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年,令狐沖再入福州。
福州仍繁華如昔, 仿若一年前名滿天下的福威鏢局被青城派滅滿門一事, 從沒有發生過一樣。令狐沖想起嬌俏的小師妹岳靈珊,有一瞬間也希望這件事沒有發生, 這樣的話也就不會有林平之拜入華山派,和岳靈珊相戀一事;也同樣不會有自己被冤枉,又加上后來那些事, 進而被師父岳不群逐出門墻一事。
令狐沖想到這兒心中更是難受,可多想無益,他只想著暗中去看一看師父岳不群和師娘寧中則, 然后告訴他們任我行重出江湖的事, 然后就離開這傷心之地。
只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 等令狐沖向著岳不群夫婦暫居的福威鏢局趕去時,恰逢岳靈珊從福威鏢局里趁著夜色離開。
令狐沖如今還不能對岳靈珊忘情,當下擔憂就跟了上去。
原來這岳靈珊是去了林平之家在向陽巷老宅, 林平之如今也在這兒,只因為當初林震南夫婦去世時, 托令狐沖給林平之帶了一句遺言。林平之思來想去認為他們家祖傳的《辟邪劍譜》, 應當就在這處老宅里, 一心想要報仇的林平之自然是想要找到《辟邪劍譜》的。現如今岳靈珊連夜趕來,于是他們倆就一起在老宅里翻找起來。
可他們也沒想到,半路殺出兩個程咬金。
一個是禿頭老者,一個是白發老者。
他們倆將林平之和岳靈珊定住,翻箱倒柜后竟是從屋頂一個洞里找到了一件陰影寫滿了無數小字的袈-裟。
那一刻禿頭老者和白發老者喜形于色, 被定住的林平之內心同樣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們都知道那件袈-裟上描繪的就是《辟邪劍譜》。
江湖中人人得之而后快的《辟邪劍譜》!
林平之想起滅門血恨,又想到如今唯一能助他復仇的《辟邪劍譜》就在眼前,可他卻無能為力,這種心情讓他心如刀割。最終他還是眼睜睜的看著禿頭老者和白發老者,他們心滿意足的掠著袈-裟越墻而去。
又不知是不是錯覺,林平之竟是看到那袈-裟上有金光閃爍,隨后隱沒不見,就如同他沉到心底的心情一般。
如果有什么是讓林平之覺得欣慰的話,那尾隨他和岳靈珊而來的令狐沖,他認為不能讓那件袈-裟落到那兩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老者手中。因而在那兩個老者翻墻而出后,他也跟了上去,打算從他們手中奪回袈-裟,好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
一場對決在所難免。
不過吧,現在的令狐沖雖然從風清揚那兒學來了獨孤九劍,內力也深厚,可他還沒辦法做到融會貫通,又如今天色將明,卻也是最黑暗的時刻,令狐沖沒辦法做到看清那兩個老者的招數,進而用獨孤九劍破招,因此一時間他被兩個老者逼得節節敗退,身上多數負傷。
令狐沖心下暗暗祈禱:“要是有人提一盞燈籠過來,那就好了。”
下一刻,眼前猛然一亮。
令狐沖不由得大喜,卻又聽得一道如山間清泉般雋爽的聲音:“不曾想我剛醒來,就遇到了這么一場好戲。”
話音中確有懶散之意。
令狐沖還沒待如何,那兩個老者即嵩山派的“白頭仙翁”卜沉,“禿鷹”沙天江已是心中一凜,他們分明只察覺到周遭只有令狐沖這一個敵人,根本就沒有其他人的聲息。可剛才那句言語他們都聽了見,難道對方武功高強到徹底隱匿了他的聲息嗎?
沙天江沉聲道:“閣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令狐沖此刻也意識到不對,只左手握劍,將拳頭按在肩膀傷口上,以免流血過多不支倒地。
此時那清朗的聲音再度響起:“那你把手拿開,它擋到我出來了。”
沙天江:“???”
卜沉音發顫道:“那聲音好似是從你身上傳出來的。”
沙天江:“!!”
沙天江下意識屏氣,可并沒有覺察到身邊有任何人影,當即冷笑道:“閣下何必裝神弄鬼!”
那道聲音果然沒有再響起。
沙天江和卜沉都以為是他們說中了,而這隱藏在暗處的高人方才恐怕是使了“傳音**”,當即心中更加警覺。兩人對視一眼,不欲再戀戰,想著先離開這是非之地才好,不過他們兩個想走,方才只覺得腳下發軟的令狐沖卻是猛提了一口氣,就著不知從何處來的光亮,提起劍朝著沙天江和卜沉攻去。
這時候再想他們鷸蚌相爭,再叫那漁夫得利都晚了。
在有光亮的情況下,沙天江和卜沉都不是獨孤九劍的對手,直死在令狐沖劍下。
令狐沖其實沒有好到哪里去,因為失血過多,他現在只是勉強撐著沒倒下,把袈-裟從沙天江懷中掏出來。在眼前一黑的情況下,驀然想到還有第四人在周遭,當下揚聲道:“實不相瞞這袈-裟本是我師弟之物,在下如今只想將它取回物歸原主,還望閣下勿阻攔。”
等了片刻,也不見有誰過來。
令狐沖只當對方通情達理,當即就對著無人的空巷道:“就此別過。”
說完將袈-裟塞到懷中,深吸幾口氣,辨明方向朝著來時的老宅走去。卻不知他剛一轉身,原處不知何處來的光亮就乍然熄滅,因令狐沖精神不濟,他并沒有意識到這件怪事,而等他好不容易來到老宅大門處,再也支撐不住,拍了兩下門就昏厥過去。
徹底陷入昏迷前,令狐沖恍然又聽到那道聲音,說什么“又擋住了”。
什么又擋住了?
到底是誰在說話?
等到令狐沖醒過來時,他已躺在床上,而且一睜眼就看到了他師父和師娘。令狐沖不禁熱淚盈眶,激動難耐的叫道:“師父,師娘……”
岳不群緊盯著令狐沖,沉聲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寧中則本想說什么,卻被岳不群攔了攔,只得聽令狐沖把昨夜發生的事簡單扼要的說了一遍,“……我把袈-裟給搶了回來,好還給林師弟。”
說著一摸懷中,果然從衣襟中摸到一塊布料,當即一邊往外拿一邊說:“這袈-裟上寫了很多字,想來便是林師弟家的《辟邪劍譜》——”
令狐沖的話戛然而止。
他手中哪里有什么袈-裟,卻是有一個女子的貼身肚兜,那肚兜上還繡著一對栩栩如生的鴛鴦,又好似還有體香。
令狐沖:“……!!”
岳不群臉色已然鐵青,厲聲道:“你怎么不繼續胡說八道下去了?還是說你也不知道這女子的貼身衣物是從哪兒來的?”
令狐沖還真不知道,他雖說戀慕岳靈珊,可從來沒有和岳靈珊有過肌膚之親,和其他女子也是沒有的,如今手中的肚兜頃刻間就成了燙手山芋,只在岳不群和寧中則的注視下,令狐沖想丟開不是,不丟開也不行。這時卻是靈光一閃,想起了昨日從頭到尾都沒有現身的第四人,“一定是他!”
岳不群心中一動,語氣中有不易察覺的急迫道:“你這豎子可是想好怎么編下去了?”
令狐沖聽著岳不群的叱責,心中一陣難受,可如今把事情說清楚更為重要,當下他便忍著苦悶把第四人的事一一道來。又回想起自己徹底昏迷前聽到的話語,再看手中的紅肚兜,就知道他當時不是誤聽,所以說:“定然是他尾隨弟子來到向陽巷老宅,等弟子昏迷后,用這等衣物將那袈-裟換了去!”
岳不群不禁在心中衡量起令狐沖這話的真實性,江湖中想奪得《辟邪劍譜》的大有人在。不,可以說又有誰不愿意得到《辟邪劍譜》,不然的話青城派也不會那么大動干戈,而他也不需要從很久前就開始謀劃此事。此外昨日夜里出現在林平之那老宅里的兩個老賊,也是覬覦《辟邪劍譜》的,而他們倆都能找到向陽巷老宅外,其他暗中窺伺的人說不定也能找到,想要來個漁翁得利。
這么一來,令狐沖所說的也說得通,可岳不群卻不相信令狐沖此子!可令狐沖身上傷勢不是作假,且他若是將袈-裟私藏,那必定會悄悄將那袈-裟取回,如今只需將他趕走,再尾隨其后即可。
為今之計,還得叫令狐沖放下戒心。
岳不群多能屈能伸,心思轉圜間就冷冷道:“岳某怎知你這不是編造出來的?方才你可沒說還有這么一人!”
令狐沖聞言只覺得他師父語氣沒先前那般強硬,當即從床上滾下地來,雙膝跪地道:“弟子不敢欺騙師父,我方才沒說,是因為我先前以為那人是個通情達理的,卻不想他竟是在我昏迷后,才不費吹灰之力的將袈-裟奪走。”
岳不群冷哼一聲,卻沒開口。
令狐沖連忙道:“我記得當時在和那兩個老者打斗時,這人就在不遠處提著一盞燈籠來,我想必定會留下什么痕跡,弟子愿往原處查勘——”
這時寧中則驚呼出聲,原來是令狐沖的傷口又流了血出來,而令狐沖昨夜中又是被人砍傷,又是在向陽巷老宅門外躺到天明,才被寧中則找到,如今剛醒過來就那么大動作,因而如今一時間還沒得到岳不群的回應,他就又昏厥了過去。
寧中則到底心疼令狐沖,就將令狐沖扶上了床,想著為他換藥治傷,而岳不群這是冷哼道:“他暈得可真是時候!”
當下棄門而出。
寧中則嘆了口氣,給令狐沖蓋上被子,期間也看到了被令狐沖丟在床頭的肚兜。那上面是鴛鴦戲蓮的花樣,紅蓮綠葉,五色鴛鴦,寧中則在這之前以為是令狐沖從那魔教任教主的女兒任盈盈處得的,畢竟如今江湖中都知道那任盈盈為了令狐沖召集了數多旁門左道之士,想來是戀慕令狐沖的,他們倆有了情緣,令狐沖能得到任盈盈的貼身衣物也就不足為奇了。
只如今看來恐怕還另有隱情,不過寧中則想不通的是那第四人,漁翁得利的將袈-裟奪走,為何還多此一舉的留下這么一個肚兜來?
寧中則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又掛心令狐沖的傷勢,就退出門去外去尋金瘡藥。
一時間,房中就只剩下昏迷不醒的令狐沖一人。
而就在下一刻,房中突兀的出現了一道人影。他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而且還是漸漸顯出了整個人影來,再看他身著一襲金紅色長衫,長衫上加了金紅絲線勾勒的圖案,那圖案不像是亭臺樓閣,也不像是蓮花梅花那樣的花樣,反而更像是揮筆灑墨寫下來的字樣。又看他長相俊美,豐神如玉,卻不是那種富貴都雅的公子,反而是帶著猶如實質的凌厲之氣,雖然這凜冽的氣度和他那富麗堂皇的裝扮有點不搭,可總體來說這卻是一個灼灼其輝的年輕人。
以及他身上帶有的寒意,竟是刺激的令狐沖感知到那抹冷冽,恍恍惚從昏迷中睜開眼來。
入目就是一片金紅色,令狐沖:“?!!”
年輕人眨了眨眼,神情自若道:“你醒了。”
他的聲音令狐沖如何敢忘,當下更為驚駭:“是你!!”
年輕人輕哼一聲:“確實是通情達理的我。”
令狐沖:“……”
不對,令狐沖回想起來他先前是說過這個詞,可當時屋中只有他,師父岳不群和師娘寧中則,而且這里還是福威鏢局,眼前這人到底是怎么闖進來,且還能不被他師父和師娘發現的?想必他的武功要比他想象的還要高深,而江湖中公認的武功第一卻是日月魔教的教主,令狐沖這么想著定定地看了那年輕人片刻,試探道:“你是東方不敗?”
那年輕人神情微動,還半瞇起了眼睛,令狐沖不由在心中“咯噔”一聲,沒想到竟是勞動得了東方不敗!
作者有話要說: 嗯,年輕人是青哥,不一樣的青哥,不一樣的煙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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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二更,二更在十二點前,所以熱情來熱情來熱情來!