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幾人不會介意,也沒有心思介意,更何況這是易年的地方,人也是易年請進來的。
圣山的幾人或者過千帆做不出這樣的事,但放在易年的身上,卻顯得很尋常。
這個還差兩步就能到達修行之人夢寐以求的歸墟境界的少年,是真的不把自己當成修行之人。
不過由于有小胡子和他那幾個伙計在,眾人沒說任何關(guān)于黑氣的事情。
二胖哥很用心,飯菜準備的十分可口,也可能是幾人都餓了,吃什么都香。
尤其是劍十一,打坐恢復還是差了些,平時又喜歡吃東西,這胃口可是把小胡子嚇的夠嗆。
難道修行之人就連胃口都這么異于常人嗎?
戰(zhàn)戰(zhàn)兢兢十分拘謹?shù)某灾?,超過自己一尺之外的菜絕不伸手去夾。
還時不時給自己那幾個同樣拘謹?shù)幕镉嬍怪凵?,生怕在飯桌上惹到這些自己得罪不起的少年少女。
如果小胡子有幸活到幾十年或者更久的時間,他會明白今天這頓飯真的夠他吹一輩子。
這幾個人里面,會有歸墟境界,而且還不止一人。
也可能會有圣山峰主,還是不止一人。
同圣山峰主,歸墟境界之人同坐一桌吃飯,大多數(shù)人,做夢都夢不到的。
易年看著小胡子和他那幾個伙計小心翼翼的樣子,笑著說著吃飯就是吃飯,沒那么多規(guī)矩,修行之人也是人,餓了吃,困了睡,與普通人沒什么區(qū)別。你們要還是這般拘謹,一會兒這滿桌飯菜都進了別人肚子,你們留下來和沒留有啥區(qū)別。
易年長的清秀,平日里為人也平和,就算昨天被小胡子找上門來也沒動怒。
被罵時也是壓著怒火,如果不是因為馬兒的事情,可能小胡子現(xiàn)在都不會知道易年是修行之人。
聽見易年如此說,也放開了點兒手腳。
老板放開手腳,伙計也放的開了,開始學著劍十一的樣子,大快朵頤。
飯這個東西,搶著吃才香。
就如同晉陽客棧的周晚和易年。
易年見了,笑了。
小胡子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只有昨天丟在了家里,見易年真不是假客氣,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這一天,確實累了。
其實易年還是挺感謝小胡子的。
今天的藥材,小胡子都包了。
或許后幾天,他還得包。
易年不怕他破產(chǎn)。
論精明,自己絕對比不過他。
藥材送的及時,幾個伙計手腳也麻利,省了自己許多事情。
看來等黑氣事了,真得和周信說說,他算戴罪立功,處罰能輕些還是輕些吧。
小半個時辰過后,劍十一還和每次一樣,吃完就癱在椅子上。
其余幾人也都學著。
這個姿勢,確實舒服。
除了風悠悠,其余人都有消耗。
但風悠悠也累的不輕,忙前忙后。
昨天這個時候出去,今天這個時候才得空休息一會兒。
小胡子的手下眼里有活,盡管易年說著不用,還是把桌子收拾干凈。
提著食盒還了回去,小胡子帶著回了。
說著明天一早便過來,藥材還有,會繼續(xù)拉。
小胡子知道,藥材送的越多,自己的罪就能越輕。
易年說著謝謝,在小胡子有些受寵若驚的眼神中把幾人送出了門。
七夏和藍如水上了樓。
風悠悠看了看,和卓越說著回去還得再折騰來,對付休息休息就行了。
卓越點了點頭。
沒用易年說,兩人大廳里面找了椅子,盤膝坐下。
修行之人,打坐和睡覺差不多,但能省床。
這小醫(yī)館,也沒那么多床。
劍十一還是坐在他坐了很多次的長椅上,也開始打坐休息。
明天,會比今天還要漫長。
過千帆又開始了他好似門神的修行樣子,坐在門口的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
易年送人回來,瞧見休息的四人,有些歉意。
忙了一天,連張床都碰不到。
但醫(yī)館太小,房間只有三個。
兩個女孩子不好與這些男人混在一起,只能委屈這幾個家伙了。
自己雖有房間,但也不好意思進了。
躺椅不知道被誰搬到了門口,易年小聲坐上去,躺了下來。
看著漆黑的夜空,開始發(fā)呆。
現(xiàn)在的上京城很靜,靜到只有雨聲。
絲匯成線,線匯成滴,順著檐牙,稍稍流淌。
落在地面,砸出了小坑。
水波蕩漾,漣漪一圈又一圈。
雨不大,但下的時間太久。
打昨天夜里算起,已經(jīng)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平日里看上去平整的小院也有了幾處水洼。
夜風吹,泛著漣漪的水洼皺了面。
風過后,又慢慢撫平。
易年被這不知何時能停下的雨下的有些心煩。
上次救人的時候,晉陽下了七天的雨,妖族攻了七天的城。
死了很多的人。
和妖。
只盼這次別下那么久才好。
此時易年真想對著天空來上一箭穿云,止了這不是什么好兆頭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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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就是想想。
那天穿云是實力,但停雨只是巧合。
想著想著,感覺有目光看向自己。
易年轉(zhuǎn)頭,過千帆那雙沒有什么神色的眼睛正看著自己。
易年感覺那眼神好像要把自己看透一樣。
開口問著怎么了?
過千帆說著你真是個大夫?
易年點頭回著,不然呢,還能是什么?
過千帆可能是被易年的直白弄得有些愣,半晌沒有說話。
搖了搖頭,轉(zhuǎn)了回去,坐在椅子上開始了打坐。
替了藍如水,他也很累。
易年椅子上躺著,剩下的所有人都開始了休息。
易年不用,恢復心神與青光,發(fā)呆就好。
元力沒有太多的消耗。
雨越下越靜,幾人的呼吸聲越來越沉。
易年聽著,看著眼神越來越精明的馬兒,笑了笑。
一人如此還算正常,幾人都如此,便有些不正常了。
但這是好事,雖不清楚為什么,但好事終歸是好事。
守著幾人,等著天明。
也等著雨停。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沒亮,雨也沒停。
都沒等到,卻等來了腳步聲。
很重,但比常人輕。
會武,但不會修行。
易年起身,頂著小雨走到了門口,往外一瞧,和自己想的一樣。
吃飯之前想到的周信。
周信一身便裝,只身站在門口。
易年的耳朵動了動,不遠處,有個警惕的呼吸聲。
應(yīng)該是被自己兩劍擊敗的沈姓老人。
易年輕輕推開院門走了出去。
醫(yī)館里人太多,不方便請著周信進來。
和周信抱拳行禮,開口問道:
“周元帥大晚上來是有什么急事嗎?”
周信伸手把易年的雙手拉下,開口說道:
“白天時候聽底下人匯報,你這里太忙,就沒過來,今天事了,便過來看看,問問情況怎么樣?!?
易年回著還好,送來的都能救。
周信看著易年,開口問道:
“能救多久?”
體力有極限。
易年雖說現(xiàn)在還緩的過來,但要這樣持續(xù)下去,只能越來越累,治的時間會越來越短,休息的時間會越來越長。
效率,也會越來越低。
易年搖了搖頭,開口說著盡力。
周信也搖了搖頭,說著光盡力不行。
易年不知道周信什么意思,有些疑惑,看向了周信。
周信嘆了口氣,開口問道:
“人死了,黑氣會出來嗎?”
易年想了想,點了點頭。
沒了精血的供養(yǎng),黑氣會找下一個人,或是回了東西兩邊。
但第二種可能很小。
周信沒有繼續(xù)看易年,而是看向了黝黑的巷子深處。
白天,這里站滿了人。
等著救命。
“如果救不過來,會有很多人死?!?
周信說著,很平靜。
易年聽著,很正常。
救不過來,確實會有人死,這點不用說。
但下一刻,易年知道,周信說的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自己想的會有人死,是死于黑氣。
但周信說的,是死于非命。
救不過來,為了不影響到整個上京,那便把人殺了。
除掉黑氣不費時間,但把黑氣從體內(nèi)趕走,很費時間。
雖然易年現(xiàn)在很快,但也沒有把人直接殺了等黑氣出來快。
所有的人“病人”集中到一起,盡數(shù)殺了,再把黑氣一起除了,上京城的黑氣之危,便可迎刃而解。
易年明白了周信的意思,搖了搖頭,說著不行。
周信看向易年,開口說道:
“死一部分人,換整個上京的安寧,是值得的?!?
易年聽著,還是搖了搖頭。
“晉察司和風悠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通過今天一天的排查,也算對到底有多少黑氣纏身的人有了個大體的估計,這些人和整個上京城的人比起來,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少到可以忽略不計,趁著還沒蔓延,把根兒除了,能換上京的安寧?!?
周信說著,見易年依舊搖頭,向易年身前走了一步,繼續(xù)說道:
“你是覺得我在說謊?風悠悠就在里面,你可以把他找出來問問,這些人對比整個上京,真的只是少數(shù),用少數(shù)人的命換多數(shù)人的命,值的?!?
易年聽到周信值的兩個字之后,停止了搖頭。
目光變得很冷,看向了周信。
易年不明白,為什么周信總會踩在自己的底線。
龍?zhí)业氖?,可以說是無心,也可能是自己想的多了,但今晚說的事,周信是故意的。
而且易年知道,周信動了這個心思,便有可能付諸行動。
壓著有些燥意的心情,開口說道:
“周元帥別開玩笑了,這里是上京,不是北線十城,殺妖族,你是功臣名帥,殺百姓,你會成為罪人的,這個玩笑不好笑,以后別說了?!?
周信聽著易年故意說的‘玩笑話’,開口說道:
“不是玩笑,如果你救不過來,我真的會殺人。”
“不行”,易年說著,很堅定。
“為什么?”,周信問著,很平靜。
“因為我不拿人命換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