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說是見識花蕊仙的天魔十三式,也當真只是見識了天魔十三式, 在花蕊仙將十三式全都使出一遍后, 他也就沒有了再和花蕊仙比試的意向。
再有,時間也不等人:
就在顧青停手后, 眾人還來不及再說什么,寒風中就送來了一陣急切的馬蹄聲。
朱七七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把臉皺成了一團。
花蕊仙本來還沉浸在她性命有虞中, 顯而易見招來活閻王,就等于給自己招來了一個頸上劍,稍有不慎就會喪了命, 乍然聽到這馬蹄聲, 她也是一驚, 稍后也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無奈的神情來。
沈浪嘆道:“難不成又是來追你們的?”
一個“又”字當真是用得好。
朱八瞪圓了眼睛,大聲道:“不過是拔了他們家的鏢旗, 他們便是追過來又如何,看朱八爺不將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哪怕他們沒有指名道姓說是哪家鏢局, 可端看朱七七這一行人的陣仗, 那群人也是不懼的, 再想想他們的行路歷程,沈浪也大致猜得出來是哪家大鏢局,可看他們姐弟這般理所當然的模樣,沈浪只抱拳一揖:“那朱八爺就在這兒準備廝打罷,在下卻要告辭了。”
說完就往道旁縱去。
朱八跺腳大呼:“沈大哥莫走!”
他本來還想和新認識的朋友龐九命抱怨下, 不曾想肩膀上一輕,貓陛下哪管他這個新人,兀自再跑回到顧青身邊,重新趴回到顧青肩膀上,好在他還沒忘記,朝著朱八揮了揮爪子,權當做再見了。
顧青現在已了事,自是沒必要再在風雪中逗留,只管朝著沈浪稍一頷首,便一轉身就踏入到茫茫雪地中。說來也奇怪,他不過緩緩走了幾步,可再看時雪地中已不見了他的身影。
花蕊仙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沈浪眼前一亮,而朱七七哪里看得到其他,只盯著沈浪的背影看,見沈浪執意要走,只拉住朱八幽幽嘆道:“讓他走吧,咱們雖說救過他一次性命,卻也不能一定讓他記著咱們的救命之恩呀?”語氣還悲悲慘慘的,一副自怨自艾,可憐兮兮的模樣。
只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沈浪哪里還走得了啊。
先不說他們又得一路同行,單來說踏雪無痕的顧青父子。
貓陛下托著下巴,賊兮兮的問顧青:“你剛才使得功夫是什么啊?”
顧青也煞有介事道:“降龍十八掌。”
貓陛下一喜:“真的?”
“假的。”
貓陛下:“……”
顧青倒沒無情又冷酷到底,想了想說:“其他人本來就不知道那是什么功夫,你指天山折梅手為降龍十八掌又有什么關系。”
貓陛下就把這當夸獎收下啦,“原來叫天山折梅手啊。”
顧青又笑著說:“你看你猜的也不是完全不著邊際,最起碼都是五個字么。”
貓陛下他繼續把這句話當夸獎,嘻嘻笑了好一會兒,笑得顧青也無奈了,只好問他:“你說你知道沈浪和朱七七是誰?從電視劇上知道的嗎?”
貓陛下剛張了張嘴,就被噎了好大一口答案,他有點蔫吧的趴在顧青肩膀上,“是呀,不過我覺得我認錯人了,電視劇里的朱七七沒有朱七七長得美。”
“哦?”
貓陛下其實是還沒有轉過彎來,不過他倒是記起了更多電視劇劇情,“我還記得電視劇里說朱七七是快活王的女兒,快活王喜歡她娘,可她娘帶著她嫁給了她爹,讓她爹成了接盤俠。還有沈浪一開始喜歡白飛飛,后來白飛飛死后,他就喜歡上了朱七七,好像她們倆就是親姐妹。等我想想還有什么,哦哦哦——”
貓陛下突然興奮起來,拍在顧青的肩膀道:“快活王先娶了白飛飛,又要娶朱七七。”
“貴圈真亂啊。”貓陛下末了這么感嘆道。
顧青揚揚眉,對這一番人物剖析不置可否。
他們倆和沈浪一行人分道揚鑣后,其實并沒有再折返回仁義莊。顧青去仁義莊本來就是想借他們仁義莊的資料庫一閱,再有還幸運的遇著了花蕊仙這個當事人之一,從她那兒得知金振羽一家并非她所殺,而真兇的目的其實是為了金振羽金家占著的商道,既然如此,那就沒有必要再折返回仁義莊,而是順著如今留下來的線索順藤摸瓜。
金振羽說來家財比不上有活財神之稱的朱老太爺,可也是家大業大,可以說是江湖世家,在滄州頗具盛名。先前因為連天云在去看過金振羽全家的創口后,認定花蕊仙便是殺人兇手,便是江湖中人也將此定義為江湖仇殺,只他們的慣性思維歸慣性思維,金家那邊的老掌柜們卻不這么想,這機緣巧合下就有了顧青接受這樁委托一事。
滄州距離開封府卻還有一段距離,顧青倒也不至于風雪兼程,因而就帶著貓陛下朝著最近的城鎮而去。
等他們渡過護城河,再行百十里,便來到了沁陽城。
貓陛下本是窩在顧青兜帽中睡得香甜,可一等入了城,他就像是聞到人氣一般醒了過來,連眼睛都沒還睜很開呢,嘴里就念叨著:“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
鼻子還嗅還嗅的,可惜并沒有嗅到香味。
又聽得顧青說:“有意思。”
貓陛下一個激靈,就去抹嘴角,沒摸著什么,便指天罵誓般道:“我沒流口水。”
顧青語氣溫柔如二月春風:“你還想流?”
“不想不想不想。”重要的事情說三遍,貓陛下也把腦袋搖得如撥楞鼓。
往好的方面看,他小人家現在完全醒了過來,從傘下探出腦袋往外面看,不看則以,一看嚇得又竄了回去,“怎么回事啊?”
顧青摸了摸他的腦袋,“有人出殯罷了。”
貓陛下下意識的蹭了蹭顧青的手掌心,還用很篤定的語氣道:“那他們一定死的很冤,這里面一定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顧青環視一周道:“或許。”
“真的哇?”貓陛下反而驚了一訝,他就是根據以往跟著他們家龐卿家出門辦案的經驗,那么隨口一說而已,難道這個體質即便穿越了也仍然如影隨形?貓陛下也是好奇,又悄悄從傘下探出腦袋來,再看不遠處經過的一道長蛇般的行列。
那一眼望去,只見數十個身穿粗布衣衫,敞開了衣襟的精壯漢子,抬著十七八口棺材,在那兒經過。他們滿身都是煤灰泥垢,所抬的棺材卻全都是嶄新的,甚至連油漆都沒有涂上,有的棺材還沒有打磨好,可見這些棺材是匆忙制就的。
棺材生意不像是其他,常年都會有多余的棺材備著,可現在竟連棺材都是匆忙趕制的,那只能說明沁陽城近來新喪的人太多,多到連棺材都來不及做。
更奇怪的還不止這一處,這抬棺材的一行人在街上路過,竟沒有人對他們瞧上一眼,有的是低垂目光,有的是撇開頭去,還有的竟然躲到一旁的店家,顯然是對這一行人避如蛇蝎,恐懼幾乎溢于言表。再舉目望去,街上一片寂然,連個竊竊私議的行人都沒有。
此外,沁陽城雖說不如開封府繁華,可既能稱之為“城”,足見有它的規制在,可從進城門開始,整座城就可以說得上冷清。
顯而易見,沁陽城出了什么能令普通百姓噤若寒蟬的怪事。
特意加上“普通百姓”這個前綴,是因為沁陽城中的江湖人顯得尤為多,他們的神情和普通百姓不同,卻是恐懼中還夾雜著幾分興奮。
顧青垂下眼簾,將傘往下壓了壓。
貓陛下膽子不大,可他心大呀,這會兒就和顧青嘀嘀咕咕起來:“朕覺得一定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不然怎么街上沒有小販賣好吃的。爹,你說出了什么事?”
顧青似模似樣道:“出了讓小販不敢出來做生意的大事。”
貓陛下:“……”
“我說的不對嗎?”
貓陛下那叫一個氣結,終于這次他沒有坐以待斃,而是義正言辭道:“你這是在拾朕牙慧!”
他說完就有點小得意,顧青似也被他指責住了,就只有告訴他他自己獨特的間接:“我想是有人挖煤沒挖到,反而是挖到了要命的寶貝,不過這寶貝是真是假還不可知。”
貓陛下眨了好幾下眼睛,又晃了晃腦袋:“這都是從哪兒看出來的啊?”他怎么一點都沒看出來,好吧,他好像從來就沒有看出來過。貓陛下才不會承認這一點呢,伸出爪子摸了摸肚子,眨眼間就把反思丟到腦后:“爹,我餓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顧青再看了一眼一片寂然的街道,想來不太好從路人口中探聽到什么,遂帶著貓陛下去了一家規模不小的客棧,想來這樁撞到眼前的案子不會那么快就解決,所以少不得在客棧里住一天,另外就是這雪還沒停呢。
客棧也冷冷清清的,這會兒竟沒有一個客人。
掌柜的見到顧青這么一個外來客,也很有幾分詫異。定睛再看他一身打扮,不說其他,單就身上穿的那件黑緞狐毛風氅沒個幾百兩,都是買不來的,還有那柄傘竟是青玉為骨,定也便宜不了,再看人家的周身氣度,說他是什么王公貴族都不為過,但若是大家公子,又怎么會單獨出門在外,連個奴仆都沒有,更何況還是往這沁陽城來?
掌柜的有心想問,可又怕把客人嚇走,只好閉緊嘴巴。
貓陛下從顧青的兜帽中爬出來,綠瑩瑩的眼睛盯著掌柜的看,大白天的竟還把掌柜的嚇了一跳。
貓陛下都愣住了,覺得小心心受到了一萬點傷害:“朕很嚇人嗎?”
他一開口,成功地把掌柜的嚇暈了過去。
貓陛下:“!!”
貓陛下毛都炸開了,道:“至于嗎?至于嗎?”
這個問題嗎?
只能說對人對事吧,掌柜的畢竟也只是個凡人,而且沁陽城現在實在是不太平。不過經過貓陛下這么一嚇,掌柜的在醒過來后,好歹不再閉緊嘴巴,可以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直把沁陽城里最近發生的怪誕事說了個透底。
原來在沁陽北面是出煤的,但沁陽城附近卻沒有煤礦可挖,但在半個月前,突然不知道打哪兒來了十來個客商,不但將沁陽城北面城外的地全部買了下來,還從外面顧了百來個挖煤的工人。
從上個月十五開始挖煤,但挖了將近半個月,卻連一點煤渣都沒挖出。然而這個月初一,也就是三天前,他們仍沒挖著煤,卻在山腳挖出了一面石碑,石碑上刻著“遇石再入,天現兇瞑”八個字。
挖煤的人有識字的,挖到這里不敢在挖。
可那些客商見到了那些石碑,卻顯得很歡喜,出了三倍的價錢,一定要再往里面挖。當天晚上就發現山里面還有一道石門,門上也刻著八個字“入門一步,必死無赦”,似是用朱砂寫的,紅的嚇人。
挖煤的瞧見這八個字,再也不敢去了,那些客商似乎早已算到有此一著,竟不再說別的,只買了酒肉犒勞大家,于是大伙兒大吃大喝,喝到八-九分酒意,被客商們一呼,竟也不管什么死不死,紛紛沖進了門內。
結果他們全死在了礦坑里,死狀卻是猙獰可怕已極,就像是被活生生嚇死的。
他們本是家屬見他們不歸去尋他們的,如今見著他們都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哭聲震天,一邊去尋那些客商,一邊尋了親朋將他們的尸身抬出來。
可沒想到客商還沒尋著,那去抬尸身的親朋竟也死了。
他們的死更是離奇,在次日正午時,竟不約而同的如同見著鬼般,平地跳得老高,口中一聲驚呼還未發出,便倒在地上,全身抽搐而死。
掌柜的也是個口齒伶俐的,說的就跟親眼看到一般,而且其中驚懼的情緒也是真,直說的繪聲繪色,把貓陛下嚇得捂住耳朵,鉆到顧青懷里,只露出一截尾巴,還在顫啊顫的。
那掌柜的反而不怕了。
顧青神情自若:“掌柜的竟知道的如此清楚。”
掌柜的苦笑道:“本來小的也只是耳聞那些個人離奇的沒了性命,個中內情卻知道的沒那么清楚,卻不曾想有聞風趕來的綠林好漢們,揪住了城中數得著的市井混混兒,將此事問得個一清二楚,還說要去那鬼窟探個究竟。”
掌柜的還真不明白這些綠林好漢,看往來沁陽城的客商行旅都被嚇得不敢再過沁陽城,他們偏向虎山行,不過也全賴他們,客棧還能開門迎客。
想到這兒,掌柜的不免多看了一眼顧青,又看了看還在他懷中瑟瑟發抖的貓,“客官這是來?”
顧青從荷包中掏出一張銀票來:“打尖。”
掌柜的:“……”
掌柜的倒不好再多問,因為有銀票壯膽,再加上貓陛下比他還害怕,他原先砰砰直跳的心也穩了下來,只管著去給他們父子倆安排一應事宜。
等貓陛下壯回了膽子,也是在吃了小二送上來的佳肴后了。他躺著椅子上,一副酒足飯飽就差一根煙的大爺模樣,而顧青這會兒脫下了大氅,換了一身新衣裳,黃色嵌青紋提花棉袍,坐在書案前喝茶,和貓陛下儼然沒有半點父子相。
貓陛下打了個飽嗝,又打了個飽嗝。
顧青放下茶杯,朝著貓陛下笑得絢麗:“我決定還是帶著你去探個究竟。”
貓陛下立馬不打嗝了不說,還很靈活的竄下了椅子,竄到了床上,把自己往被窩里一埋,還打起了小呼嚕,示意他睡著了,什么都沒聽見。
儼然沒聽出顧青那句話的弦外之音,“還是”的意思就是說顧青本來沒這個打算的,蓋因他雖不清楚幕后之人具體是誰,可也明白這一出出的都是幕后之人在搞鬼,故意的成分簡直不要太明顯,不然這件事的始末怎么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就傳得那么沸沸揚揚,更有那雇傭人挖煤的客商也扮得不合格,簡直疏漏百出,不過現在看來,這神秘氛圍營造的著實不錯,不然也不會這么快就吸引了不少江湖中人過來。
想來明日來沁陽城的江湖人會更多,幕后之人準備的好戲也快要開場了吧。
這倒是真的,第二日來沁陽城的江湖中人更多了。
有什么“通州一霸”黃化虎,“子午追魂”莫希,“潑雪雙刀將”彭立人,“震山掌”皇甫嵩,“恨地無環”李霸,“賽溫侯”孫通等等,他們在江湖上都小有名號,更有朱七七和沈浪他們因為要躲開追趕他們的威武鏢局總鏢頭展英松,還有另外一撥被朱七七招惹的人馬,也一路策馬來到了沁陽城。
他們一行人來到沁陽城后已是過午,朱七七是朱家的金枝玉葉,哪里受過奔波的苦,雖然這苦是她自己招惹來的,因而來到客棧后,就迫不及待的去臥床休眠,不過她生怕沈浪又走了,就讓朱八好生看著沈浪。
沈浪不禁嘆了口氣,想到入城來看到的異常情景,又皺起了眉。
作者有話要說: 王憐花王公子他就在“等等”中,下章露正面。
話說回來他對朱七七是一見鐘情來著,果然是見色起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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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