么情況,但后來你要找兇手,我才發(fā)現(xiàn)你根本不記得你殺過人…”
“所以你一直嚷著要走…”
周晚點點頭,開口道:
“對,梵心宗留不住你,兇手也根本不存在,查下去沒有意義,這地方太古怪,再留下去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兒呢,那時七夏也不在,沒人制得住你…”
“我不就是兇手嗎,怎么會不存在呢?”
易年苦笑了下,開口說著。
周晚聽見,一拳打在易年肩頭,開口喝道:
“我說了多少次了,你殺人的時候很不正常,那個時候的你根本不是你,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問題,但我相信你不會濫殺無辜,既然現(xiàn)在你知道了,那最緊要的事情是好好想想當(dāng)時是什么情況,是不是被人利用了,還是有別的原因,而不是在這里自怨自艾…”
被周晚打了一拳的易年沒有反擊,更沒有動怒,開口道:
“我真的不知道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如果知道的話也不用問你了…”
周晚看著易年低落的神色,開口道:
“不知道就查,人雖是你殺的,但錯卻不一定在你…”
“什么時候有這道理了?”
周晚點點頭,開口道:
“以前可能沒有,但這件事里一定有,有件事你應(yīng)該沒忘…”
“什么事?”
“了然大師在臨死前曾試圖結(jié)出無骨舍利,聽童念瑤說,靜海禪師在臨死前做過同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