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就提到過思過崖和華山主峰相距不近,地形又極兇險, 平日里是人跡罕見的, 那么現在又是誰會來到思過崖呢?
顧青微微挑起眼尾,使了點小神通就知道了來者是誰:
岳不群。
這就有意思了。
而關于岳不群怎么會無緣無故到思過崖上來, 顧青稍一沉吟就能推測出八-九不離十來。想著顧青睨了一眼至今還相信他師父是彬彬君子的令狐沖,俊目中眼波流轉,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 同時也沒有熄滅他在這石洞中弄出來的光亮,爾后繼續專心致志地看石壁上雕刻出的圖形。
說起來五岳劍派的劍法中,顧青見識過林平之練的華山劍法, 又和衡山派掌門人莫大先生以及泰山派掌門人天門道人比試過, 而嵩山派的劍法顧青是沒見識過, 可他卻是接連殺了嵩山派的九曲劍鐘鎮和錦毛獅高克新,唯有恒山派他沒正兒八經的接觸過。
如今在這石洞中,可以說是一網打盡。
又就像是令狐沖所說的, 當年五岳劍派和魔教十長老的爭斗讓五岳劍派凋零的厲害,很多劍招業已失傳。若想全盤了解, 如今看思過崖石洞壁上的圖形就已足夠, 不過顧青在權衡過后, 仍是認為五岳劍派的劍法只能在這個世界中稱一流,比不得太極劍法,更比不得獨孤九劍。
等顧青看到恒山派劍法時,有聲響傳到了石洞中來。
還在專心致志看圖解的令狐沖嚇了好大一跳,他下意識地看向顧劍譜。
顧劍譜不解地回看他。
令狐沖:“……”
令狐沖是自己嚇自己, 以為顧劍譜他又悄悄做了法,嘗試著召喚出了十長老的鬼魂什么的。好在顧劍譜現在的神情叫令狐沖知道自己想多了,可轉念一想就緊張起來,如果不是十長老,那外面的動靜是誰制造出來的?
風太師叔嗎?
還是有哪個華山派弟子也被罰上思過崖面壁?
在令狐沖屏息時,有沉穩的腳步聲傳來,漸漸的先前那長長的甬道中出現了人的影子。這影子讓令狐少俠真正的松了口氣,可他聽著這腳步聲很耳熟,卻不像是風太師叔的,一顆心就跟著懸了起來——他是不想被其他華山派弟子看到自己悄悄來了華山派的。
顧不得多想,令狐沖就額頭沁出汗珠,對著顧劍譜連說帶比劃道:“我們快藏起來。”
顧劍譜音量如常道:“我們本來就是藏起來的。”
令狐沖這時才恍然,他們本就是隱形著來到思過崖的。這么一來令狐沖就悄悄松了口氣,然而等下一刻他看到來人是誰后,一顆心猛然就懸到了嗓子眼。又他明明知道來人看不到他,可仍舊下意識將自己往石壁上貼:
師父怎么會來這里?
令狐沖轉念一想:‘是了,先前在福威鏢局門外時,二師弟勞德諾因為和恒山派女尼們纏斗,不小心被女尼們劃破衣衫,將他偷得的《紫霞秘笈》掉了出來,所以師父這次回了華山派定然是要帶勞德諾來思過崖思過的。’
再一想岳不群緣何會來到這石洞中?
令狐沖想到他先前和顧劍譜進來,就重新把被他堵住的洞口弄了開來,想來師父是發現了端倪才進來查看一二的。
令狐沖想通后頓覺得豁然開朗,可仍舊不敢動彈,這時余光中瞧見顧劍譜旁若無人的在石壁前走來走去,駭得頭皮發麻。
等瞧見岳不群并沒有任何察覺到異樣的模樣,令狐少俠心中大石才沉沉落下,這時候手心全都是汗,可見他現在有多緊張和忐忑。
看得顧劍譜良心上都有點過不去了,就沒有再走來走去,反而是站在原地負起了手,好奇地看向誤入寶地的岳不群。
這里可不就是寶地嗎?
最起碼對心中溝壑難平,甚至有心想取代左冷禪成為五岳盟主的岳不群來說,記載著五岳劍派劍法以及破解招式的石洞是天大的寶地!
看岳不群在覺察出這一點后,露出的狂喜神情就可見一斑。而待岳不群將石壁上所刻畫的圖形粗略看了一遍后,他第一個認真去解讀的反而不是他華山派的,反而是直奔嵩山派劍法所在的方位。
“沒錯,這一招正是嵩山派的‘萬岳朝宗’。”岳不群呢喃道,眼神卻是極為狂熱的,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中又是驚奇又是歡喜,就像是陡然見到天下落下了件大寶貝。
又不知是不是平常他對外表現出“君子劍”的時候太長了,以致于到了這種時刻他還刻意收斂著神態,叫他不會顯得太失態,然而“內熱外冷”交織下,就讓定格在他臉上的神情顯得略猙獰。
以及很不岳不群。
令狐沖:“!!”
好巧不巧的,令狐沖他就貼在刻有嵩山派劍譜圖解的石壁上。也就是說他很有幸和他師父面對面,眼對眼,同時也近距離的將他師父那很違和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令狐沖:“??”
顧青在一旁偏著頭,看戲看得不亦樂乎。
很可惜的是岳不群并不知道他有兩個圍觀者,且發現寶地的狂喜讓他忽略了一個不該忽略的問題:
石洞中的光從哪兒來的?
只能說對現如今的岳大掌門來說,這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更何況他并沒有在石洞中發現其他人的聲息,又被石壁上的招數圖形吸引去了大部分注意力。因而控制不住露出本來面目是很無可厚非的,不是嗎?
接下來岳不群就開始對嵩山劍法和其破解招式愛不釋手起來,期間令狐沖滿臉驚疑的躲過岳不群摸向石壁的手,又趁機心中惶然的避到一旁,這時顧劍譜走了過來,輕哼道:“沒想到你師父這么朝三暮四,現在竟又喜歡上了嵩山劍法!”
令狐沖下意識反駁道:“我師父他這是因為,因為左師伯想并派,師父為了保全華山派所以才……這個……”
他說話都磕絆起來,心想若是師父想為了保全華山派,該當頭一個就去看華山派劍法才是。還有先前師父就曾說過“五岳劍派,同氣連枝”,可先前恒山派出事時,師父竟是袖手旁觀,當時儀和就道師父說不定已贊成嵩山派的并派之議了……
這樣前后矛盾的事實,讓令狐沖本就亂起來的思緒更亂,一時間居然不知該說什么為好,只有怔怔地去看沉迷于嵩山劍法中的岳不群。
顧劍譜卻狐疑道:“我們倆說得是一回事嗎?”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嘖。
話又說回來,岳不群他仍舊渾然未覺旁邊有一人和一劍譜,在看向嵩山劍法破解招式時,忽得冷笑出聲。倒是沒說什么,可他的神情明顯不怎么對,夾雜了些許鄙夷和嫉恨。
這是岳不群想到了嵩山派如今的嵩山十七路劍法,是左冷禪將前人所記得的劍招盡數記錄下來,說是去蕪存菁,不過是將劍法改得更為狠辣。正如左冷禪此人一般,而左冷禪正是靠著這種作風,再加上背后放冷箭才做得上如今五岳盟主的位置。
這讓岳不群無論如何都不會服氣的,可偏偏不日前少林寺一事,又讓左冷禪逮著機會大出風頭,想必日后氣焰更為高漲罷。
不過如今他竟是得見這一寶地,就說明他還有轉圜時機。再者說了,能找到這兒來就說明是天助他也。
這么想著,岳不群的神情才好轉了幾分。
只是很快岳不群又把臉耷拉了下來,無他,他之所以會到思過崖上來還是因為令狐沖那小賊人!
原來岳不群和寧中則雖是最早從少室山上下來的,可言談中沖虛道長和方證大師都道令狐沖的高超劍法,是得到了風清揚的真傳。岳不群這思來想去的,覺得令狐沖最可能是在思過崖上遇到了風清揚,所以他才一人悄然來到了思過崖。
至于目的,那還真難說。
若說岳不群希望風清揚現身嗎?他絕對不希望。
可若說岳不群希望風清揚能將劍法傳授給他嗎?這若是事到臨頭,岳不群也是不會拒絕的。
不過岳不群現在還沒有遇到這個選擇題,誰讓他乍然就發現這石洞呢。
可岳不群完全不想把功勞歸結到令狐沖身上,可他越不想想令狐沖那讓他顏面盡失的棄徒,越是想到了從前被他忽略的事情。像是令狐沖到思過崖后不久,和寧中則對招時,竟是使出了怪招叫寧中則都對付不得,當時他以為令狐沖是走向了邪路,如今看來莫不是他當時就學得了這石洞里的功法?
岳不群臉色越發難看,他在石洞中周旋片刻,當真找到了令狐沖當時使的那一招。立刻在心中篤定令狐沖早就知道這石洞所在,可他竟沒有對他這個師父說過只言片語!
若是令狐沖早說,那他和他華山派又豈會在五岳劍派中落得下風?
當即岳不群更是惱恨,拳風升起,便朝著一旁的石壁拍去:“該死的小畜生!”
“發現此處寶地他不說,跟著風清揚那劍宗之人練劍他也不言,叫我在江湖豪杰中頻頻失了顏面,當真可恨!”更可惡的是如今全江湖都知道令狐沖這個華山派棄徒劍法神通,早就在他這個師父之上,這更讓岳不群臉面無光,恨不能一劍了結了令狐沖。
唉。
岳不群這是真情流露了,可自幼崇仰他的令狐沖卻是如墜冰窖。不僅如此,岳不群所說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插-入到令狐沖心上。
令狐沖再也受不住,流著眼淚跪倒在地,整個人都灰敗了起來。
顧劍譜眨巴了兩下眼睛,決定仍舊做一個通情達理的好劍譜。
這倒不是說他上前就給岳不群這偽君子一劍,而是他在地上走了一步,又踢到了一顆石子,那石子骨碌碌的在地上滾上了一路,撞到了石壁發出了脆響。
嗯……岳不群能聽到的脆響。
當即岳不群就警覺起來,喝道:“誰?”
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的令狐沖:“!!”
令狐沖眼淚戛然而止不說,他還驚恐的瞪大眼睛,以為是顧劍譜的法術失效,叫他師父能看到了他們。當即就強迫他自己看向岳不群,發現岳不群并沒有看向他這邊,才敢放開了呼吸一口氣。
令狐少俠又連忙站起來,對著顧劍譜輕聲說:“怎么回事?”
顧劍譜一臉無辜。
這時石洞中又響起了一聲響,只這次仿佛是從洞口那邊傳來的,不過并沒有誰出聲。
而此時的岳不群他已快速收拾好了他自己,整了整衣衫,手中握著他不離手的長劍,臉上的神情也變換為他在外的彬彬有禮。
只是和先前一比,現在的他再怎么看都像是斯文禽獸。
令狐沖低頭不再去看他師父,又想起洞外傳來的動靜,便只得偏頭去看向洞外,心中不禁猜想:‘難道是他風太師叔?’
這一刻令狐沖這個華山派棄徒,竟和他那偽君子的棄師父心有靈犀了,但聽得岳不群道:“來者可是風師叔?”
沒人回答,可甬道中隱約有人影晃過。
岳不群竟是覺察不到對方的聲息,當下更為確定對方是風清揚。岳不群不知自己先前的自言自語叫對方聽去多少,心中暗沉的同時也很快就組織好了說辭:“風師叔歸隱數年,怕是不知如今華山派的危境。如今的五岳劍派再也不復當年的同氣連枝,嵩山派掌門人左冷禪野心勃勃,意欲吞并其他四劍派。
晚輩雖才德庸駑,仍不忘師父教導,將我華山派發揚光大,只孤舟難濟,那有幸得風師叔您老人家教導的令狐沖,確是劍法高強不假,可他卻不知為我華山派著想,不思我華山派難處,公然和魔教妖人混跡不說,還做出為禍江湖之舉,實在是為我華山派危境雪上加霜——”
此時外面呼嘯過一陣寒風,洞中又聽得悉悉索索聲響,便是那疑似人影的影子也被那陣大風吹過消失無影了。
岳不群:“……”
岳不群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往外疾走,等拐到那甬道處往外一看,哪里有什么風清揚!
岳不群這下臉色更為難看,心中又暗自慶幸這思過崖上并無他人,否則他這臉可就丟盡了。
令狐沖低頭不語。
顧劍譜還故作不知,語氣爛漫的問他:“獨孤九劍這是知道我來了嗎?”
令狐沖仍不吭聲。
岳不群這時回轉了來,不過他并沒有在這里多呆。
也不知是因為他作為華山派掌門還有其他要務要處理,還是剛才那一出太丟人了,讓他自己都覺得無地自容,于是他就急匆匆的從石洞中離開。在他鉆出石洞后,岳不群還將石洞洞口用石頭堵住,又做了偽裝,想來是不愿意他人再輕易發現這處寶地。
等再聽不得外面的動靜后,令狐沖就又如同被抽掉魂一樣,靠著石壁就癱坐了下來。
顧劍譜叫了他兩聲,他都沒回一聲,索性顧劍譜也就不再理睬他,讓他一個人靜靜。
而顧劍譜他則是繼續看石壁上的劍譜,其實不僅五岳劍法失傳的劍法有看頭,便是十長老針對他們的劍法弄出來的破解招式也很有意思。又十長老中并無一人用劍,他們的破解招式就顯得形形色-色,只不過招式都是死的,當真要對決起來,不能隨機應變也是無用。
顧劍譜是看的津津有味了,但令狐沖他卻仍一副大受打擊,萎靡不振的模樣,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顧劍譜他作為《辟邪劍譜》化形,他是完全不會有什么困擾的,但令狐少俠雖內力深厚,可內力又不能當飯啊。
“咕咕——”
令狐沖:“……”
令狐少俠餓了啊。
顧劍譜聽到聲音看過來,和令狐少俠面面相覷。
不是,是令狐少俠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往好的方面看,他們終于決定出這個石洞了,雖然這個石洞洞口被岳不群在外面用石頭堵了住,可這不是還有顧劍譜的嗎。
令狐沖這會兒又想起了他師父的作所作為,心里難受歸難受,但他總不能再繼續消沉下去,又看顧劍譜并沒有發小脾氣,也沒有顯出不滿來,令狐沖心中不由得涌過一陣暖流,如此也就打起了精神。
這是好事。
片刻后他們就從石洞中出了來,令狐沖不愿意讓岳不群知道自己來過,就過去再把洞口堵住。
以及這時他們倆還處在隱形狀態中。
顧劍譜冷不丁開口道:“獨孤九劍來了。”
令狐沖正在搬石頭,石頭落在洞口的聲音有點大,沒太聽清楚顧劍譜的話,以為他在就著向前的話說獨孤九劍竟沒主動來迎他的事,有兩分無奈道:“獨孤九劍,不,我風太師叔雖說就住在這附近,可我不覺得他老人家會再過來這邊。”
顧劍譜看了看不遠處劍氣四溢的青袍老者,再度好心好意的提醒道:“它真的來了。”
令狐沖這次終于回過頭來:“什么——?”
正看到多日不見的風清揚,他就站在不遠處,但臉如金紙,而那神色也不太像是惱怒,反而更像是不可置信。
風太師叔在驚詫什么?
——石頭不動自飄算不算?
作者有話要說: 岳不群:暴露來得措不及防
風清揚:我可能得了老花眼
有獎問答時間來了:
練《葵花寶典》為什么必須得自宮?
獎勵:紅包(30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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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見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