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夏看見易年明顯變了的神色,知道他一定是因為自己剛才說的話想到了什么。
特別是看見易年額頭的細汗,又感覺到從感受黑氣便沒有離開的掌心傳來的顫抖,七夏知道,這種時候想問題,只會往壞的方向想。
因為現(xiàn)在的易年,慌了。
師父說過,救自己能救的人,救不了的,那是他們的命。
可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他們的命中可能沒有此劫。
七夏看著易年,用手輕輕捏了下易年的手,開口說道:
“你以前和我說過,心亂了的時候,最好不要想事情,現(xiàn)在你的心,有些亂了…”
易年現(xiàn)在雖然慌了神,但還是能聽見七夏輕柔的聲音。
聲音很小,很干凈。
好像烈日下曬紅的臉,被山頂流下的清泉在隨著河道轉(zhuǎn)彎時不小心拋出的一滴清涼打濕,淺淺的涼意劃過臉頰,流淌間,去了許多煩躁。
心思被七夏的聲音從那牛角尖中緩緩拉出。
慌亂慢慢消失,平和雖沒有重新出現(xiàn),但也比方才好了許多。
“方才我只是說說,到底是不是還不清楚,萬一只是錯覺呢?你見的少,我也見的少,可總歸有人見的多,不懂了,問問就是。面對著那么多通明歸墟的時候,你都沒有亂,難道別人的性命比自己的還重要嗎?再說,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這怪病的來源,也有救人的法子,事情也許沒有想象的那么糟,所以你不用亂,也不能亂”。
七夏繼續(xù)說著。
手,依舊沒有松開。
“你說青山有,這里也有,可相同的不只有你,青山種的糧食,打的獸皮,常見的銅板碎銀,你怎么能保證它們不會到了上京呢?就算你生活了這么多年的青山再偏,終不是與世隔絕。”
說到與世隔絕四個字的時候,兩人連著的手,動了一下。
不知道是七夏,還是易年。
這好像是易年第一次聽見七夏說這么多話。
易年知道七夏這是在安慰自己,但七夏有句話說的很對。
自己不能亂
特別是在這個時候。
易年立刻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現(xiàn)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黑氣的來源找到。
但自己可能不是來源。
而想到此,易年剛才慌了的心,終于安了一點。
因為和自己接觸過的人很多。
七夏,這段時間一直都在自己身邊。
接觸時間更長的龍?zhí)遗c周晚,在離開前什么事情都沒有。
就算是近距離接觸過黑氣的倉嘉,也沒有半點被黑氣侵蝕的樣子。
院子里吃草的馬兒,胃口好的不像話。
這點倒是和今天來的那些人有些像,可易年瞬間就把馬兒給排除了。
它那雙透著精明的眼睛,吃草時的狂野,哪有半點兒虛弱的痕跡。
易年能確定,在自己身上的黑氣,沒有吸人精血的特性。
如果有,自己早就被吸干了。
如果自己不是來源,那黑氣的來源是哪呢?
易年又陷入了沉思。
但這次,心沒亂。
就是忘記了松開七夏的手。
七夏感受著易年的小手逐漸變的平穩(wěn),不知是怕打擾易年思考,還是因為什么。
也沒有動。
少年想著,少女陪著。
月明星稀的天空,籠罩著小院里兩個各有心事的人。
夜風(fēng)輕輕吹過,帶著春季的味道,掠過院子,又刮起門口的風(fēng)鈴。
不過風(fēng)鈴響動怪不得夜間也不消停的風(fēng),陳舊的木門發(fā)出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孤寂的身影,帶著點點星光,推開了小院的門。
就好像之前一般,推開小樓的門。
上次兩人抱著,這次兩人牽著。
又是一愣,但這次關(guān)門沒什么用了。
院門太小,也太矮,擋的不嚴。
不過這次易年沒有睡,七夏也沒有安慰。
看著那孤寂的身影出現(xiàn),兩人才意識到,手,還牽在一起。
十指輕動,有些不舍,又有些不自然,雙手分開。
易年撓了撓頭,看向這次沒有退出去的過千帆。
不知道他出去了這么會兒是做什么,不過手里好像拿著些東西。
七夏的臉皮薄些,兩次被過千帆撞見,有些尷尬,起身回了屋。
片刻后,上樓的腳步聲傳來。
有些重,也有些急。
二樓又有燈亮起。
還是一盞。
過千帆走的近了,易年瞧見,是一包糖果。
不過不是自己給他的那包“酬勞”。
剛剛那包“酬勞”,被那小胡子拆了。
難道他剛才出門,是去買糖果了?
這大晚上的,應(yīng)該不至于吧。
過千帆雖然話少點兒,不識字,但又不是個傻子。
那糖果鋪子應(yīng)該早就關(guān)門了。
反正龍?zhí)覐膩頉]有晚上出去買過糖。
易年有些好奇,開口問道:
“這大晚上的,出去做什么了?”
下意識里,把過千帆也當(dāng)成了屬于這小小醫(yī)館里面的一人。
自家人,晚上出去,家長總得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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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易年開口之后便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問題。
自己不是家長,過千帆也不是孩子。
被劍十一他們小師叔叫的習(xí)慣了,總會下意識里把自己的輩分放的高了些。
其實算下來,除了劍十一和桐桐比自己小點兒,剩下的那幾個年紀都比自己大。
不過試比高過后,估計他們這聲小師叔叫的應(yīng)該會比之前自然。
輩分高,境界也高,叫聲師叔,不丟人。
不過過千帆和他們不一樣。
要是仔細算下來,易年與他昨天才算認識。
棲霞山下,只是遠遠見過。
又看了兩場他與別人的戰(zhàn)斗。
要說熟悉,談不上。
今天也是沒辦法,才麻煩他出去一趟。
可自己剛才被小胡子罵的有些生氣的時候,只和他說了句別傷了我的馬。
他連問都沒問,就幫自己把院里的麻煩打發(fā)了出去。
本來還想為把他攔住的行為和他道歉來著,不過現(xiàn)在好像是不用了。
剛才那小胡子叫的挺慘,那些官兵也一樣。
伸手給過千帆倒了杯茶,請著他坐下。
沒想到不怎么說話的過千了真的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找那藥材鋪的老板去了”。
“做什么?”,人家答了,易年也就接著問了。
“他動了我的東西,讓他賠包新的”。
過千帆說著,又把手中的糖果放在了茶桌上。
和中午坐在這里時一個位置,分毫不差。
伸手拿起易年倒的茶,喝了口。
嘴唇有些裂,可能是剛才走的急。
易年知道他口中的他就是那小胡子。
這小胡子也是可憐,要是沒起那貪心,拿著自己賠的那血參就走,也不會白挨一頓打。
易年現(xiàn)在有點兒想為那小胡子祈禱了。
剛才過千帆收拾那些人的時候,易年在屋里沒有感受到一絲元力的波動。
過千帆沒有動用元力,只是憑借通明境界的身體和武技。要是那小胡子不開眼,還沒認出過千帆是修行之人,明天重新找人找上門來,那就慘了。
當(dāng)然,慘的不是過千帆,也不是易年。
“你找他就是為了讓他賠這個?”
“嗯”。
過千帆點了點頭。
也難為那小胡子了,這大晚上的,不好找。
“為什么?”
易年還是有些不解。
這糖果又不值什么錢。
過千帆怎么看也不像龍?zhí)夷前阆矚g糖果的人。
“因為這是我的東西。”
易年聽了,好吧。
很樸實的回答。
就是感覺有些不符合他的性格。
易年也不知道說什么了。
閉著眼睛,開始養(yǎng)神。
“明天切磋嗎?”
易年沒有睜開眼睛。
“看看吧,如果明天還有人來,可能還要耽誤,要是你有別的事情,或是等不及,你就先去辦,等我這里事了,我去找你,答應(yīng)過的,不會食言。”
易年說完,猛的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看著過千帆,有些尷尬的笑著說道:
“我不是攆你啊,你別誤會,這里地方雖小,不過多個人還不成問題,吃飯也不差一張嘴。”
易年剛才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很像是請人走的意思。
不過易年真的沒有這個意思。
雖然兩次被他撞見有些尷尬,不過易年的臉皮也沒薄到那種程度。
“嗯,知道。”
過千帆點了點頭,沒起身,依舊坐著。
易年瞧著,好像是自己想的有點兒多了。
說起明天的事情,易年忽然想起,今晚,也有事情要做。
起身往樓上看了一眼。
七夏還倚在窗邊,沒有看窗下的兩人,而是抬頭看著明亮的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易年朝七夏揮了揮手,七夏收回目光,望向仰著頭的易年,沒有說話,眼中帶著詢問。
“玉瓶給我,我一會兒要用。”
七夏聽見,從懷中一抹,扔了下去。
易年伸手接下,依舊仰著頭。
“你也下來唄。”
七夏聽了,小手一撐,直接從二樓窗口翻了下來。
不過這次易年沒接。
跳窗雖不文雅,但那只是對于凡間女子而言。
從天而降的七夏,像天女。
這一幕被馬棚里休息的馬兒瞧見,覺得好像見過。
大眼睛眨了幾下,想了起來。
上次是少年,這次是少女。
窗口,是同一個。
易年見七夏下來,拿著小瓶,對著過千帆說道:
“過兄,能不能再幫個忙?”
易年有些不好意思。
早上讓人家?guī)兔Γ四敲炊嗍露耍瑒倓偲较ⅰ?
這晚上又喊著人家。
好像過千帆不是客人。
不過過千帆倒是沒有什么不悅的神色,點了點頭,問著幫什么。
易年拿起小瓶,七夏和過千帆圍了過來。
易年開口說道:
“一會兒我把小瓶打開放出里面的黑氣,黑氣會跑,但黑氣是兩個人身上的,這兩人平時住的地方離的很遠,我怕它們分開跑,如果它們一會兒真的分開,過兄,你幫我追一個,剩下的那個我去追,找到黑氣消失的地點就回來這里匯合。”
易年今晚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這黑氣的來源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